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淮记事-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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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能够重来,不知道那个摆渡老人会作出怎样的选择,会选择留下还是离开?可惜,这个世界上永远不可能有什么事能够重来一次,离开了就是离开了,一切都不可能再重来。不断的进入和遗忘,这就是江湖。不断的得到和失去,这就是人生。
离了小茶棚,马儿又带着两人一路往东南方走。周围犹如被泼墨一般暗青的山和天空,衬得天地越发的萧索。
古道,西风,瘦马,断肠人在天涯。小西心里默念着,心里油然生起一种孤独感。记得曾有人说过,几乎所有艺术的成就都来源于孤独。可是,他们孤独和寂寞,他们人生都奉献给了他们,于是,活着便是为着别人了。这,也许才是一种最沉重和悲伤的寂寞。有多少人能为自己笑,有多少人能为自己哭?
两匹老马载着两个人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走,翻过几座山,竟然到了淮阳的城门口。秦小西瞪着淮阳城几个篆体大字,又看看坐下打了个喷嚏老马,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马果然喜欢人世喧闹,哪里不好去,偏挑了这最最热闹和繁华的城市。
王二看见老马站在人来人往的城门口就是不肯往回走,心中一动,想起自己柳宰中在淮阳有一个小小的别院,便提议在淮阳过了冬再作打算。小西摸了摸想要进城的马,微微叹了口气,只得由着马儿跺进淮阳城。
柳宰中的别院是在淮阳的城郊。一路走过,河渠如琴,河廊如箫。由于才下过雨,白色的墙沾染了些许青灰色,溶入青灰色的河水和天空中,衬着一排排的黑瓦,和几支偶然伸出墙外的红梅,让小西不禁觉得自己是行走在一幅画卷之中,一伸手就能惹上水墨的颜色。
路过一座座各式各异的石桥,王二把小西带到了一个小小的院落前,轻轻拍了拍木门。前来开门的是一个老人,他仿佛已经认识小西很久,对小西的到来并不表示惊讶也没有过多的热情。小西和他打了一个招呼,便跟着走进门,一进去绿中带着些氤氲的水气便扑面映入眼来。藏书楼、小莲庄,小小的别院带了三分文气,七分清雅。
过了冬至,淮阳的天空一点一点沉了下来,漫天漫地都是一层厚重的灰。江南的冬天与北方铺天盖地的冰雪不一样。这里的冬是婉约的,是低调的,却又在不经意间一丝丝侵入骨髓。院子里的其它的花早早地谢了,一整朵落下来,一地的叹息。而角落里的红梅根本不会落地,就那么开开心心地绽放于枝头,开过了,便萎缩、干枯、变黄,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淮阳的冬也是绵长的,那方青灰色天一直持续到次年的三月才慢慢的转成淡淡的蓝色。而别院里的人,经过了漫长的冬天依然对小西不冷不热,弄得王二尴尬非常。而小西倒也不甚介意,平日没事她喜爱到书院里看看书经,或者翻阅向平安留下的医书,偶尔天气晴朗也牵着老马外出郊游,跟着王二学点轻功。日子一天天的过,终于熬过了冬季,迎来了陌上枝头的梨花。
三月,春风依旧。第一朵桃花盛开的时候,秦小西想起了花牌坊的漠雪。这么些年过去,不知道那个清雅的人现在如何?心中刚这么一寻思,小西便换了一套男装踏出别院的大门往城西的花牌坊走去。在城中最繁华的地方溜达了一圈,看看时辰也不过才申时,离花牌坊开门尚有些时间。小西四处转悠了一阵,慢慢走到了淮河边。此时,岸边的杨柳已经新绿,微风拂过泛出一片绿色的波纹。
在河边寻了一处干净的石阶坐下,河中一支支乌棚摇过,划出一道水痕,岸边浆洗衣服的妇人们嘻嘻哈哈的笑声伴着水纹流向远方。小西看着这片热闹,不禁想起了以前在南淮的历历往事,心中泛出微微的酸楚。眼前这片景象再繁华,也不属于自己,那么说到底,还是孤独。
“豆腐脑,豆腐脑,老赵家的豆腐脑……”一个悠长的声音将小西从思绪中唤了过来。她转过头,看见一个老头挑着担子从一座小桥的那边走了过来,突然想起几年前她也曾在淮阳吃过豆腐脑。
“这里要一碗豆腐脑!”小西招了招手,站起身来。
老头见有客人光临,连忙挑着担子走过来,将担子放在地上,擦了擦手笑眯眯地问道:“这位公子,你要什么什么味的?”
“要……卤……要甜味的。”秦小西刚想说要卤味,突然想起曾经有人对她说肠胃不好应该少吃辣,于是生生地转了话。可话音刚落,她又不由得生起一种失落的感觉。
“好叻!”老人笑呵呵的舀了一碗豆腐脑,溜上糖芡,放了果脯递给小西,“这位公子好是眼熟,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哦?”小西舀了一勺放在口中,“老人家真是好记心啊,几年前我曾到淮阳来吃过你家的豆腐脑。不过这次品尝,觉得不如上次甜了。”
“呵呵,我老赵家的豆腐脑几十年都是一个做法,这周围的人都知道,怎么可能说变就变了?”
“是吗?”秦小西又吃了一口,发现味道确实不如以前了。
老头见小西皱着眉,刚想说什么,一个妇人恰好走过来要了一碗豆腐脑。老头将豆腐脑递给她,轻声道味道如何。那妇人笑着说和往常一样好吃,便留了几个铜板,转身慢慢消失在小桥的那边。
小西闻言又吃了一口豆腐脑,却依然觉得没有以前好吃。老头见状将摊子放到一边,拍了拍衣服坐在小西身边:“公子,你说这豆腐脑不如以前了?”
小西点点头。
“我倒觉得可能是因为你这次吃它的时候,心情不一样,所以觉得没有以前好吃了。我看你一个人坐在这里看着河水,必然是有什么心事。你要知道,你心平和,这世界便是一片清明;你心复杂,这世界便是一片五颜六色。”
老头说着,伸出手指向不远处的那片繁华地:“顺着这条河往前面看去,就是淮阳最著名的烟花之地。在奉天许多人慕名而来,这其中有达官贵人、富豪地主。你说他们到这里图什么呢?也不过就是一个乐和,或者是一种虚荣感。当然,这其中也有其少数的痴心人。但那几乎都是一场场的悲剧。
我天天打这条路过,看到过各式各样的人。他们有的看似放荡不羁、随心所欲,一个个摆出高人一等的脸。其实他们也都是戴着枷锁做人。只不过他们习惯于隐藏罢了。在这点上,我觉得他们与那些青楼女子没有什么两样。都说□无情,戏子无义。但实际上,这世间最最无情无义的就是说出这句话的寻欢客。
公子,你看这一路都是漂亮的楼阁,都是衣姿鲜丽的有钱人。可是多少人能看到在那些黑暗的小巷里讨生活的穷苦人?你觉得他们可怜,可就是这样一些人却能在恶劣的环境下笑着面对生活。而那些富贵人呢?你看到他们笑,但看不到他们哭。他们活着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金钱名誉和权利。所以,生活是什么呢?生活就是不管贫富贵贱,在不开心的情况下寻找一丝丝的开心。那豆腐脑是什么呢?呵呵,它只不过是一种小吃,不可能成为你的主餐,也不可能构成你的生活。而关键是,你在想什么?你想要什么?”
秦小西听完老头的话,不禁笑了笑:“风未动,帆未动,是人的心在动。”
老头笑着点了点头,站起身,收拾自己的摊子,打算去下个地方叫卖。“说了这么多,你到这里干什么呢?”
“我来找一个朋友。”天色慢慢暗了下来,淮河上边的第一个红灯笼已经高高挂了起来。小西也跟着站起身拍了拍衣服。
“哦?”老头笑了笑,挑着担子往前走,“公子,我看你应该是个小姑娘吧,一个人到这里,晚了可得注意啊。也许下次看到你的时候,豆腐脑的味道会略有不同。”说完老头轻轻摇了摇手,沿着堤岸一路向前。
秦小西站在河边,看着老头的身影逐渐淡远成入那副水墨画中,一时之间竟想不出是人在画中,还是画在心中。
人生就犹如江中淡淡的银月,你以为它在江中,其实它是在天上,你以为它在天上,其实它是在你的心中。有时想来,人生有什么道理可言,但没有道理却又不是人生。
镜中花,水中月。
河水悠悠,带走了多少的思念和感伤,带来多少希望和等待。秦小西不知道下一次会与谁共此一方银月,可是又有谁能说得一定呢?
南儿……小西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心中有些隐隐的疼痛,轻轻抬起手拍去了一声的孤寒,慢慢走进繁华的深处……
消失的五年之夜夜夜未央
一串串红灯笼被接连点亮,秦小西沿着衣云缤纷慢慢走到花牌坊。
站在门口的老鸨招呼这迎来过往的客人,一见穿着富贵的秦小西从那边走过来,连忙上前往花牌坊里拉:“哎呀呀……这位小哥,您来找哪位姑娘啊?”
“在,在下找漠雪姑娘。”秦小西被老鸨身上浓郁的香气弄得苦不堪言,拼命想要拉远距离,却又被老鸨拽得死死的。
“哎哟,漠雪啊?可真是不巧。公子恐怕是外地人吧,因此不知道咱们漠雪下个月就要进七王爷府上了。这个罐头上,我可不敢让你见她。七王爷对咱们家漠雪可是宠爱得紧,你想啊,要是我让你见漠雪,七王爷怪罪下来,老婆子我就是是个脑袋也不够砍的。”老鸨缩了缩头,一付谢尽不宣的表情,“要不然你找咏梅吧,她和漠雪一样漂亮。那身段,那嗓音,啧啧啧,见过听过的人,没有一个不说销魂的……”
没想到几年不见,漠雪竟然扶摇直上,快进入皇家了。只是不知道,这种生活和禁锢对她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秦小西眼珠一转,拿了一锭纹银交到老鸨手中,“我与漠雪是旧识,烦恼你去给她说一声俞伯牙和钟子期,看她见是不见?”
“这……”老鸨有些犹豫。
秦小西见状,又给了她一定纹银:“烦恼你通报一声,如果漠雪说不见我,我立马就走,绝不给你添麻烦。”
老鸨将两锭纹银握在手中,想了想笑道:“那好,感情公子也是个念旧的人儿。老婆子我今天就成全你一次,但公子你可不能外传啊。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秦小西看到老鸨扭动着肥胖的身子走上楼,于是寻了一个角落坐下。
几年不见,花牌坊的布置较以往确实有些许多不同。而今的这里少了几分以前的秀雅,多了几分靡靡风尘。想必,漠雪在这样的地方过着也不会安生。可有道是后门一入深似海,难道七王府又真的是漠雪想要的吗?
小西一边细细思量一边喝着姑娘送过来的茶,直到老鸨从楼上笑嘻嘻地跑了下来:“公子真是好运气,许多要见漠雪的人都被她推了,却独独见公子你。”
小西笑了笑,又赏了老鸨一个银棵子,老子自然是喜不堪言地将小西带进了漠雪的房间。
小西推开门,走进房间,这里的布置一如以前。漠雪看到小西进来便迎上去,福了福身,将小西带入座中:“秦公子,几年不见,刚才妈妈提到俞伯牙和钟子期,我还道是什么人也有公子的雅兴,没想到竟真的是公子。多谢你还惦记着奴家。”
秦小西笑了笑,举起茶杯向漠雪致意一下,轻轻饮了一口:“这几年世事变化太多,本来在下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看看姑娘,没想到姑娘却能赏在下一个薄面。只是不知漠雪姑娘这几年别来无恙否?”
“呵,有什么别来无恙呢?”漠雪轻笑了一声,手指波动着琴玄,“像我这样的女子,横也是过,竖也是过,有什么好问的呢?倒是公子,面相似乎消沉了很多。”
小西摇了摇头,心中又泛出一丝酸楚,连忙又喝了一口茶,站起身走到窗边。
窗外新月如勾,依稀可以看到淮河上的点点渔火随波飘摇。风中传来阵阵花牌坊里充满各种情绪的笑声。不用看,小西也能想象出一付繁华之地的众生脸。
明月为谁而唱?江水为谁而歌?
来到这奉天朝,本不是秦小西所愿。可是来了也只得认认真真地生活。之前想着南儿总有一天会离开,想着自她总有一天会离开向家。可是真的分别了,又何尝不似自己离开家人一般。想要回去,又害怕离开,一直生活在矛盾之中。原本,小西以为再次分别的时候,自己能够笑着面对。可是,当真正离开之后,秦小西才发现自己突然不知道究竟想要什么。世人都道小西聪慧,却原来小西才是真正痴傻的人。
“不知向公子缘何这般心事重重?”漠雪见小西对着江月发呆,好意问道。
秦小西愣了愣,苦笑了一下:“听说漠雪姑娘即将进入七王府。现在说我的事,不过是给漠雪姑娘添烦了。”
“呵,七王府……”漠雪轻笑了一声,手上的动作突然重了一下。
秦小西看着漠雪的侧脸,知道她心中有千般万般的无奈,不由得也升起一种浓浓的怜惜。家财万贯、势力横行的王爷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