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待春深负流光-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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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冬阳灿然一笑,眉眼弯弯,“多谢姐姐提醒。但我既为医者,定竭尽所能。”
远远地,呼延宛便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忙跑去知会了韩晔一声。待魏冬阳由霓裳领着走进房中时,韩晔正躺在床上,掩在一方帷幔之后,听见来人便随意挥了挥手。
霓裳上前几步轻声道:“公子,又来了一位宫外的魏大夫。”
韩晔轻咳了一声,“知道了。”他还是为撩开帷幔,只将右手搭在床沿上,道:“且让他来号脉,你下去吧。”
“是。”霓裳领命退下,将门关上之前还不忘犹豫地看了魏冬阳一眼,惹得魏冬阳对她挤眼笑笑。
一室之内便只有韩晔同魏冬阳了。魏冬阳走近床前,将药箱搁在地上,从里面拿出一个脉枕垫在韩晔手下,仔仔细细地开始号起脉来。
韩晔倒不急于亮明自己的身份,只隔着帷幔好笑地看着他认真的模样,一时觉得有趣。过了一会儿,见他眉间紧蹙,不禁问他:“魏大夫以为如何?”
魏冬阳皱着眉收了脉枕,不见平时常有的笑意,他觉得床上的人脉象极为奇怪,时浮时沉,时虚时实,一时竟倒不出个所以然来,听他问却只能道:“医者,当做到望闻问切,如今公子只同我切脉,却未曾让我做到望、闻、问,我又要如何断症?”
韩晔轻轻一笑,“怕我撩开帷幔会吓到你。”
魏冬阳一怔,眼睛瞪得溜圆,方才他听霓裳说,这位病人是陛下在意的人,又听她唤公子,而姜国国君的龙阳之好早已不是什么秘闻,因而他很容易联想到床上躺着的应是陛下的面首,既是如此,长相定是极漂亮的,又怎会无故地吓到他呢?转而一想,或许是他病容憔悴,不愿见人,因而安慰道:“医者眼中只有病人,既是病人便无美丑之分,公子不必忧心。”
韩晔听他讲得一本正经,快要忍不住笑,只好道:“那魏大夫可坐稳了,别被我吓倒。”
☆、第三十四章
韩晔听他讲得一本正经,快要忍不住笑,只好道:“那魏大夫可坐稳了,别被我吓倒。”
魏冬阳抿了抿唇,淡笑道:“不会的。”
只见帷幔中人一把撩开了纱帐,一双狭长的桃目泛着轻浅的笑意,薄唇微微抿着,唇角漾着一丝笑意,魏冬阳着实吓了一大跳,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去,韩晔稳稳地扶了他一把,笑意更深了。
“你。。。。。。”魏冬阳一时语塞。
韩晔笑意不减,“都说了要坐稳,别被我吓倒。”
魏冬阳做好了所有准备,却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遇见韩晔,瞧他依然笑得醉若桃花,但脸色却极为苍白,眼神也有些黯淡,不禁问道:“韩哥哥,你真的病了。”
韩晔一怔,有些意外他的第一反应竟不是问自己为何在这儿,而是关心自己的身体,魏冬阳的确是个好大夫,安慰他道:“无碍,只是为了等你对自己下了些药。但是你若再晚些来,或许就见不到我了。”
“我。。。。。。”魏冬阳的思维一时陷入混乱,有好多的疑惑却不知该从何问起,一时窘迫地很是可爱。
韩晔倒也不再逗他,突然肃然了神情,正色道:“这次冒险诱你入宫,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不知你愿不愿意?”
魏冬阳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你说。”
“姜国与哥舒的军队正在旗安城缠斗,我想你帮我送一个锦囊给南彧漓。”
魏冬阳思考了一会儿,问:“里面装的可是妙计?送给元帅可会助他一臂之力?”
韩晔笑意浅了一些,不忍骗他却别无他法,“是。我如今无法在他身旁帮他,只希望能以这样的方式尽一些微薄之力。”
魏冬阳大大点了点头,笑意暖暖,“嗯。我一定会帮你的。”
韩晔将怀中的锦囊拿给他,又吩咐道:“在城西有一家唤作秦陌馆的酒楼,你去找一个叫秦钰的人,他会给你另一份锦囊,你务必要将这两个锦囊亲手交到南彧漓手中,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魏冬阳沉默着点了点头,他明白事态严重,认真保证道:“韩哥哥放心,我一定亲手交给南元帅。”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疑惑道:“我哥哥也不能知道吗?”
韩晔轻轻垂下眼睑而后坚定地摇了摇头,“这两份锦囊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魏冬阳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韩晔心中不忍,却只能拉过他的手,嘱咐道:“答应我,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要打开锦囊。”
魏冬阳的手藏在他略微冰冷的手心中,慎重地点了点头,“我不会打开的。”
韩晔终于面色柔和了很多,冰凉的指尖抚过他的手背,又听到他问:“可是,韩哥哥你病得这么重,我却帮不了你。”
韩晔望进他眼中的忧色,不禁暖着眸子宽慰道:“只不过为自己配了一副药,拖到你进宫便好了,不用担心。”
魏冬阳还想再问什么,屋外突然传来了内侍通禀陛下驾到的声音。韩晔的手一僵,来不及交待什么,只好肃着神情冲魏冬阳摇了摇头,随即放下了纱幔。
魏冬阳慌得将锦囊塞进了药箱,彼时白轩容便已推门而入了。魏冬阳低着头,沉默着跪在床沿前,感觉到一阵黑影从眼前晃过,在床沿上落座。白轩容没有看魏冬阳一眼,只轻轻地挑了幔子,问:“觉得怎么样?”
韩晔的声音虚弱地从帐中传出,“还好。”
白轩容蹙着眉间摇了摇头,“脸色还是这么差,好在哪儿了?”回眸间,瞥见了一旁的魏冬阳,冷着声音问:“宫外的大夫来来去去走了几拨了,什么名堂也没看出来,你呢?你看出什么了?”
魏冬阳一时不知如何措辞,语塞了一阵,却听到帐内的韩晔宽慰他道:“宫中的太医尚且束手无策,求医宫外不过万分之一的希望罢了,陛下又何苦着恼?”
魏冬阳稳了稳神,泰然自若道:“草民诊脉间,发现公子似有旧疾缠身,一朝病倒便一发不可收拾。”
韩晔无声地投去赞赏的神色,稍牵了牵嘴角道:“大夫所言不虚。”
白轩容终于正眼瞧了魏冬阳一眼,见他脸上仍有稚气,不免道:“年纪轻轻便为人诊脉断症,若不是大智早成便是过于狂妄。”
魏冬阳难得地蹙了蹙秀眉,抬头看着白轩容,眼中是难掩的自信与坦然,他娓娓道:“我姜国兵马大元帅弱冠之年便披甲上阵,斩敌寇于剑下,未及而立便官拜天下兵马大元帅,如今率兵御敌,可见自古英雄皆出少年。”
韩晔紧紧抿着双唇,看着白轩容阴晴不定地将目光投在魏冬阳身上,不免默默地为他捏了一把汗。忽听得白轩容幽幽道:“南彧漓倒是民心所向的兵马大元帅啊。”
魏冬阳好似觉出了些什么,继而真诚道:“陛下也在弱冠之年登基称帝,统治四方。草民以为,君有德,故将能行。”
韩晔的唇角微微上扬,几不可见的一个微笑,眼神却轻松了很多,默不作声地向魏冬阳投去赞许的目光。
白轩容也绚起了一抹不可捉摸的笑意,问他:“既然你说英雄出少年,孤倒好奇,宫中太医不能医治之症,你可有方法?”
魏冬阳怔愣了一会儿,缓缓道:“世人只道医者悬壶济世,救济苍生,但须知万物有时,有竟,冥冥之中命数自有天定,医者所作不过尽人事而听天命罢了。”
韩晔微微一怔,仿佛第一次认识眼前的孩子。
白轩容眉头深锁,“听天命?孤若要逆天改命呢?”
魏冬阳扬起稚气未脱的脸,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陛下若有自信,当然也可。”
白轩容待要再说什么,韩晔却撑起身子,语声淡然道:“小大夫所言不错,人活一世很多时候要顺应天命,命数既已天定,便只能倾其所有守护可以守护的,纵有千般遗憾,万般悔痛,终归是要化作尘土的。”
白轩容的目光飘渺了一些,最终落在了韩晔身上,轻轻地将他扶靠在软枕上,对魏冬阳道:“你既已尽人事,便走吧。”
韩晔微微一笑,遥对着魏冬阳道:“多谢小大夫。”
待魏冬阳走至门前,白轩容又突然叫住了他,惹得韩晔刚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白轩容还是坐在床前,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魏冬阳一揖,“草民魏冬阳。”
白轩容又将他细细地打量了一阵,道:“小小年纪便堪破世情,你很不简单。”
魏冬阳笑得眉眼弯弯,“陛下谬赞。”
魏冬阳出宫之后便直奔秦陌馆而去。迎接他的是馆中一个老鸨模样的人,瞧见魏冬阳走进,不免调笑着上前掐了他一把,笑意盈盈道:“哟!哪儿来的孩子,模样长得倒是俊!”
魏冬阳受惊一般地躲开些,忙道:“我是来找人的。”
那女人笑得花枝乱颤,“来我们这儿的都是来找人的,不过小小年纪便有此好,倒是不多见呢。”
魏冬阳抖了一抖,解释道:“不不不!我是受人之托来找秦钰的。”
正说话间,楼上的房门豁然开了一扇,秦钰裹着一件披风走出,朝着魏冬阳稍稍打量了几眼,对他道:“你上来吧。”
魏冬阳逃一般地蹿上楼去,躲进了秦钰的房间才大大地出了一口气。
秦钰转身从柜中摸出了一个锦盒递给了魏冬阳,魏冬阳稳稳地接过,下意识地就想打开,却听到秦钰道:“韩晔没有说过,不能打开吗?”
秦钰猛地收回了手,重重地点了点头,“我差点忘了。”然后他抬起头看着秦钰问:“你是韩哥哥的朋友吗?”
秦钰一脸淡漠,沉默了半晌道:“我是南彧漓的朋友。”
魏冬阳了然地点了点头,不由道:“有你和韩哥哥,想来,这场战争,哥舒是非输不可了!”
秦钰眼中藏着戏谑,鼻中哼出一声冷音,下了逐客令,“你可以走了。”
魏冬阳摇了摇头,“不忙不忙!”
秦钰眉头一蹙,却见魏冬阳将随行药箱放下,对他道:“我看你脸色不好,既然是南元帅的朋友,我帮你看看吧。”
秦钰拂袖道:“不用了!你走吧。”
魏冬阳拿出了脉枕,“你脸色太差了,额角还有冷汗,嘴唇也是苍白的,见你这么大热天还披着件披风,定是受了寒或者受了伤。我是大夫,不能见死不救。”
秦钰只觉得心烦,却见魏冬阳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在桌前坐下了,大有你不让我给你看病,我就不走的意思,只得遂了他的意,也在桌前坐下,将右手放在了脉枕之上。秦钰的确受伤了,就在潜入于韬府中偷取密诏的那日。于韬将密诏藏的极其隐秘,府邸中护卫不多,但机关不少,他不留神触动了机关,被流箭所伤,隐隐似还有中毒的迹象。偷取密诏之后他不敢堂而皇之地找药馆治伤,唯恐漏了行踪,本想风头过去些再行治疗,但一日日地拖下去,伤情竟似更重了。
魏冬阳蹙眉诊了好久,自言自语道:“怎么今日诊的都是些奇奇怪怪的脉。”过了很久,他从药箱里拿了纸币出来,写了一份药方给他,而后严肃道:“你伤得很重,而且有中毒的迹象,这份药方可以祛毒养气,你且试试。”
而后他站了起来,“伤口在哪儿?我看看。”
秦钰见他年纪颇轻,但大大方方毫无扭捏之态,俨然一副济世救人的医侠情怀,也不多做姿态,当即解了外衫,将背后的伤口袒露给他。
魏冬阳看见发黑的伤口,豁然睁大了眼睛,语气不善道:“这么重的伤就不知道医治吗?再拖下去真就病入膏肓了!”
秦钰被他吼得一愣,不禁道:“不关你事。”
魏冬阳一把抓住他要重穿衣裳的手,低声道:“对不起。我哥哥也常常受了伤不处理,他常年征战在外,总是带了一身的伤回来,我可心疼了,每次都这么骂他,还威胁他,下次再将自己伤成这样,就不给他治了,可他总是笑笑不说话,下次依然还是这样。”
秦钰微侧过头,“你哥哥是谁?”
魏冬阳从药箱里拿出了一些外伤药粉,倒在他伤口上,“他叫魏严漠,跟在南元帅身边。”
秦钰转过头看他,嘴角不自觉地牵出一个弧度,这兄弟俩虽说在眉眼有些相似,但是性格真是一点都不像呢。
魏冬阳收拾好以后将药方塞进秦钰的手中,离开时还不停嘱咐道:“一定要去抓药啊!可别忘了!”
前线打得火热,韩晔在宫中的生活可谓百无聊赖。为了不让白轩容起疑,呼延宛只得一点一点地调配解药混着补气血的药一碗一碗地给他灌下去。但只有韩晔自己知道,这次为了引魏冬阳入宫,他付出的代价绝不小。当初的药力霸道,又不能拖延至今,底子已经被伤透了,现在他或许连舞枪的力气也没有了,岂知落得今日,不算报应呢?
白轩容命人在院落里给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