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麦从军-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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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刀又劈了下来,陆刚连忙再挡,强强挡住了崔衍的长刀。来不及反击,第三刀又到了,这次不是劈,而是削,陆刚闪身躲避,刀锋还是在胸前划开了一道血口,如果不是胸前的锁子甲,这一刀怕是就已经把他削成了两段。
看着面前男人眼中冒出的惊骇之色,崔衍心中不禁有些得意,他举起长刀,正想再来一刀结束这人的性命,突然觉得身下一矮,身体竟不由自主地向前栽了过去。他急忙从马上跃起,一个翻滚落到一边。
阿麦躲开轰然倒地的战马,抢到陆刚身边扶住摇摇欲坠的陆刚,急声叫张二蛋道:“快,把大人带走!”说完把陆刚往张二蛋怀里一推,转身挡在了他们身前。眼角扫见张二蛋没有反应,阿麦厉声喝道:“快走!”
张二蛋心一横,终于架起几近昏迷的陆刚往后拖去。
崔衍看到阿麦明显一愣,奇道:“是你?”
阿麦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刀,盯着面前的崔衍,嘶声说道:“不错,是我!”她很清楚,她打不过崔衍,可不知道是否被热血激昏了头脑,她竟然就这样握着刀挡在了崔衍的身前,身后是生死不知的陆刚,她不能退,也无处可退。
崔衍先惊后笑,说道:“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捉了你回去,大哥一定高兴。”
阿麦冷冷说道:“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崔衍冷哼一声,长刀一展,冲着阿麦就杀了过来。阿麦强自咬牙迎了上去,两个人顿时打斗在一起。论刀法,崔衍自小习刀法,而阿麦却是半路出家。论臂力,他是男子她是女子,自然不可比。只几个回合过后,阿麦的手就抖得几乎握不住刀柄了。幸好崔衍存了要生擒阿麦的心,所以并没有痛下杀手,只是想耗尽了阿麦的气力活捉了她。
眼看着追上来的北漠兵越来越多,阿麦深知一旦被围住了就再无逃脱的希望,于是虚晃了一刀,逼开崔衍两步,转身便往前跑去。崔衍哪里肯放,紧追几步又把阿麦拦了下来。
再说张二蛋架了陆刚往前拖了一段,正好遇到回来接应的江北军士兵,便把陆刚交给了他们,转身又冲了回来救阿麦,赶到时正好看到崔衍正在缠斗着阿麦,阿麦的刀法已经不成章法,崔衍的长刀几次贴着阿麦的衣角划过,凶险无比。
张二蛋大叫一声,挥着刀砍了过来,可他又哪里是崔衍的对手,崔衍不对阿麦下杀手那是想捉活的,可他却没想连张二蛋也要活的,只见崔衍刀风一转,凌厉之势倍增。阿麦的刀再也握不住,哐当一声落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崔衍的刀向自己劈了过来。崔衍也是一时失手,他本不想要阿麦性命,可这时刀势已经欲收不能,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麦就要死在自己刀下。
张二蛋大叫一声,从旁边一跃而起,扑到了阿麦的身前。刀锋从张二蛋的后背划过,他的头猛地后仰,身体弓一样弯起,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吭,握住阿麦肩膀的手指深深地陷入了阿麦的肉内。没等阿麦反应过来,张二蛋又猛地推开了她,转身冲着崔衍扑了上去,死死抱住也有些惊呆的崔衍,吼道:“伍长,快跑!”
阿麦觉得自己的理智已经脱离了大脑,她只知道自己不能跑,不能丢下张二蛋一个人跑。崔衍推了几下都无法摆脱张二蛋,气得干脆就扔了长刀,从腰间拔出了弯刀,冲着张二蛋就要捅下。胳膊只抬到一半就被扑上来的阿麦抱住了,三个人一下子栽倒到地上。张二蛋还死死地抱着崔衍的腰,阿麦一口咬在了崔衍的胳膊上,一时间什么章法也没了。
崔衍又气又急,连要活捉阿麦的念头都忘了,只想在这种泼皮似的厮打之中脱身出来。他没把阿麦放在心上,只觉得她不过一个女子,能有多大力气,所以便先专下心来摆脱张二蛋。他刚用手强行掰开张二蛋的胳膊,把他甩到一边,还来不及坐起身来,却见阿麦手中握着把形状古怪的匕首向他挥了过来。崔衍下意识地仰身躲避,可喉间还是感到一凉,他心中一惊,抬脚便把身前的阿麦踹了出去。
阿麦忍住腹中的剧痛,慌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看一眼已到跟前的北漠兵,顾不上再去给崔衍补一刀,急忙从地上拉起张二蛋就跑。追上来的那几个北漠兵没有追阿麦,只是惊慌地围住了崔衍。
阿麦拉着张二蛋跑了一段,张二蛋脚下一软,人一下子栽倒了。阿麦低头看去,见他背后被划开了一条尺来长的口子,很深,血肉翻开了,血早已经整个后背都浸透了。
“伍长,你……别管我了,快跑吧!”
阿麦也不说话,只把张二蛋往背上一放,手撑着地强行站起来,接着往前跑。张二蛋虚弱地挣扎着,试图从她背上下来:“我活……不成了,伍长……你……放下我。”
阿麦压住了喉咙里的哽咽,恶狠狠地说:“闭嘴!”
张二蛋已经没有力气挣扎,头无力地搭在阿麦的肩上,断断续续地说道:“这样……我们谁也……跑不了……放下我,……去追大伙……”
山路渐渐艰险起来,阿麦腿一软,差点栽倒在地上,慌忙用手扶了地才勉强稳住身体,她咬着牙把张二蛋的身体往上托了托,半趴伏着往前爬去。
“你再……不放下我……我就……咬舌……”
“你咬吧!”阿麦嘶哑着嗓子说道,“你就是死了我也会把你的尸体背回去的。”
张二蛋已近昏迷,终于沉默了下来。阿麦的脖颈处有些潮湿,她没再说话,只死命地咬了唇,一步步地往前面走去。队伍就在前面,她知道,她一定可以追上去的。
袍泽
阿麦背着张二蛋又顺着山路爬了一段,夜色更黑更浓,前后都听不到声音,就连背上的张二蛋都是沉寂了下来。阿麦的头脑渐渐冷静了下来,可恐慌却从心底漫无边际地弥漫开来。爬到山势略微平缓处,阿麦找了块青石把张二蛋放下来,颤着手去触他的鼻息,在感受到他微弱的呼吸的一刹那,她真的很想哭。
可是,现在不能哭。夜色太黑,她又不敢点火把,看不清张二蛋背上的伤势,摸索过去触手的全都是粘湿的血。不能让血再这样流下去,阿麦心里很清楚,可却怎么也找不到可以用作包扎的东西。阿麦的心里更慌了,正手慌脚乱间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慌乱地解开自己身上的衣甲,把原本裹在胸前的布条一圈圈散下来,又摸到张二蛋的伤口处,把两人身上所有的金创药都糊在了他的伤口上,一手摁着,一手把布条紧紧的缠过去。
像是感受到了疼痛,昏迷中的张二蛋痛苦地呻吟了一声。这一声听入阿麦耳中却是激励,起码他还活着,还活着。她整理好自己的衣甲,把重新把张二蛋背到背上,手脚并用地往前爬去。只爬了没多远,却又听到身后传来人声,阿麦心中一惊,生怕是北漠人在后面追了上来,急忙背着张二蛋往一边的乱石后藏去,慌乱中只觉得脚下一滑,她的手下意识地去抓旁边的荒草,背上的张二蛋一下子滑落了下来。
阿麦急了,慌忙把张二蛋往一边拖,可她的力气早已经耗得差不多了,哪里还拖得动。身后的几个人已经到了跟前,也听到了阿麦这处的动静,拿着刀逼了过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夜色突然不那么黑了,东边的天空处隐约撒过些光线来,阿麦逆着光线看过去,见是江北军的服饰,心里顿时一松,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她大喘了一口气,刚想抬头说话,可能看清了面前那几个人的面容,一个心却又倏地沉到了敌。来的几人的确是江北军中的人,可却是阿麦最不想在落单的时候见到的人——杨墨,她曾经杀了他的长官,那个以前的二队队正,今天落单到他手上,怕是凶多吉少。
杨墨看清楚了阿麦,不由得上前走了两步,见她坐在地上,手上还抓着一个士兵的胳膊。
阿麦苦笑一下,嘶哑着嗓子说道:“既然落到你手里了,要杀要剐随你边吧,不过看在我曾帮你挡过一刀的份上,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个人带着,好歹也算是袍泽兄弟。”
杨墨没说话,面容冷峻地看了看阿麦,蹲下身把张二蛋翻了过来,粗略地扫了一眼他背上的伤处,然后招手叫过后面的两个士兵,冷声吩咐道:“你们两个轮流背着,赶快走,鞑子还在后面追着呢。”
那两个士兵把张二蛋从地上拉起来,其中一个背上了,另一个在后面扶着,小跑着往前赶去。原地只剩下了阿麦和杨墨两人,杨墨拎着刀,冷冷地看着地上的阿麦。
阿麦从来不是一个会主动放弃生命的人,她见面前只剩下了杨墨一人,面上虽不动声色,可心里却在暗暗盘算着如何给他来个出其不意。阿麦看着杨墨,淡淡地说道:“你要为焦老大报仇理所应当,我不怨你。”阿麦嘴里慢慢说着,手却不露痕迹地往靴子处滑去,那里还藏着父亲的匕首。
“走吧!”杨墨突然说道,转过身去往前走去。
阿麦一愣,想不到他竟然不肯趁人之危。可现在没功夫让她发感慨,她急忙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前追去。杨墨已经小跑出去了一段,见阿麦一直追不上去,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惊愕地看到她几乎是在手脚并用地往前爬着。
“怎么回事?”
阿麦见杨墨突然又转回来了,慌忙从地上站了起来,说道:“没事,有点累,缓一会就好了。”
杨墨却皱了眉头,弯下腰扯住阿麦的左小腿看去,只见脚踝间早已经肿地老高,紫红一片。“什么时候崴的?”杨墨问道。
阿麦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背着张二蛋的时候太慌乱了,连滚带爬的,只是觉得疼,可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疼的她却没注意到。见杨墨还在托着她的脚,阿麦面上有些不自在,连忙把脚收了回来,说道:“没事,骨头没事,快走吧,一会鞑子该追上来了。”
杨墨松开了手,转身身却在阿麦身前蹲下了,冷声说道:“上来!”
“啊?”阿麦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杨墨这是做什么。
杨墨粗声骂道:“他娘的让你上来就上来!你替我挡一刀,我背你一趟,我们两清了,谁也不欠谁!有机会我还是会替焦老大报仇!”
“不用!不用!”阿麦慌忙摆手道,“我找个棍子就行!”见杨墨转回头冷冷地看着自己,她心里一慌,忍不住又往后退了一步,脚踝一疼,差点又栽倒在地上。
杨墨也不说话,上前一把抓住阿麦的胳膊往前一提,自己同时转身弯腰,一下子就把她扯到了他的背上。两具身体相撞后紧贴在一起,两个人同时都是一僵。
阿麦一直用来裹胸的宽布条已经解下来给张二蛋包扎了伤口,虽然现在仍是初春,身上的衣装还厚,虽然外面还套了软甲,虽然她的胸部并不丰满,虽然……可她毕竟是个女子,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女子,胸前的柔软怎么也不可能和男子一样。
杨墨的身体也僵住了,仿佛所有的血液都集中到了他的背部,让那里的感觉更加敏感。阿麦闭了眼,脸色惨白,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必须把杨墨杀了灭口,如果不是两只手腕都还被杨墨抓在身前,她应该回去摸靴子里的刀。
杨墨从僵直中反应了过来,没有说话,只是又把阿麦的身体往上托了下,然后大步向前走去。一时间,聪明如阿麦,都无法摸透身下这个男人的心思了。他发现了么?为什么像是毫无反应呢?
杨墨脚下健步如飞,一会竟就追上了前面背着张二蛋的那两个士兵,再往前,已能隐约看到前面的大队。在追上队伍前,杨墨突然低声问道:“焦老大是不是因为这个被杀的?”
阿麦不知该怎么回答,僵了片刻后涩声回答:“他想欺辱我。”
杨墨再没说话。
天色已经大亮,太阳从身后的山间跃出头来,照在这些狼狈的士兵身上。这一仗下来,阿麦这边又损失了二百多人,能赶到这里的只剩下了不到五百人。陆刚被人扶着坐在地上,看到杨墨背着阿麦过来很是欣慰。
杨墨把阿麦放到地上,不发一言地坐到了一边,阿麦托着伤脚走到陆刚身边,叫了一声:“大人。”
陆刚的脸色已经是灰白色,他被崔衍当胸砍了一刀,看样子已经撑不了太久了。“阿麦,第七营就交给你了!”陆刚攒了半天的劲才说出一句话来。
阿麦没想到他会这样安排,想要推辞,可一看到陆刚期盼的眼神,那些推辞的话却说不出口来,只好重重地点头。陆刚笑了,不再和阿麦说什么,只是交代其他还幸存的军官,从今天开始阿麦代行营官一职,大家都沉默着,并没人站出来反对。陆刚交代完了军务便让其他的人都先下去,他还有话要和阿麦说。几个军官都是陆刚一手带出来的,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