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娘-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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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奴焰娘就成了。”焰娘柔媚地笑道,柔若无骨地倚向身旁的柱子,“姓对于焰族女儿没有丝毫意义,不过是方便你我站在一起时好区分罢了。”她眸中幽晦难明,让人不知她在说这话时心中想到了什么。
并没理会她的废话,红瑚收摄心神,冷淡地问:“明昭成加是你什么人?”她神色之间一片冷漠,并不显露丝毫渴盼知道的急切,仿似只是随口问问。
可是焰娘却知道这事对她一定很重要,虽然相处只是片刻,焰娘却已了解到她是那种决不说废话的女人。
“明昭成加?”焰娘以手支额作出一个诱人的思索状,随即迷茫地,“是成加家的男儿吧?你难道不知道在焰族中,即使是同一家族,男子与女儿是极难相见的吗?”
“忒多废话!”红瑚冷叱,心中难掩失落,甩袖欲去。既然这女子不认识他,那就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在她身上。
“喂,怎么说得好好的就要走了?”焰娘美中闪过一丝促狭,但她聪明地没让红瑚瞧见,“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个叫明昭成加的家伙了?”
红瑚闻言一震,回眸狠狠地给了焰娘一个白眼。并不理会她,迳自缓步而行。
“红瑚小姐,听奴家一句,焰族男人永生永世都不会娶焰娘的。”焰娘的声音柔柔软软,并没有刻意提高,却清清楚楚传进已走至小桥上的红瑚耳中,“而且你已为人妇了,不是吗?”
红瑚没有回头,走路的姿势始终保持着优雅典美,“如果你不想失去舌头的话,最好现在就给我闭嘴!”她的声音似冰珠般一粒粒迸出,打在焰娘身上,让焰娘情不自禁打了个寒战。但是在焰娘目光无法触及的前方,她纤手紧握,秀美的脸上布满难以遏制的痛楚。
焰娘看着她美丽的背影消失在假山背后,不由轻轻叹了口气,为了红瑚,也为了所有陷入感情漩涡的焰族女子。
明照成加?想起这个名字,她的目光不禁有些朦胧。那个天生一头银发,十分爱笑的二哥,那个她自小便崇拜似天神的男儿;那个惟一不会瞧不起焰族女子的焰族医神;那个曾保护过自己的…她摇了摇头,抛开不应该的回忆。焰族中没有兄妹情,没有父女情,也没有…呵,母女情。所以对于那个族群她一点也不留恋,但她亦不会企图如红瑚一样刻意抹灭自己的来历。
☆☆☆
静竹院名符其实全种满了竹子,除竹之外再无其他植物。沿着竹林小径前行,片刻出现一座庭院,青砖灰瓦,朴实自然。此时院中寂寂,只闻风韵生涛之声,令人不由心情神爽,凡忧尽去。会是这里吗?焰娘疑惑地站住,堂堂的卿府二少爷,江湖上威名赫赫的孤煞会住在这种地方?
“有人吗?”院子里纤尘不染,焰娘犹豫着是否该踏足其上。等了片刻,并没人回答。
撇了撇红唇,焰娘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正常了,她何时如此有礼过。
纤足踏上院中紧密相接的光洁青石板,焰娘向正对自己的房间走去。就在此时,身后小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似有几个人正向这里走来。她站住,转过身去,恰与来者打了个照面,双方均是一愣。
来者共有四人,为首之人一身白衣,长发披肩,身形瘦高,容貌丑陋罕见,见到她,深目中浮现出嫌恶的光芒。
她脑海中立时浮起几个月前在哲远的一个野村外的遭遇,那个灰衣男人和眼前的人…
她尚未完全确定,耳中已听到那男人似沙砾磨擦的声音道:“谁当值?”
他后面三个作同一色青衣打扮的汉子脸上均浮上惶恐之色,其中一人忙道:“回二少爷,是吴汉…”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卿洵扬手打断。
“你处理罢!”卿洵没有感情地道,“把那个女人弄走,再派人将地板冲洗干净。”语罢,转身朝来路走去。
“是。”那回话的青衣大汉恭声领命,其余两人则随后跟去。
焰娘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美目,从来没有、从来没有一个男人会这样对她视若无睹。他究竟是不是男人啊。
“姑娘请!”耳旁传来男人有礼却强硬不容拒绝的声音,令她回过神来。横了那青衣大汉千娇百媚的一眼,趁他心神微兮的当儿,她脚尖在地上轻点,仿似一片枫叶般向不远的卿洵飘去。
“不得无礼!”那男人很快回过神来,赶紧随后追去,同时一掌击向她。他不想伤人,此掌只用了五六分功力,目的是想将她截下,谁知焰娘只是身形微晃,前行的速度丝毫不受影响。他脸色大变,追之却已不及。
“停!”喝叱之声起,跟随在卿洵身后的另两个青衣人同时回身阻截焰娘。
卿洵继续前行,连头也未回,仿似不知身后发生了何事。
焰娘爆出一连串娇笑,竟然不躲不闪,腰肢一挺,双手背负,竟以高耸的胸部向两人的一拳一爪迎去。
两人一惊,想要收手已是不及,只能硬生生改变方向,将招式击向一旁,卟卟两声,地上竹叶翻飞。焰娘已来到两人之间,素手穿花拂柳般飞舞,两人要穴立刻被制,动弹不得。他们二人武功本非如此不济,只是没想到焰娘武功既高,又会使诈,猝不及防地着了道儿。
焰娘娇笑不断,长发飞扬中人已来到卿洵背后,口中道:“卿二少爷留步!”
“没用的东西!”卿洵沙哑的声音响起,一个旋身,一样白色的物事飞上空中,平平展开。
焰娘不由凝目瞧去,却是一块手帕,心中不解时,卿洵五指齐张,已向她抓来。这一回她不敢故计重施,只因知道他一定不会怜惜,忙撮指成爪向他掌心袭去,另一手则施展小擒拿手去扣他的脉门,此时手帕已落至她眼前并继续向下飘落。
出乎她意料的,卿洵只是避开她袭向她掌心的一撮,而对于她真正的杀招毫不理会,难不成他知道自己无害他之意?心中如是想着,纤指已扣上他脉门,只是她连欢喜也来不及,便觉呼吸一窒,他的手已掐住了她的喉咙。而更让她心寒的是她发觉自己所扣之处便似铁铸一般,毫无用处,难怪他躲也不躲。
她痛苦地呻吟一声,颓丧地垂下手,直到此刻她才知道那块手帕的用途,因为他的手正是隔着那块白帕捏住她的脖子。他、他竟然嫌她脏!她脑海中浮起他开始转身离开之前说的话,“把那个女人弄走,再派人将地板冲洗干净。”心中恍然,她不由气得浑身发抖。
“说!”卿洵像看着一件死物般看着焰娘美艳绝伦的脸,对于这种女人他一向不屑于动手,奈何自己的手下全是废物,平日里凶悍非常,谁知一碰到女人便都成了软脚虾,看来自己得检讨一下御人的手法是否正确了。
“侬要奴家说什么?”焰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气恼,如花娇颜上又浮起可颠倒众生的媚笑,仿似在和情郎撒娇,而不是生死系在一线之间。
卿洵不再和她废话,手指力道逐渐收紧,目光森冷地看着她隐藏在甜笑下的挑衅眼神,如非开始没感觉到她的杀意,这一刻便不会是他亲自动手迫供了,卿家刑室有的是方法迫一个人出卖自己最亲的人。他并无意杀她,只是想给她点苦头吃,让她知道在卿府还没她撒野放浪的地方。只要她乖乖地说出来意,他便饶她一次。
焰娘的媚笑渐渐凝结,呼吸困难地想抬手掰开他的手,却发觉两手乏力难举,竟是被他制住了穴道。她小嘴微张,动了动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喘气声,丝毫说不出话来。完了,这次玩得太过火,要把命给玩丢了。随着呼吸越来越困难,她惟一能自救的方法就是朝着卿洵毫无表情的丑脸猛眨眼睛,谁知他竟视若无睹,手上力道越来越重。
原来卿洵并没意识到自己已让她发不出声音来,还道她死到临头还敢卖弄风情,心中厌恶更增,怎会松手。
完了,下辈子再不做这种蠢事…焰娘的意识渐渐涣散,唇角不由自主浮起一个莫名无奈的笑。
“该死!”卿洵低咒一声,松开手,任她软倒在地。没想到这个烟视媚行的女人竟如此倔强,实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他并不是一个容易心软的人,如非她昏迷前的那个笑容,他知道自己可能真会杀了她。
那个笑清清淡淡,一丝淫邪浪媚的味道也没有,那一刻他才看清她的年龄,一个比师妹还小的女孩。想到师妹,他再无法下杀手。
“二少爷。”三个手下惭愧地来到他面前,恭候处罚,如非焰娘没下杀手,否则已有两人报销了。
卿洵木然却似有实质的目光扫过他们,三人不由噤若寒蝉。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一个身材矮胖的中年男人出现在竹林小径尽头, 见到卿洵大喜, 奔了过来。
“二少爷,老爷叫你去见他。”他的目光好奇地落在软伏在地姿态撩人的焰娘身上,不禁暗暗咽了口唾沫。早听说二少爷救了一个动人的尤物,今儿一见,果然不假,怕也只有这样的货色才能让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二少爷心动了。只是她怎么躺在地上?心中虽有如此疑问,他口中可不敢问。在这个家中,除了老爷夫人和净小姐,谁敢开口问二少爷,怕是想自找没趣罢。
卿洵闷哼一声算是回答,似死水般的目光扫过昏迷过去的焰娘,却并不作停留,转身缓步而去,只淡淡留下一句话,“问清楚。”
“是。”三手下大喜,知道只要完成他的吩咐便不会有事了。
另外知道二少爷对眼前的女人毫无兴趣,那他们每个人都有机会去博取美人青睐。面对如此尤物,只要是正常男人,谁不心动。
惟有那中年汉子一脸不解地看了看三人的喜形于色,然后再恋恋不舍地狠狠瞪了眼地上的焰娘,才匆匆追着卿洵而去。
☆☆☆
走向啸坤居的一路上,卿洵习以为常地看着丫环婆子,只要是雌性动物,一见到他便吓得站在那里瑟瑟发抖,连看也不敢看他一眼,更不用说是喊他了,而雄性动物们则一个个噤若寒蝉。他并不以为怪,仍旧腰杆挺拔,双手负后不慌不忙悠闲地走着,仿似天地之间便只有他一人般。
打小开始,因着与生俱来的丑陋容貌,他就已经在学习如何面对别人的眼光。现如今已二十六岁的他如果还没学会,倒不如撞墙死了算了,省得活在世上丢人现眼。
二十多年来,能够坦然面对他的女性只有两位,一位是他的母亲,因为她和自己一样丑陋吓人。另一位就是师妹净儿,她是自己从小宠大的,只有她在他面前任性发威的份儿,哪有她怕他的道理。想起师妹,他脸上不由自主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因为没人敢看他,因而没人发觉。
说来也有趣,三兄弟中只有他长得像母亲,大哥和三弟却和父亲一样俊逸轩昂,这才导致母亲只愿教自己武功,而其他两位只好另觅高人。只是到现在他仍没懂,母亲脾气怪异,容貌又丑,又是外族蛮夷,当年意气风发、年轻有为的父亲怎会娶她,而且直到如今仍事事顺从,恩爱异常,几十年来两人之间从未发生过口角。“哦,不,不是没发生,而是母亲每一次发脾气,父亲都会有办法令之转怒为笑,实是让人佩服他的能耐。”
等等,他突然停住脚步,仰首望向高远湛蓝的天空,脑海中浮现出那红衣女子与他昂然对视的倔强眼神。他知道这世上又多出一个不惧自己容貌的女人,虽说是风尘女子,但敢无畏地与他对望,在他面前仍能谈笑自若者,独她一人。现下他倒有些佩服那女人了。
深吸一口气,他将思绪转到老狐狸宋锡元身上,继续向啸坤居行去。
那老家伙野心不小,暗地里招兵买马,偷运私盐,妄想垄断南方市场,以筹军饷。他当所有人都是瞎子么?哼,本来他做什么都不干他卿家的事,可是他竟敢将触须伸进他们的势力范围,想蚕食卿家的权力财富,未免不自量力了些。看来他是老得糊涂了,再活下去也没多大意思,只知道搅风搅雨,等哪天找个黄道吉日为他送终算了。
他神色不变中已决定了一个朝廷大族之首的生死,难怪会有“煞”之称。
第三章
啸坤居中,卿洵双手下垂站在厅心等待卿九言发话。不需要他询问,他知道卿九言找他来,自然会说明意图。卿九言虽然不似他般少有表情,但如果有人妄想能从他的神情揣知他的心意,那就大错特错了。
看着木头一般立在那里的卿洵良久,卿九言不由摇了摇头,心中暗暗叹气。这儿子和他母亲一副死德性,早知会将他弄成这个样子,当初就不该同意夫人让她单独训练他。好了,现在后悔已来不及了,不过目下有一事或可刺激刺激他。
“有人来向净儿提亲。”缓缓地,他丢下一个惊雷,眼睛则眨也不眨地看着卿洵,期待着他的反应。
谁知卿洵连一根汗毛也没震动,“龙源主傅昕臣。”沙哑地,他说出早已探知的名字。他终究还是来了,来将净儿从他身边带走。
“你知道?”卿九言浓眉微皱,长身而起,来至卿洵身前,细细地打量他。真想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不是喜欢净儿么,怎么一点也不焦急或妒忌,又或是他掩饰得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