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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如意王爷-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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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知问将那一摞笔录推开,将手中的册子放在茶几正中,推到岑修儒眼前:“池大人提审时日在正月廿二……”说罢抬眼,见岑修儒仍是愁眉不展,又道,“这些时日,王爷大可无须担心。”

    “……可是”面对一副公事公办模样的严大人,岑修儒欲言又止,终于道,“如今天气这般寒冷,礼部牢房如此阴湿,又弄得血肉模糊,池大人一介文人如何承受得住?”

    严知问闻言,沉默了片刻,再度开口,却已全然没有了半分宽容的口吻:“既在刑部,便都是嫌犯,理应一视同仁。下官方整顿完狱卒内受贿的风气,王爷就算是为了皇上,也不该让下官出尔反尔。”

    “……”岑修儒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知道严大人所说的都是对的,可当事情发生在了身边亲近之人身上,便多多少少,希望能为池大人打点打点。

    “王爷,请回吧。”严知问收起手中笔录,便将那一摞文书抱回了书架。

    岑修儒却是越想越慌,道:“严大人,先前听闻礼部同僚们说,新上任的刑部尚书阴狠毒辣,想出了许多折腾人的法子。本王仍是不信。可方才步步进来,果然听得刑部大牢内哀嚎不断,宛如人间地狱。”他站起身来,放在茶几上的手握成拳,“难道等那提审之日,严大人也是如此,对池大人严刑逼供,屈打成招?严大人如此行径,要造成多少冤假错案?”

    严知问动作一顿,将最后一本笔录塞进书架,回过身来,面对岑修儒的言辞激烈,眼中竟是理所应当的平静:“下官确是想出了很多阴损的法子,但王爷别忘了,那些都是恶人。”

    “对付那些恶人,炮烙,插针,算什么阴狠毒辣?下官只觉得还不够狠,还不够毒。”想到那些言辞闪烁,试图掩盖罪行的一张张丑恶嘴脸,严知问的脸色堪比下雪天还要阴沉。

    严知问眼中的煞气,简直让岑修儒背后一阵恶寒,忍不住后退的冲动。

    似是见到岑修儒眼中无意中透出的的恐惧,严知问停下了脚步,一下子收了全身的气势,垂眸噤声了片刻,才是低声道:“王爷无须害怕,下官的阴损法子,一辈子也不会用在王爷身上。”顿了顿,继而又道,“……亦不会伤害,世间任何一个善心之人。”

    言已至此,岑修儒已不知还能说些什么,伸手取了茶几上的围脖,便是匆匆告辞,严知问也走出了耳房,不远不近的跟在身后,直将他送到刑部大牢门口,才停下脚步。

    岑修儒抬头见外头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雪,在来时的道路铺了薄薄一层白绒,便将手中的围脖服帖的围上,正要离去,却是听到一声:“王爷留步。”

    回头时,见严知问从一旁的狱卒手中取来一把朴素的纸伞。他走到岑修儒身侧娴熟的打开,而后,便将伞递向身边的人。

    “王爷,刑部阴气重,若是无事,往后还是少来了。”严知问道。

    看了他一眼,岑修儒也不知该说什么,心里憋得慌,更没什么好脸色,接过伞,便离开了。

    ——————————————

    皇帝将刑部全权交予严知问之后,总算是落了几分清闲,不仅刑部打理的井井有条,审讯进度也是极有效率,各种进程可圈可点,皇帝对这新任刑部尚书的满意溢于言表,在岑修儒面前极少谈及国事,却也是经常对严卿赞不绝口。

    岑修儒虽然直觉并不赞同严大人的做法,但他也自知没有经纬之才,无法断定严大人是对是错,便没有多做评论。无论如何,严知问的确是为皇帝分忧了不少。

    眼见一年一度的除夕之夜即将来临,家家户户都是忙着挂灯笼贴桃符,王府也是布置得喜气洋洋,岑修儒一回府见母妃与婢女们坐在正殿开心的剪着窗花,心头也不禁洋溢起节日的喜庆。

    “如意回来啦。”

    “诶。”岑修儒嘻嘻一笑,便凑了过去,举起一旁剪好的窗花,一张张的看过去,“真好看,母妃还是这么巧手。”

    “就你嘴甜。”王妃嗔怪,嘴角却是带着笑。

    岑修儒放下窗花,这才是看见正殿旁大箱小箱的东西,不由好奇的凑了过去,“这些是?”

    “嗨,还不是那些朝官们送来的礼。”淮阳王妃坐在桌前,娴熟的转着剪刀。

    “这不大好吧。”

    “有什么的,娘让玉梅置办了回礼,都已一一还礼了。这礼尚往来,多正常的事。”

    “好吧。”岑修儒拗不过母妃,只能一笑置之。

    “但有份回礼,恐怕还要你自己去一趟。娘已给你准备好了,就在那搁着呢。”

    岑修儒顺势往墙边看了看,果然看到一个红纸包裹着的物件,便上前去拿了起来:“这是要给谁?”

    “小刘将军啊。”

    “呃——”岑修儒迟疑片刻,犹豫的放下了,自打知晓了刘将军的心意之后,他便是能避则避,更没有自己去招惹的道理,“让有德送去吧。”

    知子莫若母,淮阳王妃怎能不懂儿子,笑道:“娘知道你在想什么,可礼品好还,人情难还。前些时日,小刘将军知道你在礼部忙,怕你受不住,隔几日就差人送几个养身滋补的食谱,轮换着还不带重样,实在是有心啦。”

    “……”岑修儒大吃一惊,他哪能想到这些母妃炖给他的汤都是刘将军的主意,若是早知如此……他早便制止母妃收下这些了。

    如今……真正是人情难还。

    “里面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如意你便去刘府跑一趟,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嘛。”王妃又道。

    最终,岑修儒还是无可奈何,带着那一包礼品,骑着马逛到了刘府门口。

    下马拍了拍刘府大门,他从未来过刘府,下人便也没有认得他的,见外头风大,却还是将他领进了府中,带向了刘将军所在的西厢房。

    未进庭院,便听得阵阵破风之音,绕过拱门,便见刘将军身着一身单薄,正在房前练枪,风那样大,他却练得满头大汗,察觉有人进院子来,他视线一瞥,见到那抱着礼盒的浅青色身影,霎时露齿一笑,收了枪,随手立在一旁。

    随手擦了擦汗,刘吟取了一旁的大氅披上,便笑着凑近了岑修儒:“哟哟哟,本将军不是看走眼了吧。”

    岑修儒尽量挺直身板,见刘吟走近,便将礼盒递了出去,一板一眼道:“刘将军……本王给您拜个早年了。”

    刘吟垂眼看看礼盒,露出一笑,坦然伸手接过。

    “那……”岑修儒见状便要告辞,却是被敏锐的察觉了。“诶——既然来了,喝杯茶再走。”刘吟当即拉住了他的手腕,使了个眼色命下人去沏茶,却将他强拉进了回廊下,按在了回廊边的长凳之上。而后,刘吟自己也在旁坐下,反反复复的端详手中的礼盒。

    “里面是什么?”

    “……并不知,是母妃准备的。”

    “倒老实。”刘吟嗤笑,也不泄气,又翻来覆去的看了会儿,二话不活就将礼盒打开来。刘吟将礼盒中的东西抖落出来,发现是个同岑修儒脖子上差不离的白狐皮围脖,当即便是惊喜不已,直接带了上去。

    “……”岑修儒脖子上所带的这狐皮围脖是母妃亲手缝制的,看看刘将军手中那个,做工与模样都像极了他的,想必也是母妃亲手做的。

    “谢谢。”

    岑修儒被对反的眼神看得有些纠结,又莫名的重申了一次:“……是母妃准备的。”

    “却是王爷送来的。所以王妃的心,王爷的意。我都收下了。”

    岑修儒说不过刘将军,便没再多言,又是呆坐了片刻,扶着柱子想起身:“本王该回府了。”

    “茶水还没到。”

    刘吟没有像以前那样硬拉着他,只是仰起头看着站起身的岑修儒,脸上挂着一丝淡笑,“同我喝杯茶再走吧。”口吻稀疏平淡的就像久违的老友,令岑修儒一时无法拒绝。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吟·卢瑟·刘准备要离开啦。

正文 第五十三章

    说话间;那领路来的下人此时已端着茶水回来。岑修儒实在没有拒绝理由,只能坐了下来;刘吟忙腾开位置,命下人将托盘放在两人之间,便让他下去了。

    也没有什么风雅小亭;精美茶几,两个人就在回廊边干巴巴的对坐着;刘吟不假手于人;亲手沏了两杯茶。

    岑修儒接过杯子;盯着里头打转的墨绿茶叶;心情有些奇怪。若是刘将军还是和以往一样,对自己捏来拿去的;可能他就不会这么不自在了吧。如今的刘将军;让人觉得触不得,也伤不得。

    正想着心事,忽然手一颤,听得清脆的“叮”一声,竟是刘将军拿杯子碰了碰他的杯,抬头便见刘将军扬眉,豪放的仰头一饮而尽,简直好像杯中的不是碧螺春,而是什么上好的酒。

    刘将军的行事依旧是如此古怪……却是把岑修儒逗笑了。见岑修儒边饮茶边笑,刘吟抹了抹嘴,也是满脸喜悦:“不知今年王爷除夕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陪母妃守岁吧。”岑修儒与父王母妃聚少离多,今年难得相聚,自然是要一道过年的。

    刘吟低头,又给自己沏满一杯热茶:“元宵呢。”

    岑修儒没出声,他很想与皇上一道逛灯会,可皇帝事务繁忙,即便是有空,也不该是自己提起的。

    刘吟看他神情也大致猜到了他内心的纠结,便没有再问,举起杯子,慢慢的饮尽。

    两人皆沉默之时,岑修儒忽然一愣,不远不近听见一曲悠扬的笛声随风而来,他刚看向刘将军,还没问,对方已是开口答了:“尚书严大人。”

    “……”岑修儒愣了愣才明白刘将军在回答自己,后知后觉的点了点头,这才知道严大人仍住在将军府中。

    不过,无论是当日那受人欺凌的少年,还是今日铁面无情的严尚书,似乎都无法与这风雅悠长的笛声联系到一起。

    刘将军又道:“这小子,就是匹养不熟的白眼狼,睚眦必报,阴险狡诈的很。京官还没有提审完,已朝地方官员下手,第一个,就从洛阳太守府开始。”

    自打那日从刑部里出来,岑修儒便不想再去那地方,自也不知晓刑部如今的提审进度。但晓得皇上已全权信任了严大人,此时听刘将军如此形容,心里不免有些担心。

    他并不怀疑严大人的才学,但作为一个司掌刑部的尚书大人,光有才学却是不够的。可严大人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相处的那些时日岑修儒对他的私事过问不多,便也全然不了解。

    正在想着这些繁琐之事,坐在身边的刘将军却是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低声唤道。

    “王爷。”

    岑修儒抬头:“……嗯?”

    刘吟看向他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偏过头去,道:“只是想同你说……过完年,我打算陪同兄长,一同南下,镇守江北。”说到此处,刘吟顿了顿,眼中的神采微微黯淡下几分,“朝中若无大事,往后,便不回来了。”

    听到这,岑修儒惊讶万分,愣愣的看着仰头喝完又一杯茶水的刘将军,一时说不出话来。毕竟,如今边境已然安定,以刘将军在河南的功业而论,在朝中前途不可限量,全然不必做区区一个驻守将军。

    可是他没有立场问原因,况且刘将军做下的决定,从来也不会动摇。

    相识这五年来,虽然磕磕碰碰没能成为知心好友,但刘将军于他来说,仍是十分重要的人。虽然他从来没能真正看懂过刘将军,但对方身上的优秀,果敢,那些闪耀,全都是岑修儒可望而不可及的。岑修儒也常以他为参照,意图修正自己的不足。

    如今听得他这诀别一般的话语,又怎能让岑修儒不感到难过。

    咽下卡在喉咙的一口茶水,岑修儒默默地放下了杯子:“将军何日启程。”

    放下杯子,刘吟心情似乎也轻快了一些,耸耸肩,皱眉想了想,道:“过完元宵吧,正月十六。”竟只剩约莫半月。

    岑修儒想告诉他,皇上一直毫不掩饰的期待着来年春日,万事平定后,在皇林狩猎大会与你策马同游。

    奈何刘将军志不在此,心也不在此,像匹驰骋的骏马,迫不及待的要将旁人全数甩在身后。

    ——————————————

    冬日日头短,回到府中的时候天已半暗,府中已张贴上了窗花,王妃在等他吃团圆饭,见他垂头丧气的回来,稍稍敛了笑:“同小刘将军好好的辞行了?”

    原来母妃已然知晓才安排自己前去辞行,岑修儒一时控不住情绪,两条眉毛耷拉了下来,刚在母妃身边坐下,眼眶便红了。

    “母妃……刘将军说他再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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