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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凡夫俗子异闻录-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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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公子好像虚脱了一样靠在墙上,不停地哭泣着。赵修虽然同情附在他身上的女鬼,但是人世间不是她应该存留的地方,他不得不把她送走。手掌好像被谁轻轻地用指尖触碰着,是柳安居在犹豫该不该握住他的手。他扭过头去,看到柳安居拼命忍住哭泣的样子,不禁一阵心酸。
  想着至少在这种时候给他一些安慰,赵修轻缓地把柳安居揽在怀中,在他耳畔低语。
  “哭出来也没事的。”
  怀中纤细的后背浅浅地抖动着,赵修的手不由得加重了力道。
  过了很久,寒山的身体已经化为灰烬,赵修将他的骨灰撒向山涧。
  “寒山就这样没了吗?”柳安居低头凝视着悬崖,喃喃自语地说,“前几天还好好的,可是现在连灰都没有了。”
  “你不是还记得他吗?这样寒山就不是真的消失了啊。”
  赵修拍着柳安居的肩膀说道,他并不是为了安慰柳安居而随意编出这句话,而是打心底里真的这样认同。也许人活着就是为了别人记住自己而努力吧?一瞬间,赵修不知为什么产生了这种想法。
  他不由得望向被附身的刘公子,即使身体死去却仍然执着地想要见一次所爱之人,这样的执着让人心生敬佩。但是如果单单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在死后变成了鬼,那么在心愿了结的时候就应该离去才对。束缚她的,恐怕不仅仅是她自己的执念。
  不管怎么样,先让她回到画中再说。被附身的时间太久,会给身体带来很大的负担,虽然不至于虚弱至死,但是怎么也要卧床几日休养生息。如果早点关注刘公子的异状就不会发生这种事,赵修非常责备自己。即使刘公子再怎么讨厌,他也不会明知如此还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发生。
  其实让女鬼回到画中的方法非常简单。
  赵修把画展开放在刘公子面前,另一只手按住刘公子的头顶。女鬼离开刘公子身体的瞬间是最危险的时刻,就连赵修自己都有被附身的危险,所以他必须凝神静气,排除一切杂念,不能有意志不坚的时刻。那个女鬼之所以选择刘公子附身,恐怕也是因为他是意志力最弱的人吧?
  “小虎牙,刘温琪,我开始做法以后你们不要靠近,也不要发出声音。”
  看到两人点头之后,赵修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平静心情。他默念着修行的时候经常咏诵的经文,直到觉得心中再无杂念。看准刘公子的上豁穴用力一踢,赵修顿时有种好像身陷暴风中心的感觉。他不停地默念着经文,不让自己有一丝松懈。
  在外人看来,赵修那里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发生。然而这对赵修来说是巨大的考验,再没有桃木腰牌护体的他,不能保证自己不会被妖邪入侵。也许只是短短的一瞬,赵修却觉得已经过了一生一样漫长。终于不再经受着狂风巨浪,山中的鸟鸣声也渐渐进入赵修的耳中。他睁开双眼,看到眼前的景物还和刚才一样之后,长舒了一口气。
  成功了!
  再没有任何法宝的帮助下,赵
  修做法成功了。他忽然发觉以前总是到处追寻着至宝的自己是多么可笑,因为总是在法宝的帮助下做法,一到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就不由得心虚。然而在法事之中,坚定的意志和无杂念的心才是最重要的。
  体力消耗过大的刘公子晕倒在地,赵修想要伸手去扶,却发现自己也软绵绵地倒向地面。眼看就要大头着地,但是手却没有一点力气。大概会有一身擦伤吧?赵修认命般地叹了口气。
  “啊!”
  尖锐的痛苦呻吟并不是自己发出来的。赵修倒在了一个比石头地面柔软的多的物体上。脸就这样紧贴在那个单薄的胸膛,传来柳安居急促的呼吸,他低矮的视线正好落在柳安居被擦伤流血的手背上。
  柳安居扶起他,让他靠着墙席地而坐。平时只要受了一点伤就吱哇乱叫的人现在却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受伤似的,紧张地问他有没有事。
  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从远处传来的。赵修迷上眼睛仰头深吸口气摇了摇头。
  “我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赵修握住柳安居的手指,感到一阵安心。
  


☆、过去的阴影

  若不是从木屋里传来男人粗鲁的叫骂声,他们几乎忘了那个被赵修打晕后绑起来的男人的存在。几乎被绑了一下午才醒过来,看来赵修的那一下打得他不轻。
  那个女鬼为什么要附身在画上?那幅危险的画又为什么会在山上出现?
  赵修想要了解事情的经过,更希望能够送画中人到她该去的地方,但是他试了几次都无法顺利地从地上站起来,只好放弃亲自问男人的想法。
  “小虎牙,你把那幅画还给那个人,然后把他带到这边来。千万不要解开他的绳索,我怕他会伤害你。”
  柳安居点了点头,拿起掉在赵修身边的画走进了木屋。刘公子就倒在赵修的脚边,但是他的仆从一直没什么动作,只是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应该明白赵修已经让女鬼离开了自家公子的身体,所以放下心来又恢复了那总是事不关己的态度。
  叫骂声平静了下来,不一会儿,柳安居就拉着被绑住胳膊的男人出来了。下午的阳光异常刺眼,男人那一头白发在这样的阳光之下显得更加诡异。
  鹤发童颜。
  但是男人变成这样并非专心修道的结果,这一点赵修很清楚。已经死去的灵魂想要留在世间,是需要用自己的阳气来供养的,否则那灵魂终会烟消云散。那一头白发就是男人急速消耗阳气的结果。以超乎想象的执念把已死的灵魂强行束缚在画中,男人对于杨柳的爱意恐怕要比杨柳自身对于寒山的更加强烈。可惜的是,就算他做出这样的牺牲,杨柳想见的人也就只有寒山而已。
  也许连赵修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面对这个男人露出了怎样的悲哀表情。不习惯被人注视的男人敏感地皱起眉头,不悦地瞪着赵修。不和协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最后还是被束缚的男人先开了口。
  “解开绳子。”
  男人低沉的声音莫名地让人头皮发麻,很有压迫感。柳安居有些不安地缩了缩脖子,他手上的擦伤现在火辣辣地痛,整个后背都有一种湿乎乎的触感,每动一下都传来剧烈的疼痛。他悄悄地把手背到身后,不想让赵修看到。
  “你跟画中的女子是什么关系?”
  赵修好像完全没听见男人的话一样,自顾自地质问起来。尚未完全恢复体力,但是赵修已经觉得自己没有刚才那么虚弱,相信在太阳下山之前应该能够有力气回家。但是到现在还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的刘公子恐怕要在这里休息一夜才行了。
  从鼻尖发出一声冷笑,男人别过头去,无意回答赵修的问题。柳安居困惑地眯起了眼睛,觉得男人对赵修的态度有些不大对劲。之前柳安居从未见过这个男人,但是他认为男人并不是那种轻
  易憎恨别人的人。刚刚自己拿着画还给男人时,他竟然立刻对着这个可能就是把他打晕并绑起来的元凶笑了出来。柳安居这才有胆子仔细观察起这个男人,意外地发现这个人有着跟寒山相似的温柔面孔。可是他对着虚弱地坐在地上的赵修却透出一股没由来的憎恨,那绝不是第一次见面就能够产生的。
  “你应该知道这种情况维持不了多久吧?到你阳气尽失的那天,你不只保不住杨柳,就连你自己的性命都有危险。”
  “那我会跟她一起走!”
  男人突然转头,瞪着赵修大吼。
  “她已经完成了自己心愿,你强行把她留在身边只会让她痛苦而已!”
  性急的赵修被男人带动起来,反射性地吼了回去。连站起来都没有力气的他经过这么一喊只觉得头晕眼花,立刻自觉地闭上了嘴巴。
  赵修一下子戳中了男人的弱点,本来他就是在虚张声势,这么一来刚刚的气势减了大半,一直僵硬着的肩膀也松懈了下来。
  “这件事我在看到那个人上山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男人抬起下巴指着昏倒在地的刘公子,“但是我真的做不到,忘记一个人哪是一件容易的事,我忘不掉。”
  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瞬间袭击了赵修,他的身体不由得震动了一下。有些事情就像深深印在身体里一样,一生都不可能忘记。即使想起来会痛、会难过,甚至悲哀地无法呼吸也还是记得一清二楚,时不时地侵袭着心灵。
  想不想要忘记一个人和能不能忘记一个人是完全不同的事。赵修深深地叹了口气,既然男人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他也就失去了劝诫的立场。顽固而又愚蠢的个性简直跟他一模一样,真正爱着一个人可能就会变成这样吧?
  “既然如此,我也没有办法送走她。只是至少在你想开之前把画保管好,这么危险的东西落入别人手中你应该清楚会造成什么后果。”
  像刘公子这样被附身之后就显出异状、及时解决还算好的,若是不知不觉与这幅画共处一两年,恐怕就会变得跟眼前的男子一样一头白发,身体日渐虚弱下去直到死亡。
  “我本想带着画来找寒山,但是半路遇到了山贼,把画抢走了。我知道杨柳一定会来找寒山,所以就先打听了寒山的住处,一直等在这里。”
  “可是刚刚她说没有一点寒山的消息,你又怎么会知道寒山在这?”、
  身体虽然动不了,但是赵修的脑子没有废掉。虽然有点不耐烦,但他还是记住了杨柳的话。如果不解开心中的疑惑,他不能让男人带着这么危险的东西离开。
  “后来她的身体变得很不好,所以好多事情都记
  不清了。寒山可能在桃源县的智化寺还是她自己告诉我的。她临死之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这个。人到了弥留之际直觉反而变得很强,我想她可能想起了寒山曾对她说过的话吧?”
  “原来如此。”
  赵修垂下脑袋喃喃自语。所谓的鬼,本来就是人那就算是死亡也无法熄灭的执念造就的东西,很多时候只能看见自己眼前的东西而看不到其他,就算是有些事记不清楚也很正常。他相信已经圆了心愿的杨柳应该不会再去侵占别人的身体,而已经做好赴死准备的男人应该也不会做出什么危害他人的行为。
  “小虎牙,解开他的绳子,放他走吧。”
  一番风波之后赵修感到非常疲惫,用手按住了自己的额头。重获自由的男人径直向赵修走来,毫无征兆地一掌打在了赵修脸上。惊讶的情绪多过愤怒,赵修睁大了眼睛抬起头来,男人强烈的视线正正地落在他的脸上。
  憎恨。
  赵修敏锐地感觉到,男人眼睛里的不是因为被打晕绑起来而应有的愤怒,那是□裸的强烈的憎恨。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赵道长!”
  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的如同鬼火一样的话,男人拿着画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他从未跟男人报出姓名,所以当男人脱口而出“赵道长”这个称呼时他就明白了一切。在这件事上他无可狡辩,别说一个巴掌,就是男人要杀了他他也无话可说。赵修拂开了柳安居关切的手,这个时候他无法面对始终对他信任的人,只是看着自己的脚边摇了摇头。
  即使低着头也能感受到柳安居向自己投来的视线,赵修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伤害了柳安居,立刻抬起头来,恰好与他悲哀又虚无的视线相撞。那么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反而泄露了他心里的动摇。松散地垂在身体两边的手紧紧地攥了起来。
  “小虎牙。”
  听到赵修的召唤,柳安居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从未有过的复杂神情令赵修心中一惊,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沉重的空气发出“咔嚓咔嚓”的碎裂声,仿佛要逃离这压抑尴尬的气氛一样,柳安居逃也似的向着山下跑去。
  他不想伤害柳安居的心,然而只要他在柳安居身边,就无时无刻不在伤害着他。意识到这点,赵修知道自己无论以什么为借口都无法不离开了。
  “我家公子什么时候能醒?”
  如同一株野草一样不惹人注目的仆从突然开了口,把赵修从自责中拉了出来。
  “应该睡一晚就没事了吧,不过身体彻底恢复可能要一阵子。”
  撑起沉重的身体,赵修从地上站了起来。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家的公子也未免有些太迟了
  吧?青轩山山路险恶,抬着一个昏迷的人下山根本就不可能,看来刘公子只能跟他的仆从在这里度过一夜了。
  “房子的主人有肺痨,建议你们还是在外面睡吧!”
  一听到“肺痨”二字,仆从恐惧地睁大了眼睛,立刻迈出一步,刻意与房子拉开距离。赵修看了他一眼,估计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见到这主仆二人了,然而心里却没有一点留恋。拖着沉重的身体下了山,回到熟悉的百草堂。疲乏不堪的他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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