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乱春-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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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消息不异晴天霹雳,将在场的人系数劈成了焦木桩。连千军万马阵前亦不眨眼的元昭亦是眉目一怔,可见这个消息有多惊悚。
我望着昶帝,言语不能。
。。。。。。陛下你不能仗着自己是皇帝,就随便乱掐鲜花去插牛粪。况且,牛粪也分很多种,有一种既有自尊,又有自知之明。
我寻思着,接下来大概是鲜花怒而据婚,昶帝震怒,将鲜花掐了,投入死牢,然后堂而皇之的剥夺他的兵权。情爱戏演变为朝斗戏,腹黑皇帝赐婚释兵权,功高将军无奈入牢笼。
我认为这是腹黑奸诈的昶帝演的一出激将法。
谁知,我没猜中开头,也没猜中结局。
元昭看了看我,竟然镇定自若地躬身:“谢主隆恩。”
昶帝哈哈笑道:“妙极妙极,今日乃是良辰吉日,朕亲自为你们主婚。”
“谢陛下恩典。”元昭的声音甚至带着欣慰,仿佛昶帝赏赐的是一桩久候了多年的锦绣良缘。
我再次言语不能,难道元昭的审美观也扭曲至此么?他竟然都没看见我眉间的一大坨黑墨么?
忽然,身边的容琛站起身来,“回禀陛下,灵珑已经有了婚约。”
周遭再次静默无声,我和眉妩齐齐一愣,我何时有了婚约?
谁知昶帝怔了一下之后,无谓地拂袖一笑:“有也无妨,废了便是。”
容琛眉梢一挑:“这份婚约不可废。”
昶帝敛了笑容,面露不悦。
眉妩对容琛拼命的使眼色。显而易见,他这是在逆龙鳞挑衅君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偏偏他毫无惧色,更无退缩的意思,迎着昶帝犀利冷硬的眼神,气定神闲,犹如谪仙。
我恨不得扑上去将他的嘴巴堵上,我嫁给元昭与他何干,为何为了一个我都不知道的婚约而去挑衅昶帝,难道不怕死么?
气氛有点剑拨弩张。昶帝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依照我对他的了解,接下来他一定会笑得风情万种,然后说一句让你遍体生凉胆战心惊的话。
正在这时,一直默默无语的明慧站起身来:“陛下,听闻这次的战俘都是西域人,我想看看。”
我悄然舒了口气,暗暗感激明慧的解围。
昶帝侧身道:“好。”
他不再理会容琛,起身陪着明慧走到封台前。众人自然不敢就坐,纷纷随着昶帝起身,恭立在他身后。
微风轻拂明慧的如雪白衣,背影婀娜,弱不胜衣。
居高临下,可见军纪严明阵势迫人的神威军,西域战俘臣服在天地风云八阵正中,俯首低头。
昶帝一手负在身后,一手不屑地指着军中战俘:“你看,这些便是西域战俘,长的与我们中原人大不一样,一看便是野蛮宵小。”
明慧俯视着那些战俘,突然凄然一笑,喃喃道:“今宵剩把银釭照。。。。。。”
我记得下一句是“犹恐相逢是梦中”,莫非战俘中有她旧识?
她只念了这上一句。
突然,白光一闪,她竟然从承天门上跳了下去。
一片惊呼声中,明慧如一只白蝶,倏忽飘下。
昶帝脸上瞬间失色,仿佛所有的血液都在明慧的纵身一跳之中流出体外,惨白的一张容颜毫无一丝血色,如同一座风中的玉石像。他就站在她的身后,但事发突然措手不及,他甚至没有来得及抓住她的一片衣角。
我亦震惊地不知所措。
眼前身影一闪,元昭第一个跃下了封台,我反应过来,和容琛一起奔下了台阶。
一滩殷红的鲜血,衬得明慧一身白衣单薄苍凉,如孤零的落雪。
元昭扶着她。她目光涣散,依依有最后一丝气息,我蹲在她身前,心颤抖狂跳,手指却镇定地去摸她的心脏脉搏。
“我,恨你,骗我。”
这是她留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句话,一字一顿,合着血泪,却是对我说的。
我呆呆地望着她合上眼眸,心里一片死寂,她为何寻死?为何恨我?
“快叫太医,快!”身后传来一声嘶喊,仿佛是从撕破的胸腔中吼出,沉闷而绝望。昶帝一掌推开我和元昭,将明慧抱在怀中,颤抖的手掌抚上她的脸颊。
她肌肤本就白得透明,被血迹一抹,更是触目惊心。
周围一片混乱,内侍奔走的脚步声杂乱无章,侍女惶然拥下观礼台,围在三丈之外不敢近前,天地黯然,唯有神威军依旧阵容不变鸦雀无声。
昶帝晃着明慧的身体,她已经毫无反应。
“陛下节哀。”向钧弱弱的说了一声。
昶帝凤目一凛,一道厉光让向钧身子一颤,再不敢言。
昶帝突然看见我,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快救她,你不是神医么,快救她!”
我心里难受之极,涩涩道:“陛下,她已经死了。”
他怒目愤然道:“胡说!她不可能死,昨天她还对我说,要和我携手以老,她怎么可能死!”
“陛下,她心脉已断。”
昶帝双目赤红,突然一把扯过身边的一名宫女,掷到我的跟前:“刨开她的心,换给明慧。”
一声厉喝如同晴天霹雳,那宫女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瘫倒在地。
我亦惊得心里狂跳。
昶帝状如疯魔:“你师父当年给猛虎换了一颗狗心,自从它便对朕如忠犬。快将她的心剖出来换给明慧。”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宫女跪地哀求,额头直磕出血来。
“陛下,明慧已死,草民不能这么做。”
一道银光闪过,我颈下一凉。
我没想到昶帝出剑如此之快,干脆利落,如日出苍穹。架在我颈上的剑,长约两尺,泛着青光,几缕发丝从剑刃上飘落,真正是把削铁如泥的宝剑。
一股杀气悄无声息地从剑身透入肌肤之下,有如灵蛇,在身体里游走。顷刻之间,后背沁出了薄汗。
他目赤如血,瞪着我,一字一顿道:“你刨不刨?”
剑抵着我的咽喉,他只要稍稍用力一送,我便呜呼。
周围静极,仿佛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杀一个人对他来说,如同碾死一只蝼蚁。而一条人命对我来说,却绝不是一只蝼蚁。医者慈悲,治病救人,而不是杀人。让我剖开活人的心去救另一个人,莫说救不活,便是救得活,我也不能这样做。看来,我今日必死无疑。
医者之德,重于性命。我怕死,但也不能违背良心。
迎着他赤红的眼眸,我缓缓道:“医者无法违背天命,更不能谋害人命,莫说人死不能复生,纵然可以换心重生,亦不能随意扼杀他人性命,万物生灵皆有灵性,众生平等。”
昶帝怒吼:“少来这般大道理,众生与我何关,我要她活!”
空旷的承天门前这一声厉嘶,生出袅袅回声。他目眦欲裂,眼中满是盛怒和杀气,如修罗地狱里的凶神恶煞。
颈下猛的一痛,我闭上了眼睛,生死之际,心里晃过许多的遗憾。未能解开身世之谜,未能见师父最后一面,未曾被一个我爱的人喜欢。。。。。。遗憾太多,一一在眼前飞过,像是残春的片片落花,无人来嗅,终枉负了东风一场。
☆、第 11 章
突然,耳边响起一道清朗的声音:“陛下且慢,有一个方法可以救明慧。”
四野无声,万物空明,我睁开眼,迎上一双深邃莫测的眼睛,像是夜海之潮。
所有人的视线凝集在他一人身上,他从容镇定,风骨铮铮,一袭素衣凝集着万千目光,骤然生出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昶帝眸光一紧:“什么办法?”
“鲛珠可保容颜不变,骊珠可存魂魄,陛下可派人去取鲛珠和骊珠护住明慧身魂,再出海寻十洲仙草让她死而复生。”
“海上仙山?十洲三岛?”
“是,陛下想必看过《十洲记》,上书:祖洲生有一草,名养神芝,人死不过三日,覆之皆可活,服之可长生。”
我忽然忆起幼年时师父对我说过的话,他说等我长大要带我出海,采那养神芝给我当青菜吃。
“便是寻得祖洲,早已过了三日。”
“人死三日,魂飞魄散,只要三日内取得骊珠存住魂魄便无妨。”
“海上当真有十洲仙山?”
“有。莫归去过。他曾告诉我,他已是长生不老之身。”
我吃了一惊,难道师父当日对我说的话,竟都是真的?
周遭鸦雀无声,容琛的每一句话都简短而镇定。
他本就拥有世间少有的一种出尘脱俗的气度,此刻语惊众人,却无荒诞不经之感,昶帝面前,他面无惧色,玉树芝兰一般长身玉立,无端生出一种让人信服的感觉,仿佛是从而而降的天神,睥睨俯视着红尘众生。
昶帝一瞬不瞬地盯着容琛的眼睛,似乎在辨他话语的真假。
容琛毫无惧色,从容相迎,清雅的容颜露出一股风淡云轻的霸气。
昶帝眼中的戾气渐渐消融,像是被一片旭日拨开了阴霾。他应该是信了容琛的话,架在我颈上的剑,不知不觉中离开了我的肌肤。
一片静寂中,我的右手被一只温软滑腻的手掌握住,眉妩跪在昶帝面前:“鲛人见少女哭泣便会落泪,民女愿去东海取鲛珠。”
我紧紧回握她的手,有友如此,此生无憾。
“臣,愿去碧月湖取骊珠。”
说话的是元昭。
我意外而震惊。因为取骊珠乃是九死一生之事,纵然方才昶帝赐了婚,他也犯不着为我去送死。若我长的如眉妩一般美貌倾城,或可认为他是对我一见倾心,愿意为我出生入死,但我这般容颜,委实没有这个自信,认为初见第一面就可以让他为我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他为何如此?
容琛的目光落在我颈上,缓缓道:“莫归曾遗下一幅星图,我愿带人出海,去寻养神芝。”
我望着他,心里的震惊无以复加,他曾在太医院里对我说过,有他在,不会让我死。他素来喜欢玩笑调侃,当时我并未在意,也并未当真,而此刻,真的见他救我,我又惊又疑。
他为何要救我,难道是因为我是莫归的弟子,而他是师父的至交?可是为了一个至交的弟子,而去冒险,甚至可能丢掉性命,我总觉得这个理由不是很让人信服,至少我自己都无法信服。
山穷水复之际的柳暗花明,疑窦重重,雾霭深深。但不管元昭和容琛出手相救的理由是什么,能在生死之际,突然发现有人并不想你死,委实是件让人死而无憾的事情。活在世间十七年,并不是白活一场。
昶帝收回了我颈上的剑,目光如炬紧盯容琛:“好,朕信你一次。”
长剑指向向钧,“速领一支御林军送她前往东海。元昭精选二百名水性极好的神武军,即刻启程往碧月湖。”
号令完毕,他语气骤然一冷:“三日后,若是你们空手而回,正好与明慧一起下葬。”
承天门前一片死寂,昶帝的厉声训斥萦绕在每一个人的耳畔,一股无形的杀气久久不去。这一刻的他,仿佛是世上最深情的人,俨然也是最无情的人。
明慧被送回到掬月苑,昶帝喝退众人,命我为她更衣缝伤。
面对明慧,我悲伤难抑,刚才还是活色生香的一个人,现在却如一块破碎的冷玉。身为医者,我总是希望所有的人都能健康长寿,眼看这如花妙龄却香消玉殒,实在是令人扼腕伤心。
我为她洗去血迹换上一身洁净的白衣,整理好她的仪容。头骨上的伤痕被如云的秀发掩盖,我替她簪上了一朵玉芙蓉。
她神色安宁,容貌依旧,躺在水晶棺中如同沉沉入了一场梦境。
昶帝静静地坐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明慧,直到我做完一切,他才出声。
“你可知她为何寻死?”他的声音如同冰窖的缝隙里挤出来一般,一身的萧杀之气,我无端觉出一抹幽凉的寒意在身上游移。
“草民不知。”我也想知道她为何寻死,她明明说过不介意贞洁。
“如果有一个男人如朕一般待你,你会不会死?”
“没人这么对过我,所以草民无法回答。身为医者,草民从不去考虑假设的事。”
被不爱的人爱,并不幸福,这种滋味大约昶帝不会明了,他这样的人,怎会考虑别人的感受。
他沉默。
我不知是否该告退。
静寂中,窗外起了风,吹着枝叶呜呜咽咽。
“容琛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师父的至交好友。”
“你师父可曾对你说过十洲三岛,养神芝?”
“说过,我七岁时他便说过。他并不是个信口雌黄之人,陛下应该了解他的品行。”此时此刻,即便我不信世上有十洲三岛也必须这样说,否则容琛和我,都会有性命之忧。
“不错,朕相信容琛,其实是相信莫归。听说,二十年前,他有一位至交好友身患绝症,他倾尽家财,带人出海寻仙。他是否对你提过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