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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似语无言 by 雷神躁狂症-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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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一根弦轰然崩断了——是皇甫明?这怎么可能?!

未见其人,先闻其笑,“言一啊言一,本王可算是把你盼来了!”

听了这句话,那身子里的血才重又转起来。

不是皇甫明,皇甫明从很久很久前,便已不在了。眼前的,不过是他同父异母的兄长,七襄王皇甫岚。

回复 877楼2013…10…26 17:46举报 |

雷神躁狂症
攻城略地9

一时间,景洵竟不知该悲还是该喜。

尚未回过神,珠帘簌簌而动,一身雍容贵气的男人已行至眼前,“更深露重,言一身子又素来不大好,这么冒然请了你来,本王当真过意不去。”

景洵恍若未闻,亦不去看他,反倒回过头来看莟玉。莟玉垂下眼睛,对着皇甫岚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她好似戴了一副完美的面具,无论景洵怎么努力,都无法从她脸上发现一丝悔愧与迟疑。

他忽觉好笑,可这笑却如此苦不堪言:“莟玉啊莟玉……这才是你真正的主子?”

莟玉抬了眼,却是望向皇甫岚,见皇甫岚无甚反应,这才重低了头道:“奴婢本姓梅。不是什么莟玉。”

景洵道:“好,梅姑娘,我且问你,岩铮与夫人中毒之事,与你有无干系?”

莟玉不看他,反倒又去看皇甫岚,“……奴婢每日伺候尉迟大人习字,将寒露散混入墨汁里。夫人常在书房里陪着尉迟大人,免不了亦受寒毒侵袭。待到大婚前夜,奴婢得了令,便喂尉迟大人喝下满满一杯毒茶。”

倏地,景洵胸口一阵剧痛激荡,逼得他暗暗握起拳头,浑身遏制不住地发抖。

“那……从我房里搜出的那些……”

“亦是奴婢亲手放置,之后再设法引人搜检。”

可中秋那日,自他包袱里掉落的毒药又作何解释?他能肯定,这个包袱莟玉自始至终未曾靠近过……将那日一路上的事略一回想,景洵顿时明白了。在兰若寺中,他碰见过谁?不正是莟玉的主子,皇甫岚吗?侍卫推搡过他,皇甫岚亦扶着他的肩膀说过话,那包袱何时被动了手脚,都很难说。

景洵问莟玉:“梅姑娘,岩铮于你,我于你,可曾有过什么亏欠?可曾待你不好?”

莟玉的眼睑有瞬间的颤动,细微到好似不曾发生过,“……没有不好,也没有好。尉迟府里的莟玉,到底不过是个下人。”

景洵良久地阖上眼,待到缓缓睁开时,眼底已似寒潭般波澜不兴,仿佛再不能透进一丝光线了。那面上的光景,倒是与他当初病体残躯,离开尉迟府时无异。这其中间隔的一段漫长时日,当真似梦似幻,从未切实存在过一般。

“如此,我懂了。”

莟玉蓦地抬头去看他,他却已将目光转向了面前的男人,“为了昭正公主一事,王爷怕是恨极了我家主子。也不枉王爷如此费心,自我们初回京时,便埋下这么个角色在主子身边。现在,怕是说什么都迟了……王爷还有什么吩咐,烦请直说吧。”

皇甫岚幽幽一笑:“之前听闻言一神智未全,本王还颇为挂心呢,如今看来,竟是多虑了。和亲一事,与尉迟大人才有几分干系?本王又岂是这么不明事理的人?言一何必将本王想得如此不堪……在莟玉说那番话之前,难道你一刻也不曾怀疑过,会不会正是你家主子,将你送与我了呢?”

景洵摧眉顺目,话音里一丝起伏也无:“洵只是个奴才,一身微贱,谈不上怀疑不怀疑。王爷既要我来,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主子又哪会说半个不字。何苦费这么些工夫?”

皇甫岚拊掌大笑:“言一说的极是。”又道,“尉迟岩铮确是派了人来接你走,算来若是一切顺利的话,此时也早该出了城了。只可惜……”他的目光往莟玉身上一转,“可惜他信错了人,如今那几人怕是不知已烂在什么角落里了。不过言一不用担心,这尉迟家,有一天没一天的,眼看着就要完了,留在他身边,又哪有跟着本王来得稳妥呢?”

景洵目光一抖,“你说什么?”

皇甫岚眯起一双桃花眼,好似在观赏什么极有趣的物件似的:“瞧你,本王不过随口一说,略一试探,至于急成这样?好端端的,连脸色都变了!”

景洵眼底的那一抹急切旋即一闪而过,不见了踪影,留下的,仍是一片乌蒙蒙的黑色。

皇甫岚觑着他的脸色,缓缓道:“景洵,不要骗你自己!他为什么要送你走,应该不难猜透吧?对他尉迟岩铮来说,还有什么比名利权势更要紧?你尚有利可图,他几句好话把你哄在身边,待到你碍了他的手脚,他便恨不得登时将你甩得远远儿的,哪还顾得上你的死活!”

景洵面无表情地垂着头,木头似的没个反应。

皇甫岚也不急,续道:“就算是个猫儿啊狗儿啊,留在身边这么些年,也该有感情了。可他于你……”他一声轻哼,“你告诉我,他可曾有丝毫顾虑过你,为你考虑过哪怕一时半刻?他对你用的心,可及得上你对他的万一?这么些年来,尉迟岩铮把你当成什么,你心里最是清楚。他哪里配得上你如此忠心?你敢说,发生了这么多事,你就从未怨过他,恨过他?”

漫长的静默,漫长到皇甫岚以为再也得不到答案了,景洵却出人意料地开了口:

“王爷……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第三十一章


十一月廿二日小雪,吏部尚书顾孜承御书房面圣,指证羽林将军尉迟岩铮身为朝廷命官,却窃取宫内珍宝,欺君罔上,后私授家奴,罔顾廉耻,实乃罪不可赦。其女尉迟顾氏,家仆若干,尽可为印证者。

一时间,天颜震怒,即刻下旨缉拿尉迟岩铮,革职抄家,连同瞒而不报者,尽数打入天牢。罪人景洵不知所踪,悬赏千金以换其首级。

侍卫破门而入的时候,岩铮心里异常的静。

他最后给爹娘上完香,那灵台就被踹倒了,木屑撒了一地。站起来,掸去素白衣裳上的灰,不用人押持,就这么安然地随着离去。这许多时日安了家的地方,临了竟连头也未回。

入了狱,苦头自然是少不了的。

手足被械在木桩上,那鞭子一下一下招呼过来,带了刃似的。渐渐的,衣衫破碎,皮肉绽开,脑子亦麻木了,口鼻中尽是血腥味,遍体的疼,恍如置身烈焰中一般。

行刑人问他景洵在哪里,他只道不知。

那人听了也不恼火,说只要他不死,那百十道刑罚一样一样试过来,总有一个能让他开了口。

狱中腐臭阴冷,终日不见阳光,好似黑夜无穷无尽,直欲将人闷死在里面。可他想着的那个人,该是早已远在天涯之外,一身自在,甚至连他是谁都记不得了。

那痛,剜骨剥皮一般,可心却是轻的,是许久许久不曾有过的轻快。

身上挂了太多伤,发起高热,偶尔神智不清的时候,岩铮便会絮絮地同景洵讲话。

他说,这么些年,咬了牙拼了命地往上挤,如今诸事成空,回头看时,亦不过尔尔。倒不比少年时,心无尘染,什么也不必懂,什么也不必想,只是好好地和你在一起。

往后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这一世你我都太辛苦。下辈子,下辈子投生个寻常人家,不要等你离开了才想你,不要等你灰心了才懂得心疼,不要等你死去了才知道懊悔。

那时你第一次开口说话,却叫不出我的名字。我不甘心,缠着你问了好久。最后你说“岩铮,你是岩铮”,听到这两个字,我却后悔了。

言一,你忘了我吧。

* * *
* * *

也不知过了多少天,旁人没见着,倒是皇甫岚来过一次。

彼时岩铮刚垂着头昏过去,又叫人拿冷水泼醒了,那脚边泥泞的地面上,分不清是血还是水。

阴森刑室里,皇甫岚笨拙地自石阶上走下来,拿帕子掩着口鼻,眉峰挑起,满脸嫌恶,冷硬面色白玉刻的似的。

岩铮听他问那狱吏:“招了吗?”狱吏答说还没有。随后岩铮就被人从那木桩子上解了下来,双足早已没了知觉,整个人断了线似的便往地上扑。待到再撑开眼,已置身于一处陌生囚室,皇甫岚正站在眼前,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

这么一丝笑意也无的表情,在七王爷的脸上确乎罕见。少了几分妖冶,添了几分阴翳。

“大人当真受委屈了。”

岩铮挣了几下,起不来身。

“你这又是何苦?”皇甫岚冷眼觑着,怕他弄脏自己的靴子似的,稍稍向后退了一步,“说出景洵的下落,皇上一高兴,大人指不定还能留个全尸呢。”

岩铮也不逞强了,干脆手肘一撑,歪在身后的稻草上,仪态颇不庄重,“事情到了这份上,王爷真以为我在乎什么全尸不全尸?”

皇甫岚一声冷笑,“大人倒是想得开!”

岩铮亦笑了:“天下之苦,莫过有身。怎么,王爷今日贵人临贱地,莫不是念在往日同朝共事的情分上,想来送微臣一程吧?”

皇甫岚的那抹笑凝在嘴角,一双眼睛定定地望着他,其中森然寒意,没有丝毫遮挡地流泻出来。岩铮也不在意,将口中的血星儿吐了吐,拿袖口抹抹嘴,照旧倚在原处。

“尉,迟,岩,铮,”皇甫岚咬字极慢,直恨不得将他的名字嚼碎了一般,“这般境地,竟也笑得出来。你,好得很。”

岩铮道:“原来王爷不想看我笑。倒也是。说起来,昭正公主也算是我害死的。这是我欠她的,王爷便是现下要斩下我的头来,我亦无话可说。对了,王爷若是有什么话要捎给你妹子,不妨讲与我听,待我到了那一头,保不准还能同她遇上呢。”

皇甫岚一脚踹在岩铮心窝上,岩铮翻倒在一边,喷出一大口鲜血,却是一声也没哼。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提她!”皇甫岚自牙缝里道,“尉迟岩铮,你睁开眼,好好瞧瞧你自己吧!一无所有,一无是处,忠孝仁义,你能论得上半个字吗?临了众叛亲离,遗为天下笑柄,倒是再适合你不过了!”又道,“对了,恐怕你还不知道吧,顾孜承不只告发你偷药一事,还在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了好些热闹话。而你那娇妻顾氏,更是能耐,这休书分明是保命书了,可她拿到手里竟大发雷霆,将你那点子断袖的恶心事尽数抖了出来,当时那场面之精彩,呵,真是万言不能叙其一二!”

岩铮的双眼有一瞬间的失神,可仍旧不过是一瞬间而已。

“墙倒众人推。罢了,原是我对不住她。”

皇甫岚道:“我竟从不知你是如此心宽的人。”略顿了一下,忽地不知想起了什么,却又笑了起来。

岩铮倒在地上,血人一般,遍身狼藉,眼底却是一片平静,只等他的下文。

“当初景洵为老九求情,你记恨了好多年吧?”

似是完全没料到皇甫岚会如此突兀地重提当年旧事,岩铮的神情顿时有些僵硬。

“后来又出了个殷无迹。你恨他动了景洵,又疑他暗中指使人给你下毒,于是这么些日子以来,从不间断地派刺客去暗杀他。”

闻言岩铮身子一窒,眸色瞬间沉下来。其中凶光闪过,几似猛兽一般,“王爷当真……消息灵通。”

“甚至我不得不怀疑,是否为了我当年捉拿景洵一事,你一直怀恨在心,才想出让舍妹和亲的法子,来报复我。这世上……也就这么一个真正敬重我、念着我、待我好的人,你的心,当真够狠。”皇甫岚望着他,绽出一个微笑,“你看你这个人,睚眦必报,谈不上半点宽厚。如今怎么倒看破红尘,出了世了?”

见岩铮不答话,他露出一脸了然,“如此,我懂了。你是想着,左右景洵是逃出去了,所以旁的都无所谓了,是吗?”

岩铮目光中掠过一丝警惕,“我说过,我不知道他在哪。”

皇甫岚自顾自地说着:“你对他,倒是上心。如此撒手去了,也见不上最后一面,岂不是莫大的憾事?”

岩铮登时道:“你休想打他的主意。”

“哈哈哈哈——”皇甫岚觑着他的反应,不禁大笑起来,“尉迟岩铮,你这副表情,当真有趣!”又过了好一阵子,才勉强将这笑意压下去,“有趣,又可笑!”

岩铮抬起身子,隔着脸上层层血痕,只拿一双乌沉沉的眼睛盯着他,眼底似是埋着几缕一点即燃的灯草。

“打他的主意?我何须打他的主意?”皇甫岚笑道,“尉迟岩铮,你到死竟还是个糊涂鬼!罢了罢了,我便让你死得明白些吧!”

岩铮音色冰冷:“故弄玄虚。”

皇甫岚退到门边,不疾不徐地抬手拍了两下巴掌。又回过头来对岩铮道:“我是不是故弄玄虚,你即刻便知道了。顺便一提,那寒露散一事,确实与殷无迹无关。他的确恨不得你死,可依他的性子,怕是只能让你死在他的刀上。”

岩铮顺着他问:“那依王爷看来,下毒的究竟是谁?”语气里却满是嘲讽的不信任。

“是我。”

皇甫岚确是张口欲语,可那声音却不是他的。

岩铮在听到那两字的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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