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落繁花(下)-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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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大哥蓝子轩,被穆容成派为巡按使,与我的人商议重定边界之事。现在他就在冻马河。”
此刻我心中警铃大作。从前发生的一切,似乎到现在还历历在目,幽黑的囚帐,浑身是血的子轩……
“我警告你,别以为我在你手里,你就能借此要挟我哥!”我“呼”地站了起来,瞪着朗星翰,声色俱厉,“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也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来报答你,可是这都与子轩无关,不要把他牵扯进来!”
商议边界?听起来可是极其重要的外交事件。若是朗星翰以我为借口,向子轩提出无理要求,子轩该如何抉择?容成把子轩派来谈判,必是给予厚望,若出了这样的意外,他又该如何决断?妥协还是不予理睬?我心里一阵发紧,因为据我所知,我失踪一事,直到现在,在天启仍然是秘而不宣的事情。如果朗星翰说我在他手里,就算穆容成相信了他,也没办法对朝廷百官解释。再退一步说,就算解释了又能如何?难道他要为了一个女子割让半壁江山?不可能!一个真正的君王,绝不会做这种事情!
越往深处想,我心里越冷。作为一个明智的皇帝,他可以选择一个合适的做法,就是将朗星翰的威胁当作流言,不予理睬。但是,以容成的深谋远虑,他应该还能想到更好的解决办法:承认自己的爱妃确实在朗星翰手中,可为了江山社稷,他不得不牺牲小我。如此,天下人都会知道皇上的高仁大意、忍辱负重,而北辽之主则是手段下作、阴险卑鄙的家伙。带着民心所向,他可以与文武百官同仇敌忾,将北辽击退,说不定还能抢占出大片的土地。全胜之后,他再发个圣旨,封我一个无比崇高的封号,让全国上下都给我立贞节忠烈牌坊。这样一来,不但事业名誉双丰收,还报了夺妻之恨,多么完美的过程!容成会这么做吗?他会吗?!
做最坏的打算,如果这事情真的发生了,那子轩怎么办?他会不会为了救我而抗旨不遵?不会的,他费了多少心机,好不容易才在天启得到今天的地位和权利,怎么可能会为了我冒丢官去爵的风险?他肯定会听穆容成的命令,保持沉默的。。。。。。
这前后不过短短几秒,可我脑子里的念头已经转了不知多少,额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怎么脸色这么不好,不过就是有一封信而已,你怕什么?”朗星翰握住我的手时,我才发现自己的手有多么地冷。
“所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他只是穆容成派来和我们谈判的,我不会对你大哥怎么样。”朗星翰的笑容暖暖的,像是特意为了安抚我。可我依然觉得很冷,从心里往外冒凉气。
朗星翰见我仍然不言语,便接着调笑道:“别把你大哥看得太简单,他可是个人物,厉害得很呢,他不来要挟我就算是万幸了,我怎么敢去找他的麻烦。”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皱眉问。
“不明白我的意思也没关系,等过些日子,你亲自去问你大哥不就行了?”
我一愣:“这话怎么说,莫非你要放我回去?”见朗星翰只是微笑不语,我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声音因为震惊,变的尖细高亢:“难道你要把我大哥也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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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辆双马拉着的平板大车组成的商队,正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在冻马河通往幽州的官道上急急赶路。马车周围还有着不少骑马的彪形大汉,或前或后、或左或右的跟着,这些汉子的腰带一端,都用显眼的棉线锈着“通威镖局”的字样,这些人显然是保护商队的镖师。这样的商队,以前在冻马河并不少见,可是最近这段日子,因为北辽和天启的边界谈判,弄得两国边境的百姓都有些害怕,所以行商数量锐减,这样大的商队,近几个月来,更是罕见。
“我说老大,这次走镖,你心里究竟有谱没有?”一个扎须的黑脸汉子,问身旁一身灰衣的瘦长脸男子。
“黑子,弟妹的被窝是不是太暖和了,把你的卵子都捂软了吧?”还没等那老大说话,前面听到他说话的弟兄就扯着嗓门喊了起来。
“黄拐子,你少在那里乱吠,就你的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汉子的黑脸变成了黑红。他刚娶了新媳妇,镖局中人人都知道他对那婆娘宠得厉害,所以常以此来开他玩笑。
“好了,好了,别整天吊儿郎当的,把招子都给我放亮点!这次的活儿价钱可不低,人家特意找到咱们通威,还不是冲着老太爷的那块金字招牌,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你们谁的脑袋都不够赔的!”瘦长脸的灰衣男子冲前面喊完,又笑着对身旁的兄弟说:“黑子,你放心吧。咱们通威什么风浪没见过?这次老爷子又帮咱们打点了各处关卡,甭管是北辽还是天启,官方的通行商引和牒文,咱们一样不缺,白道黑道都找不了咱们的麻烦。这次走镖,绝对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你就的等着回去分银子,给翠红打两件新首饰吧!”
黑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嘿嘿,俺就是问问,问问。”
刚才镖队的头儿训完话后,大家自然收起调笑,正经起来。可毕竟旅途寂寞,而且这一路上甚是平静,没出过一点岔子,这些镖师也就没那么紧张。过了没一会儿,又有人和赶车的车把势聊了起来。
“我说老彭头儿,刚才咱们经过的那片军营帐篷,你看到没有?你说这天启和北辽谈什么呢,都快一个月了,怎么还没谈完?”一个身材略显瘦小的汉子,问身旁赶车的一个老汉。那老汉头上谢顶得厉害,只留下稀疏的几屡头发,勉强在头上盘了个髻,用根桃木簪子斜斜地插着。一把灰白胡子,满脸皱纹,可一双眼睛却亮得很。枯瘦如柴的手,稳稳地抓着长鞭子,抖起来时,那鞭尾在空中可以连打三个旋儿,再远远地落在前面,“噼啪”的声音响得像是放鞭炮。
“呵呵,你不懂了吧?那是当官的在争地盘,现在是文斗,过不了多久就轮到武斗啦!”
这老彭头儿是通威镖局有名的老车把势,懂得多,见识广,所以小辈的镖师都对他很尊敬。那身形瘦小的汉子见老彭头儿这么说,便又问:“哦?真是这样?我就不明白了,这地盘有啥可争的?天启人呆在天启,北辽人住在北辽,一切不都挺好。两边通商交易,咱们也可以有银子赚,何乐而不为呢!”
“你小子就知道银子、老婆、胖儿子,外加一个热炕头儿,能有什么眼界?!那些军帐里的人都是干大事的,要是你能明白这些,也就不用风里来雨里去的给人护货走镖喽!”老彭头儿笑呵呵地说完,随手又甩出一个响鞭。
“我还就不明白了,再大的事情能比得老婆、儿子、热炕头儿?我侯三儿若是能弄齐这几样儿,这辈子绝对没白活!”那瘦小的汉子不服气得嘟囔着。
“行了,该干吗干吗去!走镖拿银子,这就是咱们该做的事儿。现在这情形,一天比一天紧张,我看哪,以后再难有这么大的商队请咱们护镖了。”老彭头儿刚对那侯三儿说完,忽然前面的马车停了下来。他赶紧也拉停了自己的马车:“吁!!他奶奶的,怎么回事?谁那么不长眼,突然就停车,怎么也不事先打个招呼?!”他从车上站起来往前面看去,之间对面远远的,出现一列人马,正站在面对着车队的前方,将他们的去路挡了个水泄不通。这些人黑衫黑裤黑靴子,连马都是通体乌黑,脸上更是黑巾蒙面。此刻太阳已经下山,但天色还没有黑透,就这么灰蒙蒙的天地间,这些人马安静地站在那里,动也不动,说不出的诡异。
因为摸不清对方来路,也不知是否还有人躲在暗处,镖队领头的男子私下悄声吩咐弟兄们按早已演练好的方位护住车队,然后亲自上前高声道:“这些兄弟,我们是通威镖局的,掌舵的是号称双刀开山的金忠山金老爷子。兄弟们给个面子,让我们过去,我金远志不胜感激。”先报上自己的名号,是希望对方能主动让路。可没想到那些人像是聋了一样,根本一动不动。
“老大,他们人远没有咱们多,废那么多话干什么?干脆咱们直接上去把他们赶开就是了。”旁边的兄弟小声道。金远志使了个眼色,摆手让他们退下。然后从身上摸出一个小包袱,举在手上说;“这是我们的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兄弟们若是看得起我们,就拿去买杯水酒,就当我们交个朋友。”说完,他一使劲,就将手里那包银子扔了过去。那包裹在空中划了个弧线,眼看着就要落在其中一人的马前,可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白光闪过,那包银子已经在空中四分五裂。而那马上的人,左手提刀,冷冷地看着他们。
“你!好啊,你们他妈的别给脸不要脸,老子们可都不是好欺负的!”黑子第一个沉不住气,金远志一下子没拦住,他已经催马挥刀冲了出去。就在这个时候,金远志隐隐听见远处传来微微的震动,似乎有很多的马正朝他们奔来。
“坏了,中了埋伏!”他心中大吃一惊,立刻回头对弟兄们喊道:“我与黑子、侯三儿去把那人缠住。大家都把家伙拿好,将车队围成圈,马冲外,货向里,我们的人守在最外面!不管有多少人,都要给我稳住!”
话还未说完,只听“扑哧”一声,接着一个斗大的黑头骨碌碌滚到了金远志的马旁。才一个照面,黑子就让人斩了首级,干净利索。
金远志的火儿,一下子就冒了上来,可他知道此刻不是逞凶斗狠的时候,他是个很有经验的镖师,知道越是凶险的时刻,越要团结一致。他守住自己的位置,举刀对准了那些黑衣人。居中的那一位,也就是用左手刀斩碎将那包银子,又砍了黑子脑袋的黑衣骑士,微一挥手,他身旁的人便一齐催马向商队而来。有那么短暂的一刻,金远志似乎觉得,他看到的不是黑衣黑马的歹人悍匪,而是要向他们索命的死亡使者……
色渐昏战鼓擂
天启皇宫 听雨轩
何鸿跑到尚书房时,没找到皇上。问旁边的小太监,“皇上说批折子批得闷了,要出去转转,没让奴才们跟着。皇上只说,若是总管来了,知道在哪里找到他。”
何鸿听了,立马转身奔出文德殿,一路小跑赶往东面的听雨轩。此刻已是快到正午时分,天气已经有些热了,何鸿一把老骨头,跑得额角流汗,直喘粗气,可他不敢耽搁,毕竟袖子里揣着得是八百里加急的密折,还加盖了兵部特别的章印,更是急上加急,他怎么敢耽误?
自从蓝娘娘失踪以后,听雨轩就让皇上给封了,那里面一切都保持着蓝娘娘在的时候的样子。除非有皇上的亲口吩咐,否则谁也不许进去。何鸿跑到听雨轩门口,扶着宫墙缓了几口气,用袖子擦擦汗,又正了正有些跑歪的纱帽,这才推门进去。轩里的花园护养得很好,春花灿烂,姹紫嫣红,偶有几只蝴蝶在花中翩翩飞舞,一派安详宁和的气氛。远远的,何鸿看到那抹明黄色的身影正坐在门廊下,他连忙快步赶了过去。走近了才发现,穆容成坐在一把竹躺椅上,身旁是一个摇篮,里面的小皇子睡得正香。而穆容成手上正抱着小公主。此刻他正在和小公主争夺他身上那条明黄色的腰带。小公主似乎对那腰带很感兴趣,紧抓着不放,还要往嘴里塞。穆容成想把腰带拉回来,可轻轻一拽,小公主就噘起粉嫩的小嘴不依不饶,有几次甚至爬起来挥动小小的拳头,往他身上招呼,以表示被抢了心爱之物的抗议。穆容成对如此顽固的小家伙十分无奈,他拉下她高举的两只小手,可动作却轻巧非常。虽然微皱着眉,可他的目光中,充满了宠溺和温柔。
何鸿见皇上一直没有抬头,估摸着他没看到自己,便在皇上身旁不远站定,想着,先等一会儿再上前。却没想到穆容成已经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他没有回头,注意里仍然集中在怀里小东西身上,可嘴里却道:“何鸿,有什么事吗?”
“皇上,幽州八百里急奏,刚刚送到。”说着,他把封着火漆的急信从袖子里拿出来,双手呈上。
穆容成把腰带还给不依不饶地女儿,接过急奏,打开看了看,便对何鸿道:“将此信直接转送到魏贤将军那里……”
可话刚说到这里,那信就被小公主一把抓了过去。可能是这小东西对于父亲突然忽略了自己,却拿着张白色的纸看个不停而极为不满,所以将那碍眼的白纸夺了过去,两只小手又搓又抓,没一会儿,那封八百里加急,事关国家机密的急信就变成了草纸的样子。何鸿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