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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一叶障目-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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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湉给皇帝气受,皇帝尚且可以当自己后知后觉,可是这小准子如此不懂眼色,皇帝就大大不乐意了,偏偏为了不想和齐湉的关系雪上加霜,还动他不得!
  皇帝在心中忿忿地想,早知道当初就挑个自己可意点的送过来。如今这个奴才,跟齐湉久了,性子也越发像起来了。
  
  清醒后的齐湉给皇帝的感觉就是冷,除了冷之外,还是冷,都快赶上冬天那冰碴子了。
  皇帝知道,齐湉的心中憋着一股气,那气是对着自己的,却只能拿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撒。那源源不断运来的珍宝,又面目全非地摆在东暖阁醒目的位置,就是最好的解释。
  毋庸置疑,皇帝是想对齐湉好的,帝王待人好的方式,无非就是赏赐呗,莫说妃嫔男宠,就是那些王公贵族,得了赏赐哪个不是欢天喜地的磕头谢恩、感激涕零的,皇帝也不指望齐湉能那么懂事规矩,只盼着他能早日明白自己对他的好,即使这份好已经僭越了规制,也是愿意给他的。
  
  不要急,皇帝告诉自己,慢慢来,时间久了,石头都会被捂热,更何况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只是,这盎然的春意,万物滋长,皇帝觉得自己心中的某种感情也在疯狂的滋生,渴切齐湉的回应。
  




☆、第 19 章

  皇帝低头,闻了闻齐湉身上的味道,齐湉的身上有一种类似小米的芬香,只有贴着很近才能闻到。
  “朕封你做了书林舍人,明日随朕去御书房吧。”
  
  皇帝想到下这个诏令,还是来自孟太傅下午的谏言,不明不白、没名没分养在深宫终究不对,养了半年没有让言官发现,只能证明皇帝身边的内侍嘴巴严,但这么长年累月的养着,那些言官谏臣迟早要发现,到时候打发起来就麻烦。于是皇帝脑子一转,就想出了这个主意。
  
  齐湉嘴唇微动,似要开口。
  皇帝拦住话头,接着道:“咨文已经送到齐括的将军府了,想必你母亲看到也是高兴的。”
  
  齐湉看了皇帝一眼,不说话。
  这双眼睛曾经含过羞,含过怒,含过悲,即使毫无情绪的时候,也是如同一湖秋水,宁静风致,不像现在,含着冰,非要冻死人不可。
  
  饶是如此,皇帝犹豫了一下,还是想凑唇去亲。齐湉眼波一动,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
  皇帝一顿,只伸手抚了抚齐湉的头发,道:“知道孟元之吗?五岁诵古文观止,十三就状元及第的“孟美髯”,他是朕的太傅,明儿想见你。”
  
  清晨,寅时刚过,齐湉就起来了,衣服穿得悉悉索索,惹得皇帝也醒了。
  皇帝不喜晏起,相反他喜欢早起,以前是为了学习练骑射功夫,后来就养成了习惯。只在齐湉刚刚清醒那几天,也说不清是怕吵他,还是为了贪看他难得舒眉平静的容颜,才迟了一些起来。
  
  齐湉自清醒之后,就躺上了冬暖阁正殿的龙床。为此,齐湉不是没有挣扎过,反抗过,但是皇帝觉得这个一个大大的原则问题,如同望朔之日必须上朝,处理政事须以《圣训》、《实录》为鉴,这两个祖制的不可动摇如同齐湉必须躺在龙床上睡觉是异曲同工的道理。
  对齐湉可以宠,可以让,可以哄,唯独这一点皇帝毫不让步。别看皇帝明面上说得振振有词,怜其体弱,锦被同覆,以显仁心,其实他心中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是,齐湉水刑时的嘶喊声如同悬梁绕耳,久聚不散,只有搂着此人,才能睡得安稳,听着他轻稳的呼吸,才能安心。所以即使齐湉晚上偷偷侧身,试图躲避时,一旦发现,皇帝是毫不犹豫地逮回怀里。
  
  对于晨起侍奉的内侍来说,这段时间是很诡异的。齐湉起身站在一侧自己穿戴、梳洗,四五个内侍围着皇帝更衣、束发。穿戴完毕,齐湉出殿去小寝室用膳,皇帝继续在正殿用膳。第一次,饶是练出了一身不惊功夫的内侍们都愣了愣,觑着皇帝都没有发作,才正常起来。
  
  吃完了早膳,皇帝带齐湉去御书房。
  
  起居舍人从六品上,掌记言之史,录制诰德音,书林舍人是起居舍人的最末种,负责的只是陛下在御书房间的节略、书稿整理之类。
  书林舍人是个忙差,单单是奏折的节略就够抄的,以往选的都是下笔快、擅纪要的文人担当。可是皇帝一开头就起了歪心,要拿这差事当由头,况且齐湉的身子一直都没有恢复到当初入宫时,自然就成了挂个名的闲差。
  
  太傅今日入宫,皇帝觉得无论如何,这样子总是要摆摆的。
  令人拿剔黄八扇屏风在自己身后一遮,隔出来一个小房间,给齐湉坐里面。刚刚安置好,又觉得这么颇有几分听政的味道,不大妥当,正准备重来。
  
  奉安就来通禀孟太傅求见。
  
  孟元之身长七尺八寸,着一袭姜黄云锦袍,爽朗清举,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一望身形,便可知年少时的龙凤神姿。
  孟元之行礼毕,皇帝赏赐便落了座。
  
  内侍上前奉茶时,一直垂手不语的齐湉突然道:“让我来。”
  说罢,从内侍的手中接过金桃色的茶杯,奉到孟元之面前,神态恭谨道:“太傅,请用茶。”
  孟元之欣然接过,喝了一口,又打量齐湉,道:“你这双眼睛和你爷爷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下轮到皇帝吃惊了,道:“太傅,你们认识?”
  
  孟元之点头道:“臣跟齐公子曾有一面之缘。”
  “太傅如何认识?”皇帝顿时来了兴致。
  孟元之看了齐湉一眼,道:“只是旧事,不知齐公子是否介意?”
  
  齐湉眉目微垂,道:“既是旧事,太傅但说无妨。”
  
  孟元之抚一把美髯,一双神光烁烁的眼睛似陷入了迷离回忆,道“十几年前的一日,我在将军府陪着齐辛赏荷,丫鬟来报,说齐括的小儿子入府了。齐括的这个小儿子长年养在府外,秘而不宣,后来齐辛得知才责令把孩子领回府内。那日正好是这个小儿子入府第一日。小人儿长得粉雕玉琢,扎着两个总角,一双眼睛乌溜溜只盯着人看,也不说话。当时这孩子还未入祖籍,名都还没有取,齐辛便问我取什么名字好。”
  
  “太傅说,白鹭烟分光的的,微涟风定翠湉湉。不如叫齐湉,一生平顺,无波无浪,何况后面那句“斜辉更落西山影,千步虹桥气象兼”更是一个好彩头。”立在一旁的齐湉接上道。
  
  孟元之吃惊,看向齐湉,道:“你当日不过四五岁光景,怎么记得住?”
  “齐湉不敢忘太傅赐名之恩。”
  孟元之赞赏之色溢于言表,道“你的好记性不亚于我当年。”
  说完,孟元之沉默了一下,又接着道:“齐湉,你我有缘,我虽与你爷爷相交,但我小他十载,你是否愿意叫我一声义父?”
  
  孟元之一直未娶,至今孓然一身,虽温文有礼、宽厚待人,但是深交下去的人知道他自视甚高,从不主动攀交。现如今要齐湉认他做义父,这可令皇帝大大意外了。
  
  齐湉露出了喜色,又强压下来,不卑不亢行了一个大礼,道:“义父在上,请受齐湉一拜。”
  孟元之十分满意,从腰间取出一块玉佩,不知雕琢的是什么饰品,光滑温润,想必是持玉人经常放在手中摩挲。孟元之道:“此玉虽不成器,但我一直视若珍宝,我今将它转交与你,也算是见面礼。”
  
  齐湉双手接过玉,又小心地放好,面露局促之色,道:“义父,齐湉身边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您的……?”
  孟元之嘴角噙着一点笑意,道:“无妨,你只记得他日义父若有求与你,你应允义父即可。”
  齐湉嘴巴微微翘了翘,点头道:“义父请放心。”
  
  孟元之又道:“我即是你的义父,以后若有人欺负你,你也要告诉我。”孟元之的眼睛若有若无地扫过皇帝,道:“你可别像你爷爷,镇日憋在心里,谁都不知道他心里装得到底是什么东西”
  齐湉只弯着嘴角,也不好接话。
  
  “可愿意随我读书?”
  齐湉呆了呆,不好意思地开口:“齐湉粗质愚钝,怕会让义父失望。“
  “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不要急,我先给你列出书要,你慢慢先看。”孟元之又意味深长地看了齐湉一眼,道:“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难道你不乐意吗?”
  
  皇帝觉得自己的孟太傅今天有些热情过头了,就如同他一开始担心过了头一样,以为孟太傅今日见齐湉,是要斥责魅惑主上,以色事君之类,所以才一早带着齐湉来装样子。
  
  看着这一老一少,一个磨墨匀笔,一个铺纸取砚,皇帝觉得自己成了搭桥铺路的那座桥了。
  




☆、第 20 章

  春寒料峭,乍暖还寒时最难将息。
  下了朝,皇帝就匆匆往东暖阁赶。
  齐湉几日前风寒又犯,一到晚上就低烧不退,害得皇帝不得好眠。
  
  一进殿门,就听到里面笑声阵阵。
  原来是前段时间到边州监职的六王回来了,在讲一路的趣闻轶事。
  
  “至于子都,天下莫不知其姣也。不知子都之姣者,无目者也。齐湉,本王和你说,他那一双妙目,跟你的比,都不差分毫。”六王说得眉飞色舞,一趟边州回来似乎比往日更添几分神采。
  “天下真有这么美的人?”小准子知道六王素来放达,不拘小节,一边换茶,一边问道。
  “本王何时骗人过!”六王正色道,又接着唉声叹气:“真如芝兰玉树立于高堂之前啊。”
  六王形容夸张,一声叹息如同曲腔般拿捏起来,听得齐湉冷淡的眉目竟也有几分舒缓,似是在笑。
  
  一旁的内侍缓过神来,发现皇帝已经入殿,赶紧弯腰行礼。
  皇帝一到,气氛就冷了,齐湉那几分温煦的神情就遁形了,坐了片刻,喝了药酒,就起身进屋。
  皇帝也不拦他,只看着那瘦削的身影进了屋,视线才收回来。
  又随手拿起齐湉喝过的酒杯捏在手里把玩。
  
  六王稀奇地看着皇帝,道:“皇兄好大方,竟拿仪狄当药酒用。”
  皇帝拿起酒杯在鼻端嗅了嗅,道:“仪狄性温,辅以药材,是治风寒的一剂良方。”
  
  六王一笑,拂一拂袍袖,带着惯常的疏狂,道:“知道皇兄不想留臣弟用膳,臣弟不敢叨扰,先行告退。”
  说罢,起身要走。刚走几步,低沉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凌蔚,朕知道你心里存了人,不过是来逗逗齐湉,你让他舒情展颜没关系,但是你别让他对你存了其他心思。”
  六王脚步一滞,回身,故作惊讶状,道:“皇兄何时这般不自信?”
  皇帝恍然未闻六王的嘲讽,只道:“齐湉不同那些玩物,他是公卿之子。”
  
  六王一听到这句话,似乎掌不住笑,道:“皇兄,这公卿之子就是让您养在深宫,安卧榻上的?”
  皇帝握着杯子的手收紧,道:“凌蔚,你只须记住朕今日跟你说过的话。”
  这又是凌蔚,又是朕的,皇帝是有意摈弃情分,拿帝王威严来压他。
  
  六王听出来了,声音一压,带着诱惑般道:“皇兄有没有发现齐湉的眼睛,瞳仁大又黑,眼白少,乌沉沉的,真纯无垢,好像是小鹿一般,望你一眼就好像望到你心窝里,吸石般能把人吸进去……”
  皇帝目光一凛,堪堪定在六王面上,仿佛是兽类护食般狠狠的眼色。
  六王浑然不觉,仍在喟叹:“长在帝王家,见惯了那么多双为权为名为利的眼,唯独这双眼是最渴望看见,又最难得见的……”
  
  六王眼珠一转,又接着道:“臣弟敢和皇兄打赌,只需将齐湉交给我十日,十日后齐湉对我必会比对皇兄好上百倍。”
  “凌蔚!”皇帝眼中的警告意味十足,几乎要起身,声音阴沉至极,道:“齐湉是我的人,你若敢打他的主意,别怪朕收场难看!”
  
  六王收了疏懒意态,又落了笑,道:“皇兄既然知道我心里存了人,还吃这哪门子的醋。倒是你对齐湉存了这么重的心思,连母后酿的仪狄都能给他拿来治区区的风寒,为何反而会和他走到如斯地步。难怪父皇说中了,治国谋略,蔚不如载五分,写意风流,载不及蔚一分。”
  临走前,六王环视一圈,道“你既已认为他不等同那些男宠妃嫔,就应该明白这些珍宝留不住他,皇兄如此费了千般心思,他却毫无动容,不是他无心,只因你的心思用在了错的地方。”六王一顿,神情少有的落寞,道:“你若想一个人的心,就得先了解他这个心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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