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相见即眉开-第5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有多少巴结其他大人的机会他都给错过了……为了把军器监的事干好反而得罪了不少人。
这时候却说晋王死了,这罗大人怎能不怨怎能不气?于是他选择了不去信,怎能因为没有依据的谣传就乱了阵脚?
可是这天,从宫里传出了晋王损兵十五万战死,皇帝御驾亲征的消息。
罗大人的心一下子跌入了谷底。
接下来的几天,仿佛印证了他的心情。枢密院不再给军器监批钱了,罗升亲自上门去要,结果连门口小小的侍卫都能把他给拦下。原来,每天会有各种辎重物资被源源不断的在军器监运进运出,可是这几天,运输线被停了。三司把原先会运进军器监的辎重全部截了。
罗升明白了,军器监是晋王手下的独立机构,如今晋王都死了,谁还会理会他?
于是罗升想,自己很可能一辈子都升不了官了。
就这么颓废的过了几天,事情却又有了转机。
某天,在家闷头大睡的罗大人突然被一群闯进来的侍卫抓上了车。
连衣服都没换,蓬头垢面的坐在吱吱呀呀的马车上,两个侍卫押着自己,罗大人忐忑不安的问,“这、这是去哪儿?”没人回答他。
直到被带进宫,来到紫宸殿,罗升才反应过来,要见他的人是当今圣上。
李阖坐在大殿上,“你就是军器监的管事?”
“禀陛下,正、正是微臣。”
李阖招呼身边太监拿来图纸给罗升看。
罗升一看,图纸上写着“七十二矢铁火围城阵械”。
“这图纸是你军器监画的?”
“正是。”
图纸是贺平安画的,他刚到军器监的时候画了很多类似攻城器的图纸存在枢密院。前一天李阖去枢密院调阅军情时正好看到。
“这围城器械可有实物?”李阖问道。
“禀陛下,尚没有实物……”
李阖眉头一皱,“战前准备了整整一年,枢密院往你军器监砸的钱已经几十万两了吧怎会连个实物都没有!”
“微臣该死!微臣该死!”罗升连连叩头,弯曲的臂膀止不住的颤抖,“晋、晋王爷要建火龙阵,所以今年吩咐造的……大多是火器……”
李阖看着罗升,“给你七天,我要看到主阵械。”
出了宫,罗升也没回军器监,直接往晋王府跑。
因为贺平安住在晋王府。
晋王府
平安坐在院子里发呆,端着药的小厮朝他走来。
“铭七哥哥,陆沉是不是出事了?”贺平安突然问道。
小厮摇摇头,“不曾听说呀。”
郎中说贺平安身子太差,经不起大喜大悲,于是全城人都知道晋王战死了,平安还是不知道。
但平安不傻,陆沉吩咐照顾他的侍卫前几天全都撤走了,婢女也不知不觉走了几个。本来天天给他把脉的宫中御医再没来过,如今,就剩最初请来的那个老郎中和一个小厮照顾自己。
陆沉肯定是出事了。
“贺公子!”
罗升跑到了晋王府,气喘吁吁的,“公子近来身体还好?”
“嗯。”贺平安点头,“这两天都没发病。”
“那便好,罗某正有一事相求。”
“何事?”
“皇上要布围城阵,还请贺公子随我去一趟军器监。”
贺平安想了想,说道,“行……”
马车罗升早已准备好了,上车前贺平安问道,“对了,前线是不是出事了?”
罗升一想,不能告诉贺平安晋王死了,便说道,“前线确实危急,晋王爷如今是寡不敌众,这才需要再造围城械。”
“好,那我们快走吧。”
上了车,贺平安就开始头昏脑涨,肚子一阵剧痛,整个人蜷缩了起来。可是郎中每天下午才会来,只得强忍着。到了军器监,罗升掀开车帘子,贺平安已经疼得晕了过去。罗升忙派人去喊郎中,一阵喂药掐人中才又醒过来。醒过来之后接着发病……喂的药全吐了,在床上不停挣扎。
罗升皱眉,皇上只给了他七天时间,可是贺平安如今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一直折腾到晚上,贺平安才恢复过来。罗升找了间屋子让他军器监住下。
第二天,平安起来,发现刻刀、木材、铁板、钢珠、扳扣、机关图都已经整整齐齐的摆在了床边的案台上。
七十二矢铁火围城阵械,一共七十二机连发。其他的可以派工匠赶去前线制作,好来节省运输时间。但是主械精细,环环相扣、牵制全阵,其中需镂空透刻、圆雕交错,工艺十分繁琐,军器监诸人虽懂原理,奈何手头功夫却跟不上。于是制作主械就落在了只剩半条命的贺平安头上。
整个阵械组装好得有半座城楼高,但是主械仅仅两个拳头大。其中转子回路指甲盖大小,已近乎微雕。
平安拿起刻刀手就先抖了一下,落刀,又偏半寸。蹙眉,长舒一口气,狠狠压下自己胸腔中的那一股一直积聚的阴沉之气。凝神,屏息,快刀直落,削下一片铁屑。
再舒一口气,第二刀……
……
一刀刀的落下,平安几乎积攒起了自己平生的最后一点气力在削铁芯。
冷汗浸湿了衣衫,身子止不住的颤抖,最后几乎变成了抽搐。紧紧攥住自己执刀的那只手,定下心来,咬紧牙……
刻了整整一天,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期间罗升来过几趟也被贺平安忽略不计。
平安忽然意识到今天一天自己都没发病,暗暗高兴。
晚上也少见的有了食欲,喝了一碗肉羹,腹中温暖。正准备接着去雕,结果站起来的一瞬间头突然一昏,视线一片模糊,渐渐看不见东西了。然后,觉得鼻子一酸,一股炙热的液体涌上来。嘴里一股腥气,竟咳出血来。
贺平安扶着椅子连连咳了好久,在抬起头来,诸人发现他竟然是七窍流血。
慌忙将人抬到床上,贺平安又蜷起来开始难受。这次难受的感觉和原来不一样,就像他中毒当天一样。
这就是快死了吗?
想着,贺平安从衣襟里掏出了谢东楼给他的药,可是眼睛看不清东西了,他分不清四颗药哪颗是白的。想喊其他人帮自己,却哑着嗓子说不出话来。
就这么挣扎了许久,终于昏厥过去。
老郎中赶到,抢救一夜,人才渐渐有气儿。
罗升在房里踱步,心道,看来贺平安活不了两天了。那主械定得想办法让他快点做出来。
谁知第二天醒来,贺平安精神反而比第一天好些了。
吃一堑长一智,平安把那颗白药掏给所有人看,嘱咐道,下一次自己再快不行了就请诸位帮忙服下这个。
这天,他连手都比前一天稳了,肚子不疼了,一直昏昏沉沉的脑子也清朗起来。
罗升来看贺平安的时候,他还笑道,“说不定我就这么好了。
罗升陪了个笑脸,心道,回光返照。
第三天贺平安也没事,工序已经完成了大半。这罗升才放下心来,去给其他人交代任务。
这时,却又出了问题。
账房先生告诉罗升,军器监没钱了,需要置办的材料都买不成了。
罗升急得去枢密院讨钱,又吃了闭门羹。三司也一文都不肯批。于是只好去问同僚借钱凑钱,跑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却是杯水车薪筹来仅仅不到百两。
正在束手无策之际,罗升看见了给贺平安喂药的老郎中。
灵光一闪。
贺平安每天喝下去的药可就值几十两。
晋王临走之前担心药材会短缺,给他买了整整三个月的药备在王府。
粗粗一算,这些药再倒卖回药店即使亏点也能赚回几千两……
反正贺平安也快死了,而且这小子从来不知好歹,喝一碗药得吐出来一半,有时候发起疯来还会直接把碗打翻,被他打翻的药都值几百两了。
……
和药店掌柜谈好价,罗大人还算好心的给贺平安留了三天的药量。也算是仁至义尽吧。
过了三天,药喝完了,罗大人干脆把一直照顾贺平安的郎中与小厮也都辞退了。
没药了还留着郎中作甚?
第六天的时候贺平安就把主械做好了。
罗升取走的时候发现贺平安整个人瘫倒在椅子上。面如白纸,眼神涣散。
“贺平安,贺平安?”
罗升叫了两声,又把手在他眼前晃晃,两只眼睛死死的,一动不动。
难道这就死了?也是,这人原本就好机巧,做好了主械,最后一口气也就用完了。
罗升想着,又摸了摸贺平安的鼻息,却还有气。
看来是离魂了,估计活不过今晚。
罗升不禁在心里夸奖自己算得真准,给贺平安留了三天的药,贺平安就正好活到第三天。仁至义尽、物尽其用。
跨出门的一瞬间,一个想法忽然在罗升脑子里飘过。
转身,看着半死不活的贺平安。
“对了,贺平安,有个事我一直没给你说。”
罗升咧起嘴,笑了,心中,一股迫不及待的恶意直窜出来。
“你那个相好、晋王爷,死在漠北了。哦对了,还有你那个状元哥哥,刚刚被抓到诏狱,听说是打断了腿,残废了。”
说完,罗升感觉堵在心里整整一年的气都顺开了。一身轻松,转身而去。
突然感觉身后一阴,然后,一只手紧紧地卡住了自己的胳膊。
原本垂死的贺平安,此刻却冲到他面前。
“你说谁死了谁残了!”
贺平安盯着罗升的那双眼睛依旧空洞无神,却睁得极大,声音歇斯底里。
罗升从来没听见过贺平安这样说话,不禁一愣。又觉得自己被抓住的那只胳膊生疼,一甩袖子,“滚!”
却没能甩开,瘦的皮包骨头的手像铁钳一样卡得死死的。
“你给我说明白!”
罗升挣脱了半天都挣不开,他从不记得贺平安这么有劲,难道是鬼附身了?
挣扎之中,只听“哗啦”一声,罗升的袖子就被贺平安撕了下来。
罗升一个踉跄,跌出门外,门外正是台阶,又滚了三阶,重重摔在地上。脑子一翁,等在回过神来,头上的包已经肿的老高。
罗升刚想站起来,贺平安却又冲过来了。
两人推搡之中,贺平安的手在罗升眼前一扫,一道热辣辣的疼痛感在罗升脸上划过。
罗升捂着脸,发现居然流血了,大怒道,“来人!来人!把这疯子给我抓起来!!!”
罗升叫人把贺平安困到了军器监后面的仓库,骂了句“晦气!”,扭头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注一:“刀是凶器,扬起生的辉,落下死的血”出自井上雄彦的《浪客行》,很多年前看的漫画了,记不清原话是不是这样了,好像是说宫本武藏的……我这记忆力。
☆、第七十二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如今便是这么个局面吧。
此时我们再回过头来讲讲贺温玉。
李阖打算御驾亲征的那天晚上,收到了一份谏书。正是贺温玉写的,开头劝说李阖不要亲自涉险之类的倒还好,但是到了后面,就变成了评价李阖当皇帝这些年的功过得失。
好大喜功、目光短浅、心胸狭隘、善于猜忌……四个字四个字的词语看的李阖心头怒火直烧。撕了谏书大喊道,“来人,把这人给我抓起来!”
秉笔太监跌跌撞撞的跑进来,“禀、禀皇上,贺、贺度支已经被抓起来了……”(度支郎中,官职名)
“抓哪了?”
“开封府大牢。”
“给我抓诏狱去,先赏他个一百杀威棒!乱臣贼子他娘的给朕好好审审!”
不到半个时辰,贺温玉就被转到了诏狱。
皇上钦点的一百杀威棒自是少不了,原本的玩忽职守也被重判成渎职枉法。
贺温玉被人抬到了一个单人牢,这倒是合了他的意。可是腿站不起来了,剧烈的疼痛感一过去,剩下的只有麻木。
晚上,听见叮叮咣咣的牢门被打开。
进来了个人,任槐。
“温玉公子。”他叫道。
贺温玉抬眼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怎么来了?”
“任某正供职于此。”
任槐说着,心里想,原来,他连我在诏狱任职都不知道。
“哦。”贺温玉应了他一声,又不说话了。
任槐一招手,牢里进来了一个郎中。“你这腿得好好治。”任槐望着靠在墙角的贺温玉,总是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时散出来了几缕。额角处有一块紫红,也不知是被撞的还是被打的。面色苍白,身着一件灰色的囚衣,衣摆已渗出血来。
贺温玉张嘴刚想拒绝,又闷下头道,“谢谢。”
他答应过谭墨闲,不惹事,好好等他。
两次审讯贺温玉都低头认错了,没争论半句。
但是皇帝居然要扔下政务去万里之外亲征,这他不能忍。
于是还是进了诏狱。
任槐听见贺温玉说“谢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