括苍山恩仇记-第2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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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啦!”
素素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却不分辩,只是问:
“要是明天一早上船,路上不耽搁,得几天能到缙云呢?”
本忠扳着手指头算给她听:
“从嘉兴到杭州坐船要两天;从杭州到兰溪、金华是上水船,得五六天,从金华过永康到缙云白水山,要靠两条腿走路,也得三天。加在一起,这一程路,没有十天是到不了山上的。”
素素听说只要十天工夫就可以到白水山,倒放宽了心地说:
“这么算起来,再往宽里打一打,有半个月工夫,就是遇上了顶头风,也该到了吧?今天刚八月二十四,离九月二十四,还有整一个月呢,有什么可忙的?哥哥快去禀明了师傅,就请到我家里来盘桓几天,让我收拾收拾,咱们干脆一路同行好了。趁这会儿天色还早,哥哥快去把师傅请过来吧。中午我就传下话去了,晚上单治一席,专为师傅接风洗尘呢!”
本忠不能把师傅不喜欢她的话头照直说出来,只得支吾说:
“算日子,如果中途不耽搁,最多有十二三天是能赶回去的。不过,这么重大的事情,赶早不赶晚,万一遇上刮风下雨或者有个什么意外耽误几天,误了上人的通盘计划,可不是玩儿的。上人的计策,动手的时间定在九月二十四,准备的时间呢?难道不也得好几天?师傅是个急性子人,只要是他定下来的事儿,谁也更改不得。他的脾气更古怪,生平从来不进行院人家,也不与官家大户来往,要他搬到这里来,只怕比牵牛上高墙还要难上三分。要照我看,你还是不要去惹他的好。”
素素听了,好像不怎么相信似的,歪着脑袋笑了一笑说:
“我就不信天底下会有那么不讲道理的人。我跟他无冤无仇,指着哥哥,他也是师傅辈儿,今天光临贱地,专为他治席接风洗尘,不信倒会招恼了他。你说得那么绝,我倒偏要试巴试巴,一会儿就打发门上带着轿子帖子去敦请,且看他赏脸不赏脸。”
本忠见素素要一意孤行,急忙拦阻:
“我师傅一辈子也没让人抬着走过,你叫他坐轿子,还不如打他一顿呢!”
说到这里,正好梅香拴完了马,送上茶来,素素抽身站起,想了一想,就吩咐下去说:
“既然是仇师傅生平从来不坐轿子,也不好勉强他。轿子不坐,马总骑得吧?梅香,你骑上一匹马,再牵上两匹马,带上请帖,快到亨通客栈去把仇师傅和黄客官请来。要是请不回来,你就别回来见我!”
梅香答应一声,正要下楼去,本忠急了,连忙站起身来,拦住了梅香,对素秦说:
“你这是何苦来叫梅香为难?请客吃酒,要两头乐意才成。我那师傅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能为梅香赖着不走就乖乖儿地跟她来么?照我看,你那么一闹,好事儿都会叫你给办砸了,我师傅也会更加不乐意起来。你要是一定要为我师傅接风,我这里倒有个圆通的办法:你把酒菜装成两个食盒,叫人挑了送到客栈里,让我们自己慢慢吃去,他倒兴许推让不得呢!”
素素听本忠这么说,觉得有道理,就叫梅香到厨下去传话:晚上的酒席,一色儿备办两份儿,一份儿着人拿帖子送到客栈去,一份儿开在内厅堂。本忠听了,忙又说:
“有一份儿就够了。师傅今天刚到,我总不能撇下师傅,一个人在这里又吃又喝吧?”
素素听说本忠要回去陪师傅,叫了起来。
“哥哥明天就要上路回家了,难道还不叫小妹给你饯行么?你师傅不肯失身份到我们行院人家来。难道哥哥你也不肯赏脸了?要是哥哥怕师傅责怪,就全推在妹妹身上,就说是我不放你回去好了。再不然,咱们跟他来一个礼多人不怪:先叫梅香备马去敦请一次,要是请不来,再把酒席送过去,顺便说一声,是我把你给留下了。这么着,师傅就是再不讲道理,也该没什么道理可讲了吧?”
本忠见素素为此上心,不觉笑了起来。素素见本忠笑了,只当他已经认可,就叫梅香赶快鞴马去请。
梅香下楼以后,房内又只剩下他们俩人了。素素依旧挨着本忠在床沿上坐下,手扳着他的肩头,柔声细语地问他:
“先扔开师傅来不来的事儿不谈,趁这会儿房里没人,哥哥还是把你回去以后的打算给妹妹说说吧。报仇的事情,不管得手不得手,完事儿以后,都应该马上就回嘉兴来。我这里禀明了母亲,先把姑娘们都打发了,关了行院,跟脚就粉刷厅房,等你回来好办喜事。你想好了没有?我妈要是准出本钱来,今后你是打算开铺子呢,还是依旧做行商?”
这个问题,上午他们两个在崔氏墓上私定终身的时候,本忠倒是想过的。紧接着师傅突然来了,把他的计划全盘打乱,脑子里想的,只是如何赶紧返回故乡,手刃林炳,为全家合族报仇雪恨,至于报仇以后,怎么回嘉兴来娶新娘做事业,说实在的,还真的没有仔细想过呢。这会儿听素素问他,只好照实回答说:
“咱俩的事儿,今天上午刚提了一个头儿,我还来不及细想,师傅就来了。这半天儿,我只顾琢磨回去以后的事情,咱俩的事情,还没工夫细想呢。这次回去,既然是山寨上安排下的计谋,要着落在我的身上手刃林炳,为我父亲报仇雪恨,少不了要一刀一枪,舍命厮杀。至于成败吉凶,可就难以预料了。要是苍天有眼,鬼神有灵,保佑我手刃了仇人,又能平安脱险,我当然不会在山上久住的。正如妹妹上午所说,我家的仇人只是林炳,不是官家;大仇一报,就算对得起祖宗在天之灵,没有必要也没有那力量去跟朝廷官家结仇作对了。只要我能够顺利得手,不管山上怎样留我,我都不会答应留在山上。至多住上十天半个月,跟兄弟姐妹们盘桓几天,还是要下山来做我的买卖的。我跟朝廷官家没有那么大的冤仇,也不惦着保真命天子打天下做什么开国元勋。我只希望做一个安份守己的买卖人,将本求利,少不了我一家子的吃喝穿戴,就心满意足了。算起来,九月底要是能够把林炳送上西天,再在山上住上个十天半个月的,下得山来,也已经是十月中下旬了。如果先回嘉兴,住不多久,就是年下,又得赶回温州去。这样匆匆忙忙的,也不好办喜事。再说,师傅是先到瑞溪找我的,要我上山的打算,想必我岳丈也知道了,事情一完,不先回瑞溪,似乎也说不过去。这么看来,要是事情顺利,我还是先回温州的好。开了春,再到嘉兴来与妹妹相会,咱们就可以消消停停地办喜事了。要是过了明年三月我还不来,那就是事情失利,不是被杀,就是被擒了。那时候,妹妹千万不要以哥哥为念……”
素素听本忠说到这里,急忙站了起来,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嗔着他说:
“临上路的,也不讨个吉利,怎么连个忌讳都不顾了?哥哥此去,吉人自有天相,当然是天神共佑,手到擒来,马到成功的。不过要妹妹熬过这小半年的光阴,才能与哥哥再见重逢,这漫长的一百五六十天日子,牵肠挂肚的,叫我怎么放心得下?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去求求师傅,请他宽限一日,让小妹收拾收拾,跟哥哥一起上路,也让我去助你一臂之力吧!”
对于素素的这种任性,本忠打心里意识到这是出于她的真心和痴心;也是由于他们两人的休戚相关,命运与共。从她脸上的焦急忧虑,从她眼中的脉脉含情,本忠不难一下子看到了她胸中强烈地跳动着的那颗赤诚的心,禁不住深深地为她的真情所感动了。他伸出了双手,一把将素素搂进怀里来。素素半坐在他的大腿上,却把一张粉脸紧紧地贴着他的油脸,在激情中沉默,在陶醉中沉默了。两个人紧紧地相互搂抱着,半天没有说话,只听见彼此猛烈的心跳,只觉着彼此急促的呼吸,还感到脸上有一股热泪在簌簌地爬,但却弄不清是谁的泪水在流了。在这种异样的静谧中两人都在尽情地享受着人世间的温暖并倾听着来自内心的无言的低诉。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素素渐渐地把脸埋到了他的怀里,由于过份激动而饮泣了。本忠松开了她的纤腰,两手轻轻地抚摸着她那抽动着的瘦削的双肩。在亲人的爱抚下,素素逐渐平静了下来,一手勾着他的脖子,一手抚摸着他那宽阔壮实的胸脯,仰起脸儿来,无限深情地说:
“只要我能够天天跟哥哥在一起,哪怕是走遍天涯海角,历尽艰难险阻,我也心甘情愿。只要看见哥哥平安,妹妹的心也就踏实了。你一去半年多,干的又是刀尖儿枪口上的营生,叫我怎么放心得下呢!要这样牵肠挂肚没着没落地过日子,用不着三个月,我就该想死愁死记挂死了。你还是去跟师傅说说,让我跟你们一路走吧!好吗,啊?”
瞧着她那天真、稚气、无邪的大眼睛,本忠禁不住长叹一口气儿,像捧着一件心爱的珍宝似的双手捧起了她的脸蛋儿,在她的樱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无限深情地说:
“我就要上路了,你不也应该讨个吉利么?那些犯忌的话头,再也不要提它了。我跟妹妹才相亲,又相别,才相爱,又相离,心里难道就好受么?要按我的心思,一年到头天天跟妹妹形影不离早晚厮守才称心呢!可是天下的事情,哪能都那么如意呀!师傅根本就不许我把家里的事情给外人说,我跟你的这一段姻缘,他根本就不知道,怎么肯答应让你这么一个不相干的‘外人’来参与我们的机密大事呢?再说,你母亲只知道我是个温州来的客商,不知道里面还有那么多的藤蔓枝节,你我又是没成过亲的夫妻,不论从大道理、小道理上说,你妈也不会放你跟我一路走的。为今之计,只好请妹妹在家里安心静等。妈妈跟前,只说我回家去侍奉父病,明年开春之后一定来嘉兴与妹妹成亲。我到缙云之后,不论得手不得手,一定找个可靠的人专程给你送信儿来。要是过了年还没有我的信儿,那就是遭到了意外,妹妹只当……”
没等本忠说完,素素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一头栽倒在他的怀里,大叫着说:
“不行,不行!你不能把我闪在这里不管不顾,叫我在相思相望中过那没着没落的苦日子。我也不放心哥哥一个人去闯那龙潭虎穴!不管怎么着,我都得跟着哥哥去!”
本忠搂着她,正要善言解劝,忽听得楼梯响,急忙松开了双手,就拿袖子替她擦去了斑斑泪痕。两人同时起身,改坐到桌子两边的椅子上去。
上楼来的是薛三娘。中午素素从北门外骑射归来,已经把她与本忠定了亲的事情跟母亲都说了。薛三娘见女儿自己选中的女婿一表人才,能文能武,家里又是个广有资财的富商,也很称心满意,一口答应女儿,要把院儿里的姑娘们打发掉,准出银子来,交给姑爷去做买卖。后来听说本忠的师傅从浙南找了来,不知道有什么大事,回客栈去了;刚才又听丫头说本忠在素素绣楼里,就一个人兴冲冲地上楼来,且看是什么事情以及如何商量处置。
本忠见三娘上楼,忙站了起来见礼。三娘落座以后,笑呵呵地说:
“你们两个的婚事,小女中午回来,已经给老身说了。老身命蹇运乖,先夫不幸早故,留下我们孤儿寡母,走投无路,举目无亲,流落到这嘉兴地面,为了维持一家的生计,开这样一家行院,也是万般无奈。如今多承小官人不弃,跟小女定下了百年好合,不单小女终身有托,就是老身,也有了半子之靠。从今往后,自当不再操此贱业。且容老身逐渐地把姑娘们该发放的发放出去,该留下的留下使唤,腾出前院儿来,交姑爷另派用途。老身自从先夫故去之后,惨淡经营,苦度光阴,原有的一点点资财,变卖的变卖,散落的散落,如今手头能够拿出来的,也不过七八千两而已。等你们办完了亲事以后,我再悉数点交给你。该做什么生意,你们两口子商量着办。往后老身早晚只在佛堂念佛,一应上下内外的事情,全都交付给你们啦!听说你师傅千里迢迢赶来找你,家里有了什么急事儿?你师傅怎么不一起过来见见?”
本忠听三娘如此说,急忙离座深深一揖,改了称呼说:
“岳母有所不知,只因家父年高体弱,偶感风寒,未能及时调理,以致卧床不起,病中想念小婿,特烦小婿业师专程赶来,要小婿火速返里侍奉汤药,稍尽人子之道。目下正值家父重病,有关婚事一节,小婿尚未与我师傅谈及。加上师傅连日车船劳累,明天又将买舟南归,需要稍事歇息,不能与小婿同来,并嘱小婿代向岳母致谦。小婿此番返里,如蒙苍天垂怜,一俟家父病体稍有转机,小婿当即禀明家父,礼请媒妁专程前来纳聘行定。小婿此去,多则半载,少则三月,一定前来完婚,侍奉岳母。今日之事,实出突然,不及与岳母细商,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