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瘴-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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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进去,只是在门口站了好一会,看了小院子里弹出的桃花枝,不由笑了。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抚了抚那棵伸出去了花枝,不由将脸贴过去。片刻后才转身回自己的住处去了。
不过一个时辰之后,萧禹商又重新来到了白果轩,这次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取下了王爷的玉冠,改而用一条丝质蓝缎带系住,嘴角的血迹也被处理好,只剩下一点点微不可见的淤青。
他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桃花,直接走了进去,走到院子里那株伸出的桃花枝,轻轻地将它折了下来。
萧禹商带着花枝从东面的侧门出去。
那偏门外备着一匹白马,雪白的鬃毛,看起来神采奕奕的。
萧禹商小心地将花枝揣入自己怀中,然后伸出手抚了抚白马的毛。那马好像很喜欢他,只往他身上凑。他摩挲了片刻,才利落地跳上了马。
他想起当初温晓和自己一同坐在马上时那副好奇又有些畏惧的样子,不由勾起一抹笑,拍拍身下的马,说,“等我接了他回来教他骑马的时候,你可要好好待他。”
白马像听懂了般打了个响鼻,萧禹商笑笑,向着皇家太庙策马而去。
太庙是皇室祭奠先祖的地方,算得上是皇家的重地,和皇宫一样,是不可擅闯之地。
萧禹商利落地下了马。
此时的太庙显得过分安静,只有稀疏的几个人在打扫。萧禹商将马交给一个侍从,便径直走了进去。旁边的人见到他,均跪地行礼,他也只挥了挥手,便继续往前,进了宗庙的大殿。
里面供奉着东襄的各位先祖,当然也有先帝和后来被封贤德皇后的萧贵妃。
萧禹商进去,先按规矩给各位先祖进了香,就转身进了另一间小房间。
他走到那上面供奉的灵牌前,小心地将怀里的那棵花枝拿出来,然后恭敬地摆在灵牌前。
萧禹商看着那一小株桃花,一向克制的眼里不由带了几分柔情,他规规矩矩地磕了个头。
“母后,君漠已答应皇兄,不久就领兵出征了,我承诺一定会好好维护我东襄,所以请母后好好保护我的喜欢的人。”
萧禹商直直望着前方的灵牌,虔诚地说着,再次磕了头。
“他叫温晓,东襄黎城人,是君漠的救命恩人,如今情势紧张,没机会带来跟母后相见,下次,下次儿子一定带他来见您。请您保佑他。”
他低声如悲叹般说,“晓晓,你一定要等我回来,明白吗?”
七日后,皇帝在早朝宣布封睿亲王君漠为平南将军,接替原来镇守徐州的将领,驻扎东襄的南部重镇徐州,即日赴任。
退朝后安亲王君烨直直跟到睿王府质问,却见那人早已摆着一壶酒等着他。
“你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要去徐州?!事前怎么没和我说?!!”
萧禹商微笑着给他倒了一杯酒递过去,看他举杯一饮而尽,才说道:“我要和你说了,还能去得了吗?”
君烨闻言泄了一口气,干脆坐下,“其实我也约莫感觉到了,你此次去怕是为了温晓吧。”毕竟是双生子,感应还是有的。
“嗯。我不愿他白白去了性命。”
“你是认真的。”君烨叹口气,他火爆的脾气一向遇到同胞兄弟这冰块就发不出来了。但两人一样的倔强性格他也是知道。
君烨举起酒杯,和他干了,“那我也只能祝你早日归来,得偿所愿。”
萧禹商露出一个愉悦的笑,说道:“好。”
萧禹商身穿一身银色盔甲,将军的甲衣让他更加煞气逼人。
他看着城墙上的皇帝,握手领旨,翻身上马,紧握缰绳,萧禹商高声一句出发,他第一次穿上战甲,却是真的威风凛凛,在气势宏大的队伍前,显得更加英姿飒爽。
那时的他,只想着凯旋归来,与心心念念那人相聚,却不知,他们两人,早已没有相守那一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陈国
昆仑苦寒,温晓和云潇一行人虽是着急,也不由缓下脚步。
而这时,远在南边的陈宫内,却发生了巨变。
陈国人人敬仰的二王子不知何时开始闭门不出,一时陈宫内人心惶惶。
楚晤是陈宫的掌权人,他是陈国人人尊仰的二王子,比起天生残疾的大王子楚贤,不问世事的三王子楚钧,显然更有一番王者霸气。他能识人,会用人,自十二岁起德帝楚天啸陷入伤病以来就开始涉及政事,到如今大事大多由他决断,也有整整五年了。在他摄政这段时间,陈国不仅歌舞升平,还隐隐有了与东襄抗衡对战的能力,虽然陈国并未公开选王储,但在大家心里,他俨然就是下一任的君主。
在他们心中,楚晤就是带他们陈国繁荣昌盛的未来天子。
而这个人现在居然闭门不出,半点消息也没有,怎能不让人着急。
但其他人不知道的是,楚晤在乎的从来都不是那看起来无上的皇权至尊,他只是从记事起,就不断地看着东襄那片广袤的土壤,心中有一种让万千铁骑踏上那片土地的欲望。他并不知道他想追求的是什么,但那片土地对于他而言就像无上的诱惑,让他有了征服的欲望。
他认为这是一种一统天下,开创世纪的豪情,直到那一天,他才终于理解了这份追逐的意义。
玄衣人靠窗坐着,精致的衣料彰显着此人高贵的身份,他目光向着窗外,却没有落到实处,只飘忽地看着。
“殿下,苍先生来了。”
“哦。”楚晤淡淡地应了声,“让他进来吧。”
传话的人退了下去,不多时一个青衣人就走了进来,伴随着些许咳嗽声。
楚晤摆摆手让人上茶,目光转回来,身体却依旧坐着没有动。
“坐吧。”看青衣人坐下了,他才缓缓问道,“有什么事吗?”
“相信殿下也已经收到东襄睿亲王君漠亲自前往徐州带兵之事了。”
楚晤点了点头,眼睛看向窗外,表情淡漠,仿佛此事不值一提。
“殿下可已经有什么对策?”
苍予看他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不由有些心急。他跟随楚晤那么久,深知他是一个十分有主张之人,他野心大,但遇事谨慎多虑,且对东襄早已觊觎已久,绝不可能是如此这般无所谓。可自他们从黎城回来之后,楚晤就变成了这副对什么都不太感兴趣的模样,他很想知道那天他昏迷过去后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他醒来时楚晤早已中毒昏倒在一旁,而温晓却不见踪影。原以为他会有下一步计划,但是实际上他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在那事之后就只喜欢一个人呆着想事情,也不言语。
他们都从未相信和亲能牵扯什么,此次睿亲王突然前往徐州重地,必是要为两地僵持已久的战事做准备,而楚晤得到消息也有好几天了,却完全没有指示,甚至什么反应都没有。让他不由也着急起来。
“不用管他。”
楚晤端起茶细细嘬了一口,淡淡地说道。
“若是放任君漠掌握局势,要想再进军东襄就难了。殿下……还请三思。”苍予说了一席话,也咳了半晌。他的口中有血腥味涌上,被他死死地压了下去。
“苍予。”楚晤看了看他,随即笑了,“你觉得我为何想征服东襄?”这是一个略带着温柔与思念的笑容。苍予从来没从楚晤的脸上看过这种笑,甚至连真正的笑容也不怎么见过。楚晤是跋扈的,骄傲的,即使是笑也带着几分逼人的傲气,绝不可能是这样温柔多情的。
苍予死死盯着他,说:“自从臣决心追随殿下,便知殿下有宏图大志,必会成为征战八方壮大陈国之人,东襄不过是踏出的第一步而已。殿下非池中鱼,自当翱翔天际!”
“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楚晤摇摇头,“但如今我发现,我一直想去那个地方,却不是因为这个。”
“殿下改变想法了……这……可是因为那个花妖?!”苍予的气息有点不稳,他那时的预测果然是对的。
“他叫温晓。”楚晤说出名字时连神情都温和了几分,“他有名字。虽然不一样,却也是个好名字。”
他的深情认真,仿佛带着深深的情感,完全没有半点作伪的痕迹。
苍予死死盯着楚晤,脸上满满都是震惊,却影响不了楚晤半分。
苍予离开之后,楚晤拿出一直配在身边的龙渊,不停地擦拭。
剑鞘上的花纹古朴优美,没有丝毫瑕疵,他抚摸着剑鞘的中间一节,原本这里应该嵌着一块绿色的石头,谁能知道那小小的一块东西,竟就是昆仑的心脉昆仑石呢?如今也被他拿回去了。他一定是记起来了吧。
楚晤深深叹了一口气,这也算是命运吧。那时他将九华藏匿起来,灵魂碎片却被昆仑石聚合。好歹他的魂魄藏在昆仑石里,并没有被转生台下的冤魂吞噬,他如今还好好地活着,还遇见了他,真是太好了。
他第一次由衷地感谢上天。
但是温晓也没有安全几分,他今早才得到消息,温晓早已秘密前往昆仑。
苍予预言温晓将以身殉阵,偿还他的因果。却从没预测到他会因为温晓的关系而意外获得了玄易的记忆,虽跳下转生台的他已没有半分神力,不过是一个凡人而已,但他欠温晓的,却不能不给他一个交代。
他抬眼望着窗外,夜空中的星星十分明朗,星象却不怎么吉利,预示着一场大动荡。
那块昆仑石……昆仑的命脉啊……
第二日苍予再来请见楚晤,只剩满室寂寥。楚晤早已连夜简装出发前往东襄了。
苍予心中一沉,也连忙让人备车赶往与徐州交接的阳城。他只能赌他一直相信的殿下去了阳城坐镇,他相信他看中的君主决不会分不清什么才是大事。
作者有话要说:
☆、又见故人
苍予匆忙赶往阳城大帐,却没有看见楚晤的身影。
心中积攒许久的郁气冲上心头,苍予用力地捏紧手指,唤来两个黑衣人。
这两人是当初楚晤给他训练的死士,皆是万里挑一的人才。
“苍先生有何吩咐?”
“殿下可有下落?”
“殿下深知我们的行动,刻意隐藏了行踪,一时还无法追踪到。”
苍予默然了半晌,掐了掐手中握着的玉,那玉质感上好,分左右两半,颜色纯粹,两块合在一起才看清,那上面原来刻着一直逼真的的老虎样式,老虎身上又刻着一个陈字,正是楚晤用于调兵的兵符。
“他是不想再管了啊……”苍予握得更紧了,随即说道,“你二人一人继续追查殿下的下落,一人回盛京,务必保证三皇妃在掌握之中,必要时,可擒拿为质。”
“是。”
苍予又挥挥手,将人遣了出去。
虽然他也希望自己想错了,但楚晤果然还是没有来阳城。
阳城是东襄与陈国重要的交界处,若是两国交战,必定是从此处开始。
苍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最近的精神越来越不好了。那次在黎城设法困住温晓,他损耗确实太大,一时之间也无法恢复元气。连普通的寻人占卜之事都无法做到,若是,这时东襄大军突然出兵,楚晤又不在此处,怕是……
苍予突然脑子掠过一丝灵光,一个大胆的猜想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点燃一支熏香将原本将要出发寻找楚晤的人召回,抚了抚额头,过了片刻,才下定决心般地说:“你们,往昆仑山的方向去找吧。”
他当初探得天机,影响两国格局的阵法将在不久后于昆仑启动。当初他们截杀温晓,实际上也是为了破坏阵法。
如果楚晤真的要去找温晓,等在昆仑或许是一个很好的方法。
苍予紧紧握拳,展开时手心早已满是通红的指甲印。
同期的黎城大帐内,平南将军萧禹商接到来自京城的一封密函。密函里只有寥寥几个字。
楚晤失踪,军中只剩苍予,苍予病弱已久,届时可寻机出兵。早日平安归来。
陈国皇宫。
三皇子妃君楚楚正施展着轻功在屋顶上飞奔,她的轻功在她学习的武学中是最好的,不过几时,身后的三个黑影已经被她甩开了一截。
前面就该出宫了,楚楚突然想起了总是一派悠闲地笑着的楚钧,心中一痛,却狠狠心,重新提速往宫外飞奔而去。虽然楚钧对自己很好,但被他知道了自己这些日子来一直暗中收集陈国的情报传回东襄,连她都想不出来他要怎么谅解,就不如趁机离开这皇宫,远离这些阴谋诡计。
楚楚跳出皇宫高高的宫门正要往北边去,前方却突然窜出一个身影,她急忙往旁边跳去,远远地打开防守的姿势,却突然顿住了脚步。
站着前方的人一身黄色衣衫,宽大的袍子随着夜风微微鼓动着。楚楚不需细看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