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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057 刚柔并济(与柔能克刚 相关联)-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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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她安静。

 余老夫人震慑于孙子的眼光,无法转移。

 这是他对衣丝碧的偏袒,为爱人撑腰,对老夫人的专制加以反叛。数位旁观
者同时想。

 只有三个当事人明白。

 每个人都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这是他一贯的哲学。事情会弄到这个难堪的
地步,是老人家一手造成的。

 面对您自己造成的错误!他在说。

 您值不值得我的信任?他在问。

 衣丝碧仰首望着他。这样怀柔的姿态,钢铁般的意志,挺立不拔的心性,这
样一个刚柔并济的男人呵……

 她的胸中霎时盈满了骄傲。

 坚定地,她也直视老人家,过去那总是不散的敬畏感,转瞬间无影无踪。她
不再是一个胆小鬼,她和他一样勇敢。

 她要匹配得上他!

 面对身前两双凛然直观的眸,余老夫人一个恍惚,仿佛看见两个人的脸重叠
在一起。此到,这女孩的神情,竟然像极了孙子……

 她蓦地颓软下来,转过身去、

 “走吧。”

 衣丝碧一愣。真的?自己没有听错?

 余克俭轻抚她脸颊,她顿时领悟。

 他的坚持赢了!他们赢了!她绽出清朗的笑靥,深深望进他无痕的眸底。

 “我和老夫人,先回山上等你。”

 *  *  *

 为什么没有雷电交加呢?为什么没有倾盆大雨呢?世界应该一片漆黑,天幕
应该降下一阵冰雹才对,窗外却如此祥和。

 五月的风不会叹息,树叶间筛落的光线不会迷蒙,微启的窗缝甚至捎进野姜
花的甜香。

 为什么呢?书房内,明明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沙发区,祖孙两人隔着一张桌、一盘棋,静静对视。衣丝碧偎坐在他身畔,
被沉重的气氛压得不敢作声。

 叶二叔父子俩被要求坐在另外一个角落,可以听见他们在谈什么,却无法参
与谈活。

 “你给我说清楚,那个钟涛,为什么会和你们扯上关系?”余老夫人开门见
山,丝毫不打马虎眼。

 钟涛,那个当年绑架他,让他从此必须残病过一生的人。

 他并不正面回答,反而牵扯出另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

 “奶奶,我很少听你提起我母亲,你跟我说说她的事吧!”

 “你妈妈在你四岁那年就过世了,坦白说,我也来不及和她多熟悉。”余老
夫人花白的眉毛立时皱起。“这些事与金涛有什么关系?”

 他不答反问:“爸爸当初为什么会娶她?”

 “她外公和你爷爷是军中的同袍,大人们介绍小两口认识,谈够恋爱自然就
结婚了。”

 “恋爱?”他审视桌上的棋盘。“但是我听说,爸当时另外有一位交往中的
女朋友。”

 “那个女人家世不清白,父亲是道上的小混混,你爸爸哪能跟她认真?”

 “奶奶见过她?”

 “你爸爸曾经想带她回来吃饭,我和你爷爷不肯!明明是门不当户不对,有
什么好见的?”老奶奶瞪他一眼。“你别想替你爸爸出头,后来是你爸爸认识
了你妈妈,自个儿爱上了她,愿意结婚的,我们可没强迫他。”

 “奶奶,当初你应该见那个女人的。”他把棋子一一排列好。

 “为什么?”

 “那么,你就会知道她是谁了。”

 “呃……阿俭……”叶二叔擦了擦油秃秃的前额想插话。

 老夫人杀过一记制止的利芒。

 “她是谁又有什么重要的?你为何尽跟我提这些莫名其妙的旧人?”

 “她叫做钟秀。”

 “钟……”老夫人瞪大眼眸。

 “她就是钟祷的义妹,钟祷被她父亲收养之后,两个人一起长大,情如兄妹。”
他轻声加了一句,“她,同时也是二叔的前妻。”

 老人家倒抽一口冷气。

 “什么……她为了进我们余家门,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当年儿子娶了媳妇不久,叶老二也结婚了,贺客们直说是双喜临门,而她,
只因为叶老二的婚事与她这一支没有太大关联,也就没有对他的新婚妻子多加
注意。

 后来发生了绑架勒赎的事,她千百次的后悔自己的轻忽……原来,那个女人,
竟然先后攀上余家嫡庶两名子弟。

 “她嫁给二叔的时候,已经怀有身孕了。”他投下第二颗炸弹。

 余老夫人霍然站起身。“你说什么?”

 叶二叔在另一端拼命冒热汗了。

 “二叔从头到尾都知情,钟秀找上他的时候,哀哀求告。二叔很清楚,在当
时的保守风气里,一个女人未婚生子需要承受多大压力。您说他滥好人也好,
说他笨也罢,总之他就是娶了她。”他仿如未见二叔的窘迫,冷静地往下迫进。

 “你是想告诉我,恢宏是……”老夫人细思片刻,立刻否决自己的想法。
“不对,时间不对!”

 “时间当然不对,恢宏是两、三年后出生的,不是当年她肚里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的下落,我应该关心吗?”老夫人紧紧盯着他。

 他的表情冷淡得仿佛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二叔新婚之后曾经请调国外两年。不久我母亲吐露怀孕的消息,爸爸也立
刻带着她到国外住了一年,回国来他们怀里就抱着我了,您说,您该不该关心
呢?”

 “不可能!”老夫人拒绝接受他暗示的可能性。“你妈妈那样骄气的性子,
绝对不可能同意!”

 “再骄气,到底是个传统女人,妈妈她不能生育。”

 “你如何知道这些事的?”老夫人疾雷般问。

 “当年爸爸拿钱来赎我之时,几个大人爆发了严重争执;我只是伤势太重,
呈半昏迷状态,却没有失去全部意识,从他们的对骂里,多少也摸出一点端倪
了。”

 “这些年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余老夫人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有必要吗?”他轻声反问。“那些人,死的死,关的关,还有谁在乎呢?”

 “钟涛就是拿你的身世要胁你,你才汇给他一千万的?”

 他仍然不直接回答。

 “奶奶,你一直都是对的,钟秀确实不是个好女人!她不只骗了你们,骗了
爸爸……”视线移转到叔父身上。“也骗了二叔。”

 叶二叔登时傻了。呃,他被骗了?

 “何出此言?”

 “当时她肚子里怀的孩子,根本不是爸爸的。”他移动一只黑车。

 “不,那个孩子……”

 二叔还来不及插完嘴,他已经接续下去。

 “孩于是钟祷的。”

 所有人张口结舌!

 只有他和衣丝碧,平稳如故。

 于她,是陈年旧事,与自己无干;于他,是早已震惊过了。

 衣丝碧轻轻挽起他的手,提供无声的支持。他没有回头看她,手指却收得更
紧。

 “她的富家少奶奶梦,在爸爸另外娶妻之后破灭,于是立刻把脑筋动向软心
肠的二叔,骗到二叔娶她之后,私下再含泣带诉的告诉爸爸孩子是余家的,让
爸爸暗中把孩子接回来抚养,而她则回去当余家庶系少奶奶。”

 “你……你……我不信!我不信!”老夫人全身颤抖。

 “现在,您终于了解钟涛为什么要绑走十七岁的我吧?”他疲惫地靠回椅背
上。“这根本不是一桩掳人勒赎案。当年钟涛只打算带走我,父子俩团圆,钟
秀怕她的诡计穿帮,死也不肯答应帮忙,于是他伙同了当时的女朋友,用药迷
昏我,打算把真相告诉我之后,父子俩一起潜逃到东南亚。”

 “住口!别再说了!我不相信!”他怎么可以在叶家两父子面前提起这些呢?
他就一点都不关心自己的权益吗?

 他仿如未听见,仍然继续着:“钟涛没料到的只有两件事,其一是那些药居
然会把我毒害成这副模样。其二是,钟秀为了阻止他,竟然打电话向你们勒索
赎金,本来期望的是余家会报答处理,将钟涛直接抓走,却未料到余家怕我被
撕票,不敢报案;钟涛心想,乘机和爸爸说个清楚也好,便示意要爸爸送钱来
赎人。三个人当场对质,钟秀无可抵赖,只好一切都认了。”

 叶二叔呆呆看着他。

 “爸爸知道真相之后,大受刺激,拖着我就往车子上跳,满心只想逃离这个
处境。与其说是他救我脱险,不如说是他心情大乱,无法面对真相吧!”

 老人家颤巍巍地瘫坐下来,茫然望着前方。“娇生儿啊……终究是个娇生儿
啊……一生顺遂,禁不起打击……”

 他清俊的脸庞仍然淡漠无比。

 “钟秀和二叔结婚的这几年来,二叔对她温柔备至,两个人又生了恢宏,不
能说她对二叔没感情。”他扫向另一端的叶二叔,眼中微透出几许暖意。“二
叔的憨实,让她渐渐对年轻时的胡涂事感到惭愧,所以后来得知了爸爸为了这
桩事件失去性命,连我也生死未卜,她才受不了良心的啃蚀,走上自杀的路。”

 叶二叔哽咽两声,眼泪蓦地往下掉。

 他是个真性情的人啊!衣丝碧对他的观感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钟涛自然也没有想到,原本一桩单纯的认祖归宗,会演变至此,他心中最
愧疚的人是我,于是宁愿出来投案,接受法律制裁。”

 “你有什么证据,支持这番说法?”余老夫人低弱地问。

 余克俭浅浅牵动嘴角。

 “一年前,我发病住院的时候,钟涛刚好假释出狱,他来找过我。”

 衣丝碧不禁侧目。他每一次入院,她几乎都寸步不离地陪在身边,从没看过
有陌生人找上门呀。

 “前人的纠葛,我和您一样不信,于是他又寄了这些资料给我。”

 他从脚边的公事包里,拿出一只牛皮纸袋。老夫人接过来,取出袋内的几张
文件,细细地,一读再读。

 然后,颓然叹息。

 一纸出生证明的影印本,以及几封钟秀与钟涛的鱼雁往返。

 信件一开始可以看出钟涛有试探的意味,钟秀极力劝阻,等于间接证实了他
的猜测,才引来后续的烽火连天。

 “他回来向你要钱?”

 余克俭摇头。

 “他只求我知道一切始末,愿意原谅他和钟秀,其他的都不奢求了。那一千
万是我自己的意思,算是还他当年那一滴精血之恩。”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老夫人颓然低问。

 余克俭温柔地望着她。

 “奶奶,您看,您这一生都在防着二叔,到头来,二叔那一支才是余家仅存
的一点血脉。”余克俭的眸中涌上悲哀。“连我,都及不上他们。”

 “胡说!”老人霍然抬头。“胡说!胡说!胡说!”到最后已经出现哭音。

 一个人活到老来,才发现生命中有一大段都被瞒在鼓里,这种滋味,教她如
何吞下呢?他们两人相依为命了太多太多年,她从来没有想像过,他不是自己
孙子的可能性……她的亲人只有这个“孙子”,他也是啊!

 “对不起,奶奶。”余克俭移到祖母身畔,将她搂到怀里。“我终究是让您
失望了。”

 “你没有。你很好,很好……”老祖母紧紧揽住他。

 余克俭进而进祖母发里。谁说男儿无泪呢?男儿的泪,只流在最触动心房的
时候。

 那样骄傲与保守的老人,视血统门户为人生大事的老人,在知道一切之后,
仍然告诉他,他很好。

 这句“很好”,远胜过世间一切颂赞。

 “你不会没事告诉我这些的。说吧,你有什么打算?”余老夫人深呼吸一口
气,重新振作起来。

 余克俭挂上柔和的笑,替老人家抹去颊畔的泪水。

 “您不觉得,我也该是时候,把这些富贵还给二叔了?”

 “不不不……不用了不用了。”叶二叔拼命摇手。

 “爸。”叶恢宏替父亲拭净红通通的鼻子,眼神也温柔。

 “尉权他……”老夫人轻叹。“他是个好孩子。”

 他是个好孩子?叶二叔目瞪口呆。那个向来瞧不起他,老是把他当成扶不起
阿斗的老太太,说,他是好孩子?

 这一生中,他有多少次希望这位严肃的老太太,能稍微对他假以辞色,拍拍
他的肩,随口夸一句:做得好。

 只要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就好……

 你做得好。你是个好孩子。

 好孩子……

 “哇!”他倏然放声大哭。

 “爸,你不要哭嘛!”叶恢宏被他哭得手足无措。

 “你你你……你听到没有?老太太说我好……老太太说我好呢!呜……老太
太说我好……”

 衣丝碧破涕为笑。这位二叔真是淳朴得可爱呢!

 余老太太白他一眼,复又叹了口气。

 “你们这些人都听着。”她颤巍巍站起身,神色回复了以往的威严尊贵。

 “我听。我听。”叶二叔一脸眼泪和鼻涕也不敢擦。

 她拿起桌上的文件信纸,突然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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