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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一叶障目-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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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想到齐湉前段时间的焦虑不安,皇帝就怎么都坐不住了,道:“奉安,随朕去一趟将军府。”
  
  将军府内依然白纱素裹,三三两两的家丁在打扫、整理物品。
  皇帝一到将军府,就在赵石的指引下,直奔齐湉的住处。
  
  床上的人盖着被子,身体侧向里面。
  皇帝几乎是提着一颗心去撩开床帐。
  
  床上躺着的是齐湉,虽然只有一个侧脸,但是长长的睫毛没错,背着身子在安眠。
  皇帝松了口气,自嘲多疑,手伸到被窝里去握齐湉的手。掌中的手濡湿多汗,微微颤抖。
  心头一凛,皇帝把齐湉板正细看容颜,越看面色越阴沉,伸手一把撕下人皮面具,面具下的是一张惊惧又陌生的脸。
  
  皇帝手中拿着那张人皮面具,如同五雷轰顶般傻在床头。
  众人皆是冷吸一口气。
  赵石冷汗直冒,只跪下磕头道:“臣等日夜看守,齐公子从未离开过房间一步,不知是何时被人调包……”
  
  皇帝回身一把抽出赵石的剑,直指着尾随而来的齐括,咬牙道:“人呢?齐括!”一声质问裹着雷霆之怒,如同泰山压顶。
  齐湉垂首,带着某种不应有的沉默。
  
  皇帝手中的剑刺破齐括的皮肤,道:“把人给朕交出来!”
  齐括抬头,目光平静无波无澜,道:“臣把齐湉放走了,陛下。”轻淡的口吻,仿佛是说天就要亮了。
  
  “放走了?”相比之前,皇帝的情绪失控多了,一种痛燎得他几乎面目狰狞,道:“放到了哪里?!”
  齐括只摇头,不说话。
  皇帝满脸的戾气几乎不能自控,道:“你到底是说还是不说!”
  齐括的声音缓慢坚定道:“多年来臣一直隐忍以求太平,可是这次柔梅以命相求的心愿,臣必要达成!”
  
  皇帝拼命克制住要刺破齐括喉咙的冲动,道:“把齐府所有人全部收押,一个一个审问!赵石,这是朕给你最后的机会,若问不出结果,你自己提头见朕!”
  
  “陛下!”齐括嘴角勾起苍凉的笑意,道:“不要试图去找他,他母亲为救他而死,他不可能再回来了。这里没有让他再留恋的东西。”齐括的眼神如同枯井了无生气,自言自语道:“我不过负了她一次,她就再也不肯原谅,齐湉和他母亲一样,一次不中,百次不容。”
  皇帝罢朝了。




☆、第 24 章

  皇帝罢朝了。
  这是自十三岁登基,朝臣眼中勤勉有加、致力政事的大德皇帝第一次罢朝。
  朝野一时议论纷纷,各种说法蜂拥而至。
  
  善于审时度势的朝臣会联想到最近齐家被举府收监的事件,感慨齐家流年不利,大儿子才被皇帝斩杀,现在全家又被收监,同时也会在心里犯嘀咕,老实的齐括最近是如何开罪于圣上,竟让上位者如此大动肝火,痛下杀手。
  
  又有人说齐括的小儿子逃了出来,皇帝这次势必是抱着赶尽杀绝的态度布下天罗地网,告文从郡县一路发到乡亭,抓捕归案是在所难免的。
  
  当日下午,孟太傅进宫面圣。
  
  “陛下,鸡既鸣矣,朝既盈矣;东方明矣,朝既昌矣,旦旦上朝,以议时事,前共筹怀,然后奏闻朝议是国之根本……”站在殿下的孟太傅耐心地循序渐导。
  
  一直以手扶额、沉默不语的皇帝抬头,嘶哑地开口:“太傅……”
  正试图诱导的太傅听到皇帝的声音有异,停了下来,举目看向皇帝。
  
  坐在高位上的身影落寞寂寥。
  
  “陛下!”孟太傅疾走到皇帝面前,细细打量了几下,惊道:“您……您怎么了?”
  
  向来修饰整齐,注重威仪的皇帝,此刻面容憔悴,脸颊凹陷,双目布满了血丝,一溜青色的胡茬邋遢不堪,仓皇无助就这么不懂掩饰的一览无遗。
  
  “齐湉走了……”皇帝哽咽着道,“他……出宫,逃走了……”
  帝王终于在慈父般的太傅面前娓然道出了自己多日来都不能面对的事实,承认了齐湉的背弃。
  
  孟元之看着上好的乌木案上晕出一个又一个深色的水圈。
  
  皇帝自幼好强,诸事不愿落于人后,孟元之记得他小时候高烧,摇摇晃晃的过来上课,书背不全被自己责罚也不辩解,后来知道了原委,小人儿振振有词,心志不坚者,凌载不屑为之,更不屑与之为伍。
  
  “陛下,您已经派出那么多人去找了,您是天下共主,应以国事为先。”孟元之仍然不忘职责劝谏。
  
  “太傅,不是朕不想上朝……”
  
  不是不想上朝,不是不知道政事勤为先,只是齐湉走了,他的生活彻底乱了,他的作息规律,他的气定神闲,他的运筹帷幄,似乎都被齐湉带走了,留下的只有烦躁不安,只有恐惧焦灼。
  
  他一直都是想当然的认为,齐湉必定是要陪自己一直走下去的,上次齐湉私逃出宫,自己之所以痛下杀手,与其说愤怒,不如说是惶恐之下的举动。
  
  已经习惯了与他同食同眠,习惯了朝议廷议后赶着回东暖阁,习惯了抬头随处可见宁静沉致的身影,甚至习惯了吃饭时看着那人的神色,他多夹了几口的菜就示意内侍端到他面前,习惯了半夜醒来睁眼看看身边的人被子是否盖住了,担心他体弱经不起半夜的寒气。
  
  半年,仅仅用了半年,齐湉仿佛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齐湉走了,皇帝的每一次呼吸都喘不直气,每一次闭眼都是齐湉的身影。
  
  原来再好的安神药也比不上那人匀绵的呼吸,再无情冷漠的齐湉,也好过如今的孤影成单。
  
  “太傅,他为什么就不明白,朕只恨不能把一颗心都掏出来给他看看……”
  
  他诸事都已经替他安排妥当,只想着等他入宫好好怜爱,不再为难他,不再强迫他,他连小太监都亲自物色好了,那性格醇厚开朗,笑起来眼睛一跳一跳的,和小准子一模一样。
  
  “陛下,被君王恩宠加重,牵心挂念,对有些人来说,并不一定是福。”孟元之想起以前也曾经有一个人这样问自己,如今同样的问题又被提起。
  
  “陛下容臣讲个故事。”孟元之侧身,知天命的年纪,偏又是龙章凤姿的容颜让人微微恍惚,开口道:“天佑二十年,蜀地洪涝,饿殍遍地,十王爷从死人堆中救出一少年,怜其孤苦,随侍身边。
  后十王辅佐先帝登基,当时废太子余孽众多,颇让人头疼,少年献奇策,入险地,助他们扳倒废太子,遂成先帝入幕之宾。少年感激十王箪石之恩,不论何地对王爷以主仆执礼。后先帝登基,犬戎作乱,十王率兵叛乱,少年请命同去,大获全胜。然班师途中,王爷中了细作的箭,箭上带毒,一触即发,少年赶到时王爷已经闭目。少年认定是先帝派去的人做的手脚,自此对先帝怀恨在心,几次请辞,先帝不允,少年遂言此生决不私下奉召。先帝几次旧疾发作,其状凶险,宣少年入宫面圣。少年只言,陛下不允臣见恩公最后一面,臣也自当不与陛下见最后一面。”
  
  孟元之黯然,前朝旧事人物杳然,偏偏他一人独自苟活,道:“这位少年就是定远威武护国大将军齐辛,先帝评他,其貌如玉,其心如石。旁人只道先帝对臣倚重,其实先帝宾天前,先是连问三声齐辛何在,臣默然不语,先帝了然,才有以天下累微臣之说。”
  
  皇帝幼年时只知父王对齐辛恩宠有加,逾越人臣,却不知有这么一段□。
  
  “齐辛那人啊,若他记得你的恩,是宁可处处委屈自己也要护你周全的人,他若记得你的仇,你即使死在他面前,他也是可以与旁人谈笑风生的。”孟元之悠悠感慨,又话锋一转,道出自己的真正用意:““陛下,您告诉臣,您可对齐湉行过荒唐之事?”
  
  荒唐之事,他可曾对齐湉行过荒唐之事,他行过的那些事何止荒唐。
  
  就在一日前,赵石的铁血手腕下,很快就有供词呈到了皇帝面前。
  
  从皇帝封齐湉为舍人的敕文发到将军府时,他的哥哥就十分记恨。齐湉回府,他哥哥不知是从何处听来的消息,说齐湉是对陛下自荐枕席,魅惑主上才得了这封赏。齐母询问齐湉,齐湉沉默不语,此后两日齐母只把齐湉拘在房间细问。齐湉回宫时,齐母没有出来相送,齐湉是一步三回头走的。
  
  随后齐括的话更是让皇帝觉得害怕。
  “那日我送他入宫,我答应他,这次若能让陛下满意,就让他独自开府,与母亲搬出去同住……”
  
  “我知道齐湉的心愿一直都是金榜题名,娶妻生子,以飨母亲……”
  
  “其实我本来设计让他母亲假死,然后让他们母子一起逃出去的。”齐括微微侧头,苍凉的笑意浮上面,道:“可是宗薄明来了,天下有什么假死药可以瞒得过鬼圣手……”
  
  皇帝手脚冰凉,面色如金,呆坐在龙椅上。
  
  孟元之一看皇帝的表情便知他和齐湉相处必定坎坷不顺,叹口气道:“陛下,你虽心属齐湉,但我看那孩子象他爷爷,何况其母个性刚烈,当初若不是为了齐湉,怎么肯屈就?您就让那孩子走吧。”
  
  “不行!”本来萎靡、正在发呆的皇帝猛然起身,疯狂的眼神带着占有和掠夺,几乎是出自本能的拒绝。
  
  没有抱过齐湉,他尚可抱着别人的身体还感觉美好,没有见过齐湉的笑,他还可以称赞别人笑靥如花似锦,可是他得到过齐湉,如此真实的拥在怀里,那些肆意的亲吻,任意的占有,现在让他放手,他如何放手!
  
  “陛下,您对齐湉执念太深,而齐湉对您偏生无心,徒留在身边,伤了他也伤了你自己。您就放过他吧。”
  
  皇帝惨然一笑,喃喃开口:“放过他?齐括叫朕放过他儿子,奉安叫朕让他走,如今太傅也这么说。你们都要朕放过齐湉,可是放过他,朕怎么办,谁能放过朕!”
  
  皇帝宽大的袍袖一掠,拉出长长的弧度,面容决绝,道:“太傅,朕不能放开他,齐湉只能陪着朕,他只能回来!”
  
  皇帝的眼神中带着不可撼动的意志,拔高的声音在殿内回响,如同誓言一般。
  




☆、第 25 章

  在皇帝密如篦子的搜捕下,很快就有消息传来。
  水云亭亭长上报,说是在仙居山附近抓住了齐湉。
  
  十几日来,皇帝已经听到太多的郡县传来这样的消息。
  没有一次是真的。
  因为当时随着通告一起下去的是每一位熟悉齐湉的隐卫,隐卫没有确认的飞报,就意味着齐湉还未找到。
  
  然而水云亭消息之后的第二日,是沧州郡隐卫陆风一路通过驿站传来确认的飞报。
  
  水云亭直属沧州郡,从发现到确认费了一天的时日。
  
  一接到确认的消息,皇帝恨不得肋下生翼,日行千里朝沧州出发,哪里还坐得住。
  留下谕旨将国事交代给太傅,就带着盘虎朝沧州郡出发了。
  
  两日两夜的疾走,每到驿站必换良驹保证脚程,终于在第三日的清晨到达了沧州郡。
  
  沧州牧常高心喜晏起,当盘虎一路直闯入府时,他还高卧榻上。
  一听到皇帝驾临,七魂六魄散了一般,慌慌张张地穿戴迎驾。
  
  一出厅门,看到庭前站着风尘仆仆,一身劲服的男子,手脚哆嗦地要跪拜。
  皇帝不耐烦地制止,道:“最快的路,带朕去水云亭,,迟了一步,两罪并罚。”
  
  沧州郡风景秀美,奇山峻岭,既有鬼斧神功的岩基、也有因风作态的飞天瀑,层层叠嶂,落石成景,奇峰环绕之下,有一村庄,家家门前流水,户户飞檐挑云,故有水云亭之名。
  
  皇帝未到水云亭官署,就远远看见两个人影从官署处走出来。
  
  陆风一脸焦灼,身边有一官差打扮,正跟着他说什么,陆风一边扎手袖,一边赶着出门。
  
  陆风以快眼得列帝侧,往这边扫了一眼,就愣住了,疾走过来跪下行礼道:“陆风参见陛下。”
  
  皇帝虚扶一把,连夜赶路,急火犯心,嘴角冒起一溜的水泡,声音干涩沙哑,道“齐湉呢?” 
  
  陆风不敢贸然起身,只垂首道:“属下失职,一时看管失察,让公子跑了。”
  
  “跑了?”皇帝瞳仁紧缩,面上变色。
  
  陆风赶紧解释道:“属下那日确认是公子后,赶着给陛下传信,一回来下面的人就报齐公子乘松绑之际逃走,官差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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