括苍山恩仇记-第3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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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身上。要是果然如此,与其去求织女娘娘,倒不如去求大先生更为灵验些。但是有一句俗话,叫做:“医得了病,医不了命”,要是瑞春果然是命中无子,那又该怎么办呢?想知道瑞春会不会生儿子,除非纳一个二房,要是二房依旧怀不上身孕,那毛病就不在瑞春身上;要是二房有孕在身,至少可以证实自己是没有毛病的。但是像瑞春这样的脾气,能让自己娶小老婆么?更何况她又去娘娘庙求了子,正满怀“早生贵子”的热望呢?那么,是不是可以偷偷摸摸地娶一位如夫人呢?花几百两银子买一个清白人家的大姑娘,另房别院儿,独门独户,藏在城里不让瑞春知道,学一个井水不犯河水,岂不是好?但是守备大人在县里安了小公馆的消息,能不传到壶镇来么?要是走漏了风声,实打实地叫她逮住了活的,这场风波就不知道该怎样收场了。因此,不管怎么个秘密法,明娶总是不行的,除非是暗偷。可是上哪儿去找这么一个合适的大姑娘呢?他一下子想到了瑞春身边那两个大丫头。这两个丫头,论年纪都可以嫁得人了。只为自己说过要让来旺儿任择一个,因此三年来一个也没有打发。这两个丫头中,又以那凤妹出落得越来越俊俏,说个话儿也还伶牙俐齿,伺候个人也比喜妹更有机灵劲儿。把她纳作偏房,瑞春固然不会马上答应,但悄悄儿地收作通房大丫头,家里耳目不多,只要买通了下人们,大概还不至于会走漏风声。等到有了身孕以后,再正式纳为小星,那时候,不单生米做成了熟饭,而且是替林家传宗接代的有功之臣,瑞春心里就是八百个不乐意,也无法驳回了。至于来旺儿,他要是愿意呢,就把喜妹赏他;他要是不愿意,给他几吊钱,让他自己另娶一个去,不就完了么!
想到这里,林炳不由得高兴起来,拧着的眉毛疙瘩解开了,就直着脖子一迭连声叫凤妹。
凤妹就在旁边伺候添饭,听得大爷叫,只当林炳已经喝完了酒,赶忙盛了一小碗饭,双手捧了上来。林炳见了,也不去接,却直眉瞪眼地盯着她细看起来。早在林炳回家养伤那阵子,就已经发觉这个瓜子脸儿、细高挑儿、大眼睛、高鼻梁、溜肩膀、水蛇腰的姑娘,不单身段儿模样儿长得好,就是一言一动一颦一笑也都是十分可心相当动人的。作为一颗小星,凭良心说,也满不错的了。林炳心里这么想着,不由得满脸堆下笑来,眉梢眼角的淫邪之意毕露。凤妹见大爷不来接饭,却用这么一种极不庄重的眼光盯着自己,不由得嘻地一声笑了出来说:
“大爷今天怎么啦?不认识我呀?”
林炳当即接了下茬儿:
“晤,三个月不见,果然是一朵鲜花盛开,出落得更其标致了。要不仔细看,差点儿还真不认识你了呢!”
凤妹只当是来旺儿连那话儿也给大爷说明了,登时脸儿涨得血红,低下了头去,轻声地说:
“大爷不要这样说,叫她们听见了,传给大奶奶,可不是玩儿的。大爷快吃饭吧,别凉了,吃了肚子痛!”
林炳只当她害怕瑞春吃醋,反正醋娘子不在身边,就随口说起狂来:
“大奶奶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尽管你是大奶奶带过来的人,可连她自己也得听我姓林的摆布呢,何况是你了?还不是由着我要怎么样就是怎么样?你不要害怕,只管实说,就说你到底愿意不愿意吧!”
凤妹依旧只当是问她跟来旺儿的事儿,不由得心里通通地跳着,羞答答地低声说:
“我是大爷的人,大爷愿意怎么发落我就怎么发落我,还用得着问我自己吗?”
林炳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是愿意的,却非要她把话说清楚了:
“虽说你是用银子买来的身子,不过这是你们女孩儿一辈子的终身大事,也不能过于勉强你。愿意还是不愿意,就听你自己一句话了:要是不好意思开口,咱们摇头不算点头算,你就点一点头,也是一样嘛!”
凤妹局促了一阵子,终于轻轻地点了点头,接着又说了一句:
“谢谢大爷的恩典。”
林炳哈哈一阵大笑,先接过她手里的那碗饭放在桌上,又把酒杯斟满了塞在她手里,笑逐颜开地说:
“你倒是个既知趣又痛快的妙人儿!只要你真心愿意,一切都有你大爷作主。快坐下,先喝了这一杯。赶巧今天七月七,正是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大喜日子,这一杯酒就算是喜酒吧!”
凤妹受宠若惊,主人恩典,赐坐赏酒,怎么能不喝呢?双手捧过来,斜签着身子在一旁坐下,一仰脖子一皱眉就喝干了。林炳夹了两片清蒸火腿,送到她嘴里,又满斟一杯递给凤妹,连说喜酒必须成双,尽管凤妹不会喝酒,也只好硬硬头皮喝干了。林炳见桌上只有一双筷子,就从汤盆里拿起一个银调羹来,递到凤妹手里,叫她自己随意吃菜。凤妹见大爷今天特别高兴,不敢有拂盛情,就用勺子尖儿擓起两片玉兰片儿来,放在嘴里慢慢儿嚼着。林炳又夹了一块干烧鱼的脊背肉,送到她的嘴边,笑着说:
“今天都大喜了,还不敢放开胆子吃好东西呀?有大爷作主,该开荤就得开荤,别尽素着啦!”
凤妹歪了歪脖子,妩媚地瞟着林炳微微一笑说:
“不是我不敢吃荤的,大爷赏脸,让我陪着您吃这顿饭,吃什么不一样?大爷让我爱吃什么就吃什么,我最爱吃的,就是嫩笋,觉得比什么都鲜呢!”
林炳听凤妹说爱吃笋,笑着说:
“有道是‘姜是老的辣,笋是嫩的鲜’,要是鸡丝、肉丝炒笋丝,那才真叫鲜呢!来,先把这几片竹笋都吃了,回头大爷再赏你吃人笋,那味道,比起竹笋来,可又要鲜得多呢!”
说着,把盘子里俏的玉兰片挑出来夹了一筷子,愣往凤妹的嘴里填。风妹张开小口,就把林炳递过来那几片玉兰片都吃了。
林炳见凤妹既不像瑞春那样冷若冰霜,也不像翠花儿那样举止轻浮,却有一种小家女不娇不媚的楚楚可怜之处,不由得越看越美,又斟了一满杯酒,自己喝了半杯,把剩下的半杯送到凤妹嘴边。虽然她连说醉了醉了,喝不得了,却又还是全都喝了下去。林炳忽然举杯在手,兴致勃勃地问:
“听说你妈年轻的时候,是个唱山歌的名手,从小就教了你不少。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大爷敬了你三杯酒,你总也该给大爷唱一支好听的山歌吧?”
凤妹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说:
“大爷真会打哈哈,您连省里都去过了,什么样好听的曲子没听过,还要听上不得台盘的乡下山歌?再说,我娘死的时候,我才六七岁,教给我唱过的几个山歌,也早都忘光了呢!”
林炳兴趣盎然地说:
“别蒙我啦!你家大奶奶还没有出阁的时候,你给她唱过多少?难道大奶奶的面子大,大爷请你就请不动么?”
凤妹听主子连“请”字都说出来了,不好再推托,只得说:
“大爷要是不怕污了尊耳,想听山歌还不容易么!您说,您想听什么?”
林炳哪儿知道这个俊俏的丫头肚子里都装有哪些山歌?歪着脑袋想了想,就指着天上说:
“今天是七月七,满天星,家家都在看牛郎织女相会,你就唱个小星星的歌,怎么样?”
凤妹是个识字不多的丫头,哪儿懂得“小星”是什么意思?略一沉思,想起小时候妈妈教过一个《小星星》的歌,尽管多年不唱了,词儿倒还记得,虽说当着大爷唱有些腼腆,可又不能扫大爷的兴,忸怩了一下,就轻轻地唱了起来:
小星星,亮晶晶,
一颗一颗像铜钉,
观音拿它补花瓶。
花瓶漏,好炒豆,
炒豆香,好栽姜;
姜无芽,好栽茶;
茶无籽,好栽柿;
柿无仁,个个空,好栽葱;
葱角夜夜长,好杀羊;
羊头没有角,打喜鹊;
喜鹊半天飞,打野鸡;
野鸡没有肉,拿去换萝卜;
萝卜生了筋,拿去换灯芯;
灯芯照不亮,拿去换炮仗;
炮仗放不响,拿去换白鲞,
白鲞没尾巴,拿去换个大内家①;
大内家不生子,一顿打半死;
扔在大门口,变条大黄狗;
扔在房后,变个娘舅;
扔在厨房,变个蟑螂;
扔在楼上,变个和尚;
扔进牛栏,变个蒲篮;
扔在楼梯脚,变个鸟龟壳;
扔在楼梯下,变个胖娃娃;
你也抱,我也抱,乐得娃娃哈哈笑。
……………………
① 内家──缙云方言,老婆,妻子。
这是一支当时几乎家喻户晓的缙云县传统山歌,也叫做“十八扯”,既没有突出的主题,也没有固定的内容,只要合辙押韵,扯到哪里去都不要紧,因此尽管当地多数的孩子都会唱这支歌,可是各家所传不同,唱词也就颇有出入。林炳既然是本地人,这种荒腔走板并不好听的俚野山歌,当然是听熟了的。但是此时此地出于凤妹之口,却觉得别有一番情调。尤其是唱到“大内家不生子,一顿打半死”和“扔在楼梯下,变个胖娃娃,你也抱,我也抱,乐得娃娃哈哈笑”这两句的时候,触动了林炳的心事,忍不住手舞足蹈,哈哈大笑起来。
一曲歌罢,赶紧提起酒壶,满斟一杯,双手捧上以为贺。 凤妹一来夙愿已酬,解除了后顾之忧,心中欢喜;二来从未得到过主子如此青睐,有点儿受宠若惊,不敢有拂盛情;三来几杯酒下肚,被压抑了多年的少女的热情一下子冒了出来,也有些难遏难止。因此,借酒盖脸,在主子面前竭力讨好,显得少有的殷勤。他们俩一个无心,一个有意,阴差阳错,却错到一块堆儿去了,你推我让的,竟把一壶酒喝了个精光,这才叫凤妹盛了两碗热饭来,主仆二人,头一回面对面地坐在一张桌子上共进起晚餐来。
吃过了饭,撤下残汤剩水,林炳净过了手脸,一边捧一杯香茶慢慢儿啜着,一边就一迭连声地催凤妹赶紧进房去铺床。凤妹只当主子旅途劳顿,想早点儿歇息,脆脆儿地答应了一声,就进房去先把灯盏点着,然后站在踏床上,弯腰把一条夹被替主子铺开,把枕头放正。就在这时候,林炳走进房来,回手把门掩上,走到凤妹身后,拦腰一把就把她抱了起来,低头就一连亲了几个嘴。凤妹吃了一惊,连叫:“大爷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林炳挤鼻子弄眼地笑对她说:
“你愿意,我乐意,正应该这样!趁今天七夕,大奶奶又不在家,咱们来一个天从人愿,先把你收了房。她求子,我也求子,只要你能替我生下一男半女来,你就是二房姨奶奶啦!”
第九十一回
大爷恩典,亲信奴才花落果留苦难诉
主母宽容,陪嫁丫头借肚生儿喜在心
凤妹直到林炳把她抱到床上去之前,都只以为主子今天恩典,把她许配给来旺儿了;她连做梦也没有想到,今天七夕之夜,炳大爷竟会有意收她做偏房,自己居然有在大奶奶的花床上睡一夜的福份儿,居然会有伺候炳大爷枕席的荣幸。当这样的幸运突然降临到她身上的时候,她惊呆了,手足无措了。囿于她卑贱的奴婢身份,除了本能地叫喊两声“不要这样”之外,既不敢不从,更不敢反抗,只有听从主子任意摆布的份儿。
就在那一刻,她的心头有如翻江倒海,各种各样的想法和忧虑一齐向她袭来:头一件,她怕主子会发现她的非处女身子,不单追问起来无法交代,很可能林炳还会因此而不要她,其结果只能是白白地让他霸占一次身子,做二奶奶的福份儿就会从此破灭。因此,她被林炳抱上床去之后,来不及多想别的,一门心思全都用在如何遮掩这件事情上。好在一者林炳正在情急之中,二者只知道凤妹是十几岁就卖到了吕家的小丫头,绝没有想到她会跟来旺儿暗渡陈仓,三者凤妹有过第一次经验,这一次半娇半羞半惊半怕半推半就的情景特别是不堪方圆凿枘(ruì瑞)痛楚难禁的哭喊装得极像,加上林炳在这方面也不是什么老手,因此竟被她稀里糊涂地搪塞过去了。
她最担心的第一关顺利通过以后,接着就不能不为自己的处境和今后的出路略作打算了。
早在凤妹刚进林家大门的时候,也曾经梦想过希望得到主子的青睐,但是不久就失望了。后来几经周折,才跟来旺儿有了百年之盟,却没有想到与来旺儿珠胎暗结之后,林大爷突然之间又会心血来潮,竟然违背了从前的诺言,私下里把她给收了房。只是此身一经主子占有,就再也不可能重归来旺儿了,连分尝一脔的可能都没有了。不管怎么说,来旺儿已经占有了她,她也确确实实曾经以身相许,有过白头之约,山盟海誓,言犹在耳,怎么能够在一夜之间全都烟消云散呢?
但是,这能归罪于她么?一个奴婢,连身子都是主子的,可不是主子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么?当年的誓言,今天的事情,都有天神共鉴,她相信老天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