凡夫俗子异闻录-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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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地问道。这可是第一次有人找赵修做法事。在佛教盛行的桃源县,他这个道士几乎被所有人无视了。别说是法事,就连算命都生意极少。
“当然是真的。那个孙大有啊,好像遇到鬼了。他想请你帮忙驱鬼,保家宅平安。”
☆、消失的尸体
“遇到鬼了?”
正因为赵修是道士,他才更知道很多时候所谓“鬼神”之说只是有些人在自己吓自己而已。无缘无故就遇到鬼的事情,才不是那么轻易就会发生。
“是啊,他被吓得都起不来床了。今天早上他去赶船办货的时候,在城南的竹林里看到一具尸体。听说从胸口被掏了个大洞,肠子流满地,那叫一个惨哟。孙大有跑到县衙报个案的工夫,这尸体就没啦,连一滴血都没找着。你说奇怪不奇怪?”
“这……”
“县令大人跟捕快在竹林附近找了一个时辰,什么都没有。后来啊,县令大人一生气,就教训了孙大有一顿。大有媳妇跟我说的时候,我就说那家大有是不是见鬼啦,不如找赵道长做个法吧。这不,她就同意了,还说要给你封个大红包呢!”
李三嫂虽是个寡妇,可是她勤劳独立又喜欢帮助别人,所以在县城里地位很高,大家有事都喜欢跟她商量。她当初刚嫁到婆家丈夫就去世,被赶出了家门。来到县城七年,从一无所有到现在经营着一家有声有色的豆腐坊,赵修也非常佩服这个女人的坚强。
“做法事当然可以,不如就在明天午时,火土正盛的时候,驱鬼最好了。”
赵修一听“大红包”三个字心底就乐开了花。送上门的生意没理由拒绝,而且听说那个孙大有家境富庶,这个大红包说不定能给上一二百文钱,这可是赵修三四个月都不一定能赚到的。而且下个月就是花灯会,到时候会有很多外县的商人过来,他想赚到钱给柳安居买些东西。
“那就说定了,我这就告诉大有媳妇去。”
李三嫂正要风风火火地出门去,却突然转过头笑了起来。赵修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到柳安居悚然地抱着肩膀,一脸要哭出来的样子。
八成是被刚刚的话吓到了,赵修心想。毕竟日夜相对一年有余,柳安居的脾性他基本都了解——包括他胆小到令人难以置信的怪癖。分明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大公子,却连条鱼都不干杀,看见血就能吓得浑身哆嗦,更不用说什么鬼怪了。
“小虎牙,你身后那个是谁啊?”
柳安居听了李三嫂的话,战战兢兢地转过头去。他的身后当然什么都没有,李三嫂那不怀好意的笑就已经说明了一切。唯独柳安居深信不疑,大叫一声跑出了前厅。李三嫂笑得前仰后合,她不止一次这样逗柳安居,却每
次都能够奸计得逞,仿佛都成她娱乐的一部分了。
然而之后要受罪的却是赵修。本来就是因为肚子饿才回家的,现在把柳安居吓成这样,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做饭。进入柳安居住的东厢,赵修径直走近他的床铺。这个胆小鬼正蒙着头在被子中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出来吧!”
赵修毫不留情地扯掉他的被子,结果惹来柳安居怨恨的眼神。
“……”
“看什么看,你一个男孩子被人一句话就吓成这样,不觉得丢脸吗?”
“不关你的事!”
柳安居气得转过身去。
“赶快起来做饭。”
“你又不是不会,为什么一定要我做给你吃?”
此话倒是不假,赵修可以说是精于厨艺的人,但他就是不愿意动手。因为比起自己动手做饭,他有更加快捷方便的解决方法。轻而易举地拎起柳安居,赵修毫不留情地拖着他走向后院的厨房。身形瘦小的柳安居即使挣扎对于赵修来说也是无关痛痒。
“动作快点!”
把哭得抽抽嗒嗒的柳安居放在灶台前,赵修像使唤下人一样毫不客气地说。柳安居反射性地向赵修投去怨毒的眼神,却被他的气势挡了回来,不情愿地开始了手上的动作。赵修看着他一边抹眼泪一边切菜的样子,在他身后悄悄地笑了出来。
一年前柳安居把赵修领进家门时,还得意洋洋地说在赵修还完债之前,都是他家的长工。可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两个人的立场就反了过来,现在到底谁是这个家的主人恐怕还有待商榷。
“咳咳咳咳……”
被烟呛到的柳安居剧烈地咳嗽起来。低声嘀咕了一句“真是笨啊”,赵修拿起干草放进灶里。他也不想对柳安居那么粗暴,只是真的不太会跟小孩子相处。说的轻了就当成耳旁风,说的重了又哭个不停。他本就不是个有耐心的人,自己的伤痛都尚未痊愈,更无暇顾及别人的感受。
“别哭了,我也说过了吧,我在这里就不会有鬼。有我的法宝在这里,没有鬼敢进来的。”
赵修的法宝就是在罗浮山时,轩辕集道长所赠的桃木腰牌,据说是东乡宗超当年所持的桃木剑上的一部分。离开罗浮山时,轩辕集道长把这块腰牌交给他,说是在关键时刻可保他一命,直到现在他还珍惜地戴
在身上。
“我知道。”
带着鼻音又有些颤抖地声音令赵修心口泛起一阵疼痛。这不是赵修第一次对他这么粗暴了,虽说柳安居个性中的确有恼人的地方,但更大程度上赵修是在把自己的不快发泄在他身上。想到这里,赵修就不自觉地放缓了口气:“那为什么还要害怕?”
“我也不想总是这样,可是一提到尸体、血和鬼这种东西,我就怕得喘不过气来,感觉好像看到了很不好的事一样。”
即使柳安居不是个敏感的孩子,他也感受得到周围人对自己投来的好奇目光。没有忍饥挨饿地长大,却比同龄的乞丐还要瘦小,即使已经束发,看起来也一点都没有大人的样子。一方面渴望成长,一方面却又不得要领,他的心情其实也非常焦躁。
“看到什么很不好的事?”
“把人头砍下来之类的。”
柳安居小的时候经常会做一个可怕的梦——很多被砍掉的人头滚落在他脚边,把他团团围住。他每次都会哭着从梦中惊醒,那时他爹一定会把他抱在怀里轻声安慰,直到天亮都不放手。现在他虽然不会再经常做那个梦,但是觉得害怕的时候,梦中的情境还是会出现在他眼前。
“你爹在你小时候带你去看杀头把你吓着了吧?”
赵修笑着揶揄道。
“我爹最讨厌杀头了,才不会带我去看那种东西!”
柳安居鼓着两颊特意强调“讨厌”两字。赵修一看就知道他已经消气了。从柳安居的字里行间赵修似乎想象得到他的父亲是个怎样的人:稳重谦和,有着一副菩萨心肠,是个悬壶济世的名医,还对于自己的独子宠爱至极。在这样的人养育之下,柳安居的个性就像是只被宠坏的小狗。虽然有时娇纵任性,但本质不坏。赵修对他不好时他会哭会闹会不理人,可是只要对他笑一笑、勾勾手指,他又会立刻摇着尾巴粘过来。这样的率真对于赵修干涸的心来说就像一口甘泉,所以他再怎么任性赵修都不曾真的讨厌他。
在熄灭了灶里的火之后,赵修回房换下了厚重的道袍。刚刚点火的时候沾上了草灰,令这件道袍显得更加寒酸。明天没法穿着这样的衣服做法事,赵修把脱下的衣服泡进木盆里。哪知道吃过饭后柳安居叫他帮忙检查药柜,一忙起来就忘了这件事。
第二天辰时赵修起床的时候才想起道袍还没有洗。好不容易得来的生意若是因
为这点小事丢掉真是可惜。嘴里不停地嘀咕着“糟了”,他披上衣服就冲出西厢,没想到那件道袍已经被洗好挂在了后院晾晒。他走过去摸了一下,虽然还有点潮气,但在午时之前应该可以干透。
赵修不用想也知道是柳安居帮他洗干净的。这么说来,昨晚的事他一定已经不生气了。赵修长出了一口气,今天的法事还需要柳安居做他的助手,他真害怕柳安居因为生气而不肯答应。
可是——
“我不想去孙大有家。”
柳安居的嘴都撇成了八字形,一脸不情愿地说。
“你不做我的助手我怎么开坛做法。你别忘了大红包,说不定能给你一、二百文钱呢!”
“我不想要。”
一提到钱某人就明显地动摇起来,可是他想了想,还是做出了否定的回答。
“居然连钱都不要了?”
赵修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揪着柳安居的脸逼他看着自己。本来鼓鼓的两颊被赵修扯得老长,变得异常滑稽。张嘴都困难的柳安居还是固执己见地点点头,含混不清地说:“不要。”
苦笑着摇摇头,赵修松开了手。柳安居赶紧揉了揉自己被扯得有些麻木的脸蛋。
“你这孩子真是顽固。我不如实话告诉你吧,孙大有家肯定没有鬼。”
实际上在昨晚李三嫂说这件事的时候,赵修就想到可能不是鬼怪所为,否则他也不会不经过七天沐浴斋戒就为人做法事。之所以没有讲出来,就是不想柳安居觉得他又开始骗钱。不过照现在的情况看来,还是告诉他好一点。
☆、意外的噩耗
“没有鬼?”
小巧的薄唇略微蠕动,吐出了置疑的话语。赵修轻轻抚着刚刚被自己捏出指印的地方,轻声叹了口气:“用你的猪脑好好想想吧。如果鬼要吓唬人的话,为什么要变成尸体的样子等在根本没什么人经过的地方?”
“……”
柳安居仍是一脸痴呆相地望着赵修。
“所以说,孙大有看到的是真的尸体。当时肯定还有别人在那里,看到孙大有去报官就把尸体藏起来了。”
赵修真是不知道他脑子长了是要做什么的,取出来肯定还不如李三嫂的豆腐值钱。
“可是捕快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啊!”
“藏起来当然就是希望别人找不到啊。我想那个凶手八成是在尸体上绑上石头扔进河里。等人发现的时候,肯定已经化成白骨了。捕快只在竹林里找当然什么都找不到。”
桃源县的县令今天已经将近八十岁,听说马上就要告老还乡。在离任之前当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找不到尸体正好就可以不了了之。
“那也就是说,咱们这里有个杀人犯?”
对于平静的桃源县来说,出现命案这种事远比有鬼的冲击要大。这个既不富庶又被群山包围的地方,就连局势动荡的时候都未曾被惊扰过,更不用说杀人这种事了。
“有可能。”
“那咱们快去告诉县令大人。”
“不行吧。如果县令大人在河里什么都没找到,你不怕被他责罚吗?”
听到“责罚”二字,柳安居的脸都被吓绿了。趁他动摇的时候,赵修拉着他到了孙大有家。虽然知道他家不会有什么鬼怪,赵修为了慎重起见还是仔细查看了一番。肯定了没有异常以后,他决定做十愿之法,权当祈恩忏罪请福消灾。
三启三礼之后,他便请圣进酒,并开始绕着孙家念念有词。
“一愿大道流行普天怀德,二愿一切有生咸皆悟道,三愿九夜幽魂一时解脱,四愿孤爽无依咸得受生,五愿天下太平五谷丰熟,六愿臣忠子孝君仁父慈,七愿四海会同冤亲和释,八愿潜胞处卵咸得生成,九愿积疾新疴旋即痊愈,十愿孤露众生丰衣足食。”
柳安居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只是跟在赵修身后端着酒杯。绕着孙家走了一圈,赵修喊了一声“亚献酒”,柳安居便把杯中的酒全部泼
在地上。赵修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之后,法事就彻底结束了。
“赵道长,这样就可以了吗?”
孙大有的老婆张氏战战兢兢地问。
“我已经请诸位圣真为你们和家宅清罪消灾,如果你们能够多积善福,圣真自会继续垂怜。”
“多谢赵道长。”
孙大有一家连忙道谢,竟然拿出一两银子作为酬谢。赵修本以为有个一百文就不错了,没想到会给一两银子这么多。看来以后多做做这种生意会比较好。强忍住笑意,赵修故作清高地向他们行了个礼,带着柳安居离开。
但他没有领着柳安居回家,而是去了城中的布庄。柳安居身上的衣服已经很旧,洗的时候都不敢用力,否则就会破个口子。这次好不容易宽裕一回,应该给他做两件衣服。所谓“挑选”,其实并没有很多选择。如果是想要耐穿便宜的布匹,就是十文一丈的麻布,能够挑的也就只有颜色而已。
赵修拿起一匹松花色的布在柳安居身上比量一下,他天然清纯的气质与这种颜色非常相配,就像新树的嫩芽一样清新可爱。趁着柳安居乖乖量身的工夫,赵修又帮他挑了群青色的麻布做件冬衣。
“掌柜,这种做一件夏衣,这种做一件冬衣,麻烦冬衣做得稍大一些。”
现在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