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我要吃肉-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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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之间,寂静无声。
赵王妃展眼望去,庄生的眸中有什么一划而过,古琅阴霾的神色里都是狠毒,酒鬼……已经醉得不醒人事。
半响,凭空中一声娇喝,长鞭再一次有了生机,辣辣的撞向身前这胆大妄为的男子:“汪云锋,你找死!”
万死不辞的汪云锋汪御史在肉痛中死死记住了:夫人的打骂要忍得!
他忍。
再一次皮开肉绽的汪哥哥被白子扛回了主院,黑子在他们身后高来高去,还幸灾乐祸:“真正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汪云锋哼哼。为了让情敌们知难而退,一顿鞭子算得了什么。再说了,夏令寐的豆腐也值得一顿鞭子,他不亏。
当然,半夜在床榻上痛得翻滚不得安眠之时,他还是忍不住琢磨自己这一招棋下得对不对。毕竟,这吃女子胭脂的一招,是某位色皇帝的拿手绝活。汪云锋不是色令智昏的皇帝,夏令寐也不是雍容华贵的冷情皇后。
这天夜里,素来严肃的汪御史醒来后发现自己的嘴唇咬破了,春梦复苏了,床单要换了。他自己抱着替换下来的被褥和亵衣,左右为难,最后一脚将门口打地铺的卷书给推滚了出去,把两人的被单等物交换。末了,还不放心,又当着夜猫子白砚的面将睡死的卷书给扒了干净,把自己的衣物套在卷书身上,拍了拍手,大踏步的跑到了庭院里将卷书的亵衣毁尸灭迹,这才施施然的去晒月亮。
他不敢睡了,春梦再有痕,他又找谁做替罪羊去?
岂料,今晚的月色太撩人,院中摸黑赏花的人不止他一个,立在池边的人还有赵王妃。
汪云锋心下筹措,到底上前打了招呼。
赵王妃一张笑容可掬的脸在月光下有层淡淡的白晕,如雾中花般不是很清晰:“汪大人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汪云锋深深吸口气,夜里露水的清气顺着鼻翼到了肺腑,让整个人抖擞起来。他隔着三步远,只望着她,信誓旦旦的道:“我会保护好令寐。”
赵王妃了然:“我信你。若说这世间有谁最在乎堂姐的性命,除了你,没人敢论第一。说到底,堂姐也是因为救了我们两姐妹,这才被古家人盯上。现在敌在暗,我们在明,堂姐又不知缘由,难免会出岔子。”
“我不想她牵扯朝中大事。当年,本该是我这家主替她入宫救人,而不是任由她独自涉入险境……说到底,当初是我错得太多,以后护她一辈子也是应当。”
“堂姐不领情咋办?”
汪云锋望向池塘中或明或暗的灯光,负在身后的双拳紧了紧,喃喃着:“那就当我自作多情。”
他说这话的时候,正与赵王妃面对面,从远处看去,倒像是藕断丝连的情人在互诉衷肠的样子。在晕黄的烛光下,凭空多出了些温情暧昧。
夏令寐坐在屋顶上,遥遥的望着那相对而立的两人,只觉得全身发冷。
旁边的庄生侧握在屋脊上,暗运轻功将酒杯送到了她的面前,淡淡地道:“要彻底忘记一个人,最好的法子就是用另外一个人完全的替代他。”
“夏姑娘,我今日在王妃面前的话,都是真话。”
“你我狮子配老强,在这世间再也找不到我俩这样的绝配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母狮子,你就从了我这老强吧。”
十七回
一夜里,几人难眠,到了次日早晨,令寐依然早起练功。只是这一次不单多了庄生,还有赵王妃的女儿顾尚锦。
夏令寐的武器是长鞭,善于远攻,而小郡主却喜欢舞刀弄枪,最爱近攻。两人比划了几招下来,小郡主连夏令寐的边都没挨着,自己的裙边倒是被长鞭给折腾得支离破碎。
小郡主脸憋得通红,气恼的将大锤往夏令寐身上掷去,颤着声音道:“你欺负我。”
夏令寐耸肩:“我就是欺负你。”
小郡主拿起长剑也朝着她投了过去:“你是个大魔头。”
夏令寐单手叉腰,躲开兵器:“那你是小魔头。小魔头,你的发髻散了,要成为疯魔头了。”
小郡主瘪了瘪嘴。
“哎呀,你这衣裳的式样真稀奇,腰上的烂布条也是你的武器?难不成你打不过别人,就准备用布条勒死对方?十八般兵器你样样都会,又样样杀不了人,你哪里是习武,你是跳舞吧?看看你这矮冬瓜似的身高,比水桶粗壮的腰,比门板还要平的胸,还有你的小屁股,”
小郡主瞪大着眼,捂着自己的臀部:“我,我的屁股怎么了?”
夏令寐绕了她两圈,皱眉道:“你这屁股都没有我家飞刀的翘实。啧啧,让人看了恨不得踹两脚。”
‘哇——’小郡主捂着自己不够翘立的臀部,大嚎着飞奔向自己母亲的庭院,哭得那个撕心裂肺。
夏令寐在后方咂咂嘴。以大欺小,持强凌弱什么的,太符合她的性子了╮(╯▽╰)╭
站在屋顶上对打的黑子和白子泪流满面:姑娘啊,你犯得着这么没品么!
赵王妃被小郡主哭着闹着折腾了半日,面上苦笑,心里却是不以为意,只笑道:“魔头多好啊。在人世间,魔头最是威武。高兴的时候会吃人,不高兴的时候也会吃人,吃啊吃啊,骨头都不会剩下一根,多懂事。”
小郡主咋吧着眼,偷偷窥向随后而来的夏令寐:“姨妈会吃了我么?”
赵王妃道:“那你也可以吃了她嘛。”
小郡主将头埋在母亲的怀里,呜呜了两声:“我打不过她。”
赵王妃笑道:“你可以让你姨妈教你武艺,变得跟她一样武艺高强,就不用担心被吃了。”
小郡主问:“姨妈比父王还厉害?”
赵王妃道:“你父王是狗熊,你姨妈是狮子,他们都很厉害。”
“那,和皇帝叔父比呢,谁更加厉害?”
夏令寐嗤笑两声:“那个色皇帝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谁都可以把他给踩扁了。”
赵王妃好笑的瞪了自家堂姐一眼,摸着小郡主的发丝道:“你的皇帝叔父是一条很肥很肥的龙王,你的姨妈都是地上的狮子王,他们两个没法比较。”
小郡主似乎很失望,哭丧着脸:“连最厉害的叔父都打不过大魔王,怎么办呀。”这副烦恼的模样倒是让两个大人逗笑了。
夏令寐仔细琢磨着赵王妃的神色,见她只是身子疲软些,神色见轻松自在,丝毫没有被情所困的烦扰。她又回想了少儿时赵王妃与汪云锋的总总,昨夜被旧愁冲垮的理智逐渐回笼,虽然还不大自在,也料定了赵王妃对汪云锋无私情。
夏家人最重亲情,夏令寐对这位堂妹照顾良多,如今放开了心思,面上也就快活了。
赵王妃很有几分眼色,瞧了之后就笑问:“姐姐可喜欢锦儿?”
夏令寐坐到旁边,捏了捏小郡主的肉脸蛋,感慨道:“喜欢是一码事,自己真生了一个混世魔王又是另外一码事。”
“妇人家,不求夫君独宠,子女却是必须的。”赵王妃似乎想到了什么,“当年我初嫁给赵王,回了门当家理事之后才知道皇家媳妇何等的难。原本以为赵王是个重情不好色的,可在娶亲之前屋子里也有一两个通房。我刚刚怀上锦儿,宫里宫外就一群人张罗着给他找暖床人,每日里王府中莺莺燕燕好不热闹。我不能阻拦,不能与赵王理论,心里再苦面上还是要笑,否则就会被人说善妒。”
夏令寐脸色一沉,她也记起了在汪府的岁月。那时,汪云锋是个刚刚在朝中展露头角的官员,靠着公公积累的人脉一直是一番风顺。哪知道,平日里温和孝顺的汪云锋在姻缘上走了岔路。夏家众多姐妹,他独独对夏令涴情有独钟。夏令寐与他年纪相当,因着性子的缘故最是跋扈,越是得不到的人她就越是要嫁,一门心思的幻想成亲后两人琴瑟和谐的日子,为此让夏家二房与三房闹得很不愉快。
夏令寐追逐着汪云锋,汪云锋却爱恋着夏令涴。
那些年,她无数次见到汪云锋与夏令涴相谈甚欢的情景,也无数次的看到汪云锋眸中溢满着对夏令涴的深情。她不甘心,明明她为他付出了那么多,爱他那么深,为什么他的视线就是不肯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她要他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她出嫁了。出嫁的当夜,她也彻底的失去了汪云锋。
谁能够忍受新婚当日,新郎官包袱款款的想要与别的女子私奔?谁又能够明白,新婚几日后就要挂起白帆,为病逝的婆婆守孝的眼泪?她被人嘲笑咎由自取,被人指摘‘不详’,被人揣度‘克夫家’。
新婚之夜的羞辱,新丧之日的委屈,还有那三年无数次独守空房苦等那人的怨恨,成了她一生中最大的苦痛。
相比之下,赵王妃那些小事倒是无足挂齿了。
“如今你儿女双全夫妻顺遂,算是最为美满了。”
赵王妃笑道:“任何美满也比不过有对儿女。姐姐,说句不当的话,你也该认真考虑自己下半辈子的幸福了。”
夏令寐略带揣度的凝视着她。
“我知道你不原谅汪大人。”
“不,”夏令寐阻止她,“我与汪云锋再无任何瓜葛。”
“姐姐,你先听我说。”赵王妃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语重心长道:“你可知晓你不在的这些年,汪大人如何过的日子?”
夏令寐撇头:“我没兴趣。”
“那你可知他为何突然跑来辰州,日日夜夜的守着你是何缘故?”
“不关我事。”
“你连他在北定城被人攻讦的事情也不想知道?”
夏令寐只觉得烦躁不安,倏地站起身来:“我对他早已心如死灰,你们不用再费尽心机的算计我这些。”
赵王妃脸色突变,夏令寐这才后知后觉的察觉话中不妥,脑中乱成一团,嘴巴还毒着:“我知道我万事不如你,很多年前我就认输了,输得一塌糊涂。这不怪你,也不怪他,只怪我自作多情,自以为是,我如今翕然一身是活该,是对过去愚蠢的惩罚。我不想听到他的任何事情,更加不想听到你口中的他如何如何。你们两人在一处,只会让我愤怒,让我嫉妒,让我……”
她倏地闭紧了嘴巴,在赵王妃的眼中看到自己痛苦到扭曲的面容,顿了顿,最终一甩鞭子出了门。
半路上,正巧遇到汪云锋,越发没了好气:“王妃正说你你就来了,真是心有灵犀。”也不看他的神情,气呼呼的鼓着腮帮子就要走。
汪云锋拉着她:“谁惹你生气了?”
夏令寐回头瞪他:“松开,你还想挨揍吗?”
汪云锋厚着脸皮:“常言说打是亲来骂是爱,痛在我身,疼在你心。”
夏令寐抬脚就踹了过去:“你做梦。”踢了一脚还不解恨,又冲了上去对着汪云锋一顿饱拳,对方也不吭声,只盯着她的神色,看着她的阴郁慢慢散开这才放心:“果然,你还爱着……啊”捂着头,汪云锋再一次深深的体会着夏令寐对他的‘爱’。
真疼啊!他觉得自己又要回到床上去躺几日了。
夏令寐出了一身汗,粘乎乎的回到院子,刚刚打开房门,只看到满满的绯红扑面。整个房内,从座椅到窗台到墙壁,放满了多姿多彩的芍药花,或盛开或含苞,依着风散着香,让人心底无限柔软。
夏令寐深深的吸入两口气。她从小就最爱芍药的艳丽多彩,还是少女之时,每年的五月她都会去芍药园里赏花,花开最盛之时,更会将花给采摘下来磨香做粉,至今还依然爱用芍药花泡茶。只是,自从离了家,她已经很久没有欣赏到这么多的芍药花,也甚少有人为她去摘花讨宠。一时之间,她只觉得自己似乎是回到了未嫁之时,忍不住倒回去看一下院子,再左右瞧瞧,生怕只是一场梦境。
“姑娘,你没进错门,这是你的屋子。”萤石从繁华满地长廊中走来,“汪大人说芍药最衬姑娘的性子,放在屋内定然芳香怡人,让你心旷神怡。”
夏令寐磨牙:“他是疯了不成。”
岫玉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手中还抱着已经肥成了一个球的小藏獒,肩膀上站着俏生生的猫儿:“我听小白说汪大人最近都在琢磨什么什么三十六计。姑娘,你说汪大人是不是在算计你?”
萤石歪头:“难道汪大人想要用鲜花埋了我家姑娘?”
岫玉伸头进去瞧了瞧:“也许,汪大人是想让姑娘在这屋子住不下?然后他在假心假意的邀请姑娘同榻而眠?”
萤石:“你好邪恶。”羞羞。
岫玉:“你好恶毒。”挑衅。
夏令寐已经提起藏獒与猫儿的后领,将两只小宠物抛入花海中,任由它们将汪云锋的一片心意践踏得尸骨无存。
过了半个时辰,在外觅食的飞刀也加入了玩闹的行列,将墙壁上化作壁画的芍药花给抓了下来,撕碎了洒在两只猫狗的头上,一时间整个屋里就只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