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淮记事-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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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已经老得无法再思考的时候,我才终于明白,其实有的事情本来就无关于对错。因为许多时候,事情即便想得再好,也会因为一个差错而全盘皆失;而有的错误,却往往会歪打正着。
也许,在琼海镇遇到秦小西,就是一个错误。
但,却是一个美丽的错误。
那一年,我与侍童到南海游历归来的途中,遇到了几个山贼的拦截。虽然最后我们还是处理掉了那些山贼,不过代价是我和侍童都受了伤,并且是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之地。
说起来也是个巧合。那个大雨纷飞的下午,当我和侍童从树林中跑出来时,竟然鬼使神差地遇上了秦小西的马车。那时,我们衣衫褴褛,模样狼狈,而身后却没有任何追兵。也难怪秦小西一直并不想搭理我这个麻烦,并认为我是刻意为之。
如果那个时候她不救我们,也不会有后来的那些事,当然也不可能有我的存在至今。可是人生就是这样,任谁也说不清道不明,虽然知道另一个决定会改变我们的一生,但是既然做出了选择就只能咬着牙走下去。
而所谓的如果,都只是一种自我安慰,和自欺欺人。
老实说,第一眼看到秦小西,我就被她的眼睛给吸引住了。
在宫中我曾看到过无数的眼睛。它们或者充满的欲望,或者充满了悲伤,当然也有很短暂快乐。我也曾看到单纯无害的眼眸,可是那多半属于幼稚孩童。如秦小西那样充满了故事,却又依然淡定的眼,我还是一次遇到。
一个人要经历了多少,看破了多少才能最终修得淡然?直到现在,我还是不知道,是什么让经历了无数的她还能保持一种干净的目光。起初,我没有胆量问,而后来,却是再也没机会问了。
而我原本只是单纯想靠近秦小西的动机,在看到向以南的时候粉碎成片。
这个与我有着相似面容的脸,让我突然之间明白过来,父皇为什么一直如此眷顾我。一直以来,我都知道父皇看着我的眼神里隐藏着一种淡淡的几近绝望悲哀,好像他是要隔着我看另一个人一般。都说帝王无情,也不该有情。但我总是在想,也许他们不是无情,而是用情换了帝位,也还来数不尽的孤单和悲伤。
这么多年,我一直不明白,父皇是想看谁。直到看到向以南的时候,我才恍然大悟。虽然宫里的那些妃嫔都不愿意承认,但大家心里都明白,父皇的心里始终有一个人,或者他的心里只有那么个人。而那个人应该与这个叫做向以南的男子,有着极为密切的联系。
当我看到秦小西在向以南温和的目光中渐渐融化,原本那样清澈的目光却因向以南染上了红尘,我的心里突然升起一种恨意。我想,那个在淮阳老屋里的年轻女子应该和我有着一样的心情吧。
她说她叫小夏,低眉颔首,带着数不尽的婉约。
我嗤笑,原来西北营大将军的女儿也可以如此柔顺。不过让她这样的男人如果是向以南,倒也无可厚非。只是,她终究要失望吧,而我,又何尝不是呢?
经过一番思量,我迅速盘算出怎么处理眼前的种种才对我最有利。
虽然多年以后,我对此有一种愧疚感。但时间再重来一次,也许我还是会做出与当时一样的决定。我派手下快速回宫联系上了父皇,将她们的一举一动告知于他,包括秦小西对向以南的份量。
不久之后,宫里传来了消息。父皇让我一面不动神色的将他们的情况一一汇报,一边等待他的吩咐。我小心翼翼地遵循父皇的指示,尽可能地探取我能得到东西。其实我和向以南的心里明白父皇的用意,只是他不说,我也就继续扮作纯良的姿态,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观察他们,虽然看到秦小西和向以南相偎的身影难免会觉得落寞。
上了舟山之后,我才发现原来这个小小的武林聚会,竟然让两位皇兄涉及其中。八皇兄派人寻宝螳螂在前,而五皇兄兵临城下黄雀在后。虽说我们都明白轩辕大帝的宝藏有一种极具诱惑力的东西。甚至他们可以通过宝藏建立足以与父皇抗拒的力量和军队。但我依然不认为皇兄们的计划可以得逞。父皇毕竟是父皇,对权力有着极大控制欲的他,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儿子形成威胁?
很显然十皇兄轩辕望北和我有着一样想法。在舟山看到黄九和小夏之后,我顿时明白过来望北的目的。原来他是想借此机会逼迫那两位皇兄露出马脚,并趁机将他们一举扳倒。
于是,这些各式各样该见和不该见的人都心有灵犀地扮演着各自的角色,对于对方的出现视而不见,这让我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多年以来在宫廷中的生活,让我们只是到利益与权势。黄九如此,欧阳夏如此,我,也是如此。
但是向以南的一番话,却让我突然明白过来,父亲的皇位不可能给我。因为我的母亲不过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宫女,没有背景的我得以在宫中苟延残喘,不过是因为我与那个人有几分相似。若非此,估计我早就死在一个不知名的角落了。
想通了这一点,与向以南的约定也就自然而然的达成一致。那就是帮助十皇兄达成目的,和为李云翰洗脱冤屈。至于向以南为什么要这样做,当时我并不明白。直到后来有一天我才从望北的嘴里知道,原来秦小西曾经被五皇子和八皇子伤害过。而当他说道往事的时候,眼里有深深的眷念和悲伤。我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几个兄弟中,只有五皇兄最终身首异处。可是这样的代价,未免也太过于沉重。
记得,向以南曾对我说,他的世界很小,只容得下一个秦小西。除此之外再别无他求。为此,他设计了一连串的圈套,甚至许诺让我当上一方闲王。这样的说法不免让我有些惊讶。虽然我一直都知道秦小西对于他来说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存在,但是,我断然没想到这个存在居然有这样大的份量。
明白了这一点,我开始重新审视与向以南的约定。
纵然知道向以南也许有那个能耐,但是能得到父皇的保障,对我来说岂不是更好?于是,我借着父皇的意思,迫使王二与我一同将秦小西从舟山带到宫中。而那时,我并没有意识到,我的这个决定,却将小西推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当我意识到这是一个多么的错误时,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父亲意欲赐婚的那个夜晚,我分明从秦小西的脸上看到一种淡淡的死灰色。我原以为只要向以南出现,这个结就可以打开。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父亲还没有等到向以南的时候便驾崩了。大皇子意欲夺位,却反而被早有准备的望北设计成了阶下囚。熟知了望北一贯的手段和计量,关于他最后能登上帝位这一点,我从来就不怀疑。只要派人去大皇子处煽风点火,原本就鲁莽的李贵妃便一定会上当。到时再派禁军中的势力里应外合,大皇子很快就因谋反罪落网。
可是在这之后,望北还是将小西软禁在宫中,迟迟不肯放走她。即便他知道秦小西是一朵开放在山野中的花,她也只能生长在自由的地方。如果被囚在皇宫,只能是逐渐枯萎,乃至灭亡。
也许望北也是深深喜爱着小西的吧。但这些却始终比不上他的私欲。人一旦拥有的权势就很容易被迷惑,这是他并不如向以南的地方。而那个时候,我们都没有意识到,这样一个不知对错的决定,却提前结束小西的生命。
多年以后,在云山发生的事,已经成为一个禁忌。
紫云别院和紫逸斋一样,变成宫中的禁地。
关于那天在山上的情况,宫里流传着很多种说法。有人说,秦小西是千钧之箭所杀;有的人说,秦小西是被五皇子的叛党逼着坠崖而死;当然还有些人说秦小西是以身救下望北。
不过,我却更相信另外一个说法,那是后来有一天我走到云山脚下时,一个生活在云山下老猎人对我说的。他说那一天云山的湖边泛起一道纯净无比的霞光,那是只有神才拥有的光芒,然后一朵祥云从湖边冉冉升起,往东方飞去。
虽然知道这只是一个美好的臆测和神话,但我却始终相信它是真的。
很多年以后,当我已经老得再也走不动路,有很多事情,我都想不起来了。那些关于秦小西和向以南的故事也慢慢变得模糊。
但我始终记得,我曾经经历过一次美丽的错误。虽然不见得每个故事走到最后都会完美,但,这并不妨碍故事的纯粹。
爱莲说
很久很久以前,他只是供在佛祖前的一串古法琉璃念珠。虽然经历了水里来,水里去,却依然不懂得七情六欲,不懂得爱恨红尘。只是默默地,在那个女子手中慢慢转动。日日伴着青灯长明,珠子一颗一颗滑落,周而复始。
女子的手指冰凉,甚至胜过他的寒度。她看着手中的念珠喃喃说道:“愿我来世的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
彼时,一滴眼泪落从她的眼角滑落,滴在在念珠身上,灼热而且哀婉。他好像突然顿悟一般,由懵懂逐渐清明。
可他开了慧眼的第一瞥,却是看到三尺白绫。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个世界,但没想到却是看到她的死亡。
她的脸色苍白,比雪还要冷,还压迫透彻。悬在半空中,像一片轻柔的雪花。
于是,那一瞬间成了琉璃心中的一个碎片。
佛从九天降临,看到那这串被遗忘在神坛面前的小小念珠,心里升起了一丝怜爱之意。当佛祖正欲把要把他领向西天的时候,他却摇了摇头。
佛于是皱眉问道:“为何?”
“我想在这里陪着她。”他回答。
“可是她已经死了几年了。”
“不,她的魂魄还在这里,一直不曾离开……”
顺着念珠的目光,佛祖看到了那缕游荡在房间角落的一魂一魄,不禁微微摇了摇头。
“这是孽缘……”
佛祖的叹息落在念珠的身上,微微作痛。他却依然看着佛祖,目光灼灼。
“也罢,便许你到尘世与她走几遭……”
手指挽成一朵白莲,佛祖将那抹游荡的魂魄放在莲花之中,抛向人世。
他对着佛祖颔首微笑,跟着进入了那本不属于他的世界。
阗城溢郭,旁流百尘,红尘四合,烟云相连。
转生的第一世,他成了一个有钱人家的少爷。
虽在红尘之内,却不惹红尘琐事,只一心想要得道修行。
一次偶然,他路过了一片荷塘,看到一株生长湖心的并蒂莲。只那一瞬间,他动了心,动了情,不在意那会是他一辈子的桎梏。
他千辛万苦把花移回家中,又耗费了大量的心血与物理将之养活。虽然辛苦,却是甘之若怡。
过了几年,那株并蒂莲竟然奇迹般的存活了下来。绽放在盈盈一水间,更显得较弱和清丽脱俗。
他曾无数次地想象过,这株莲花其实一位女子变的。一身白衣袭人,亭亭婀娜,带着不尽的娇羞和妩媚。
但是那样的景象却只存在与梦中,梦醒了人也就消失了。莲花还是那朵莲花,只是眼角滑落一丝血泪。
红尘紫陌,遇上了她,便是佛祖的恩赐,不奢求什么,只求一世相守。
他不知道的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与他有着一样的想法。
那个暗香浮动的夜晚。
月光一点一点的洒在水间,却又小心翼翼地收拾好一地流苏。
影影绰绰的惨白中,莲儿被扯成好几段丢弃在小塘边。
之后再发生了些什么,他已经不记得。只知道自己的鲜血喷在莲儿的身上,斑斑点点的艳红触目惊心。那个女人的一脸狰狞竟然成了他终生的噩梦。
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他寻着她来。
一世又一世,却始终不见她的影子。
充满希望,逐渐失望,慢慢绝望。
他甚至以为,这一切不过是佛祖与他的一个玩笑。
许多年以后,他成了天底下最寂寞的男人。
永远背负着一个不属于他的重壳,在浮华和落寞中游走。
作为奉天王朝的血脉,守护整个王朝的起落,虽然明明不想,却又不可能逃脱。
那一年,他在南淮寒山寺挂单作主持。
香火缭绕中,忽然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品香而去,他终于在向府的角落里看到她。这才知道,原来今生她转世成了一个人,只是由于少了被扯散的魂魄,显得有些痴痴傻傻。
明知道不可为,他还是耗尽心力将她的魂魄组合,重生。
不过,代价却是,永远的流落红尘,缘断今生。
以后的日子里,他时常隐身在寒山寺,只期望偶然不经意地擦肩而过。
然而当那一天终于到来的时候,他又显得那么的不知所措。
几世的追寻,他却不知道原来她是一个如此聪慧的女子。
“正所谓:了悟真空,方证菩提,谓之佛。度众人,般若法门,谓之法。清净明海,遁入空门,谓之僧。此乃是佛法僧三宝,归依三宝,才成正果。阿弥陀佛。”
她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