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定我,吃定你-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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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上一张崭新的宣纸，沁儿紧闭双眼，握紧笔杆，微有颤抖地写道，

『谢爷关怀，可沁儿依旧不见好转。这几日爷都在忙些甚么？

沁儿想爷了。爷陪陪沁儿聊聊天儿好么？』

语毕，沁儿都不愿相信这是自己写的。这般令人齿冷的话，不知六王爷看了会作何感想？

不过，闭着眼睛写出的字儿，倒真的挺像病入膏肓呢……

『微沁妹子？你的身子如何了？』小柿子终于找见了她，大大吁了口气。

『小柿子大哥，咳咳…』没办法，为了不留痕迹，沁儿只得顺便骗了小柿子一把，

『沁儿还是有些顺不过气儿……』

『哎，丫头，咱还是把管太常找来看看罢？』

『这怎么行。管太常…管太常只能替爷看病的嘛…』请他来？岂不要当场揭穿……

『……』也对。况且，若没有爷的诏令，管太常都不会来这儿的…

又一日。

沁儿紧扯着衣角，神色僵硬地盯住手里的字条，

『丫头，不准下床，只能躺着。爷也很想陪你，但这几日爷都在办一件很重要的任务，

实在脱不开身。等事情结束之后，爷带你去好好玩。切记，休息。』

很想陪我？呵，你日夜陪的是谁？！脱不开身，呵，那虹儿就是头等大事？！

六王爷，装模作样、信口雌黄、虚伪不堪的人，是你？！

我真的、终于看透你了……

枉爹爹一直都那么敬佩于你，说你向来不近女色，从未儿女情长……

正气凛然？明察秋毫？全都是你一手策划好的假象和外套！

谁人没有七情六欲？你纵使承认了，又有谁会责怪于你？

哦，你倾慕之人是青楼歌女，很不光彩罢？是啊，那你为何还要喜欢她？

既然喜欢她，就没有理由以她为耻！

也罢也罢，这些咱都不计较。

可你完全可以说要去办些私事，要离开一段时间啊。却为何屡屡诳人胡编？！

编造谎言也就算了，用得着搬出『皇上』、『早朝』、『任务』此等冠冕堂皇的理由吗？

大逆不道的伪忠臣，花言巧语的无耻之徒！！

……

沁儿浑身无力地瘫倒在地上，手里的纸早被撕得粉碎。

眼睛迷离得仿佛不是自己。

其实照理说，一个小小丫头是没权利、也没必要去管主子的事儿的。

但沁儿和六王爷的关系总必主仆要更亲近一些，这一点两人自知。

兄妹？朋友？亦或是其他……

沁儿恐惧地只是觉得，这几日的苦思冥想、担惊受怕、费心寻找、辛苦操劳，

一切都源于一个可笑而可怕的谎言……

这个谎言的缔造者，是她很信任很信任的爷……

骗自己、耍自己，却只是为了区区一个青楼女子。

所有的所有都是那么可笑和荒唐。真的伤透了心。

六王爷到底还有多少都瞒着她？

把自己蜷缩在无人的角落，沁儿孤单地环着臂膀。

天下间，是不是只有自己值得信任？

突然又想起爹娘。为甚么，一如既往地对自己好的人，总是爹娘？

而自己，为甚么总是在伤心时刻，才会没心没肺地想起他们……

两个时辰后，云水斋。

『小丫头，你可真想好了？』嫣娘惊讶得不可置信。

『对。』沁儿坚定地点点头。

『那…哈哈，咱云水斋可真是要转运了！我找两个姑娘来，为你打扮打扮。』

嫣娘大笑着走了出去。

她可从未料到，几个月前被她绑架起来卖身却又被人劫走的女子，今日又故地重游，

而且是主动请缨。

不过没记性的她更没猜到，那六爷就是救了沁儿的大恩人。

一炷香。

『咳咳，众位官爷们快静一静！我嫣娘有个大喜事儿要与大老爷们说说！快静静！』

嫣娘扯开了嗓子才把哄闹的云水斋镇静下来。

『不知这儿还有没有哪个老爷，记得几个月前，咱这儿云水斋曾有过一个蓝儿？』

短短的静默之后。

『哪个蓝儿？没听说过啊。』台下有人回答。

『名字的确是生得很哪……』另一个人附和道。

『哎呀，是一个小美人儿，一身蓝衣裳！』嫣娘循循善诱。

『等等…好像…是不是后来一个有钱的主儿花了二百两黄金买下他的那个？！』

人群中突然有人想起。

『对啊对啊！就是她！』嫣娘忙忙捣蒜似的点头。

沁儿在帘帐后苦笑。看来大家还是对那二百两黄金印象更深啊……

『啊，她啊？我想起来了！当时咱这儿不少人都出了大价钱哪！可就是没买到……』

又一个人冒出来。

『那姑娘长得可水灵啦……』

『对对对，当时我也在场。不过嘛，咱是没那个福份……』

『不会罢？二百两黄金？！天哪，她得美若天仙罢？』

『不大可能…会比这花魁虹儿还美么？……』

『哎哟，在场的大老爷小老爷们都安静安静罢！今儿个你们可是来对时候了，

当初只是个小小的意外…而即刻，蓝儿出场！』嫣娘底气十足地吼道。

沁儿缓缓地稳步向前，安静的姿态从未有过。

嘴不点而含丹，眉不画而横翠。

算何止，倾国倾城，暂回眸、万人断肠。

『小女蓝儿，见过各位官爷。』她端庄地摆手作辑，莞尔一笑。

只听得抽气的声音。

恐怕谁都没在这莺歌燕舞、胭脂俗粉的地儿，见过这般脱俗清雅、气度别致的姑娘。

『该死…蠢丫头…又胡闹…！』六王爷死抠着桌角，嘴里咬牙暗咒。
第四十六章　要出大事

『蓝儿今日出现在这儿，目的很简单，望众位老爷公子们成全。』蓝儿悠悠地道来。

最是那回眸一笑，万般风情绕眉梢。

台下开始骚动起来，每个人都对沁儿这奇特的女子满怀兴趣。

『蓝儿想……与虹儿姐姐一绝高下！』沁儿的眼眸坚定地一瞪。毫不犹豫，抑扬顿挫。

人群顿时沸腾起来，一片喧哗。

『甚么？！这蓝儿要抢虹儿的位置啊？……』

『不是罢…口气还真不小呢。』

『啧啧…她们两个倒的确有些难分伯仲哎……』

『虹儿已在这儿当了好多年的花魁了，谁人能及得上她哪？』

『可不是嘛！这小丫头有甚么能耐…不过，这相貌还真是不俗……』

嫣娘见沁儿的一番话已经让大家炸开了锅，甚至吸引了门外的不少看客，满意得很，便道，

『是呀，就是我嫣娘也不相信呢。不过…万事眼见为实啊。

不如就请各位做个见证，咱就来看看，这蓝儿和虹儿到底谁更胜一筹？！』

语毕，众人皆赞同。

『嫣娘……』就在这个时候，柳虹儿突然出了声，『虹儿…虹儿不要这花魁的头衔了。』

语惊四座。

『虹儿，你这是做甚？』嫣娘大惊。虹儿怎么说起瞎话来了？

『咳…嫣娘，虹儿…虹儿不想在这儿了……』

柳虹儿突然忸怩起来，小脸微红地瞄了一眼六王爷。

沁儿好奇蹙眉。她这话是甚么意思？

『啊？虹儿你说甚么哪？！』嫣娘大叫起来，仿佛是自己幻听。

『六…六爷…你来说……』她含羞低着头，躲到六王爷身后。

所有人的目光都狠狠地集中在六王爷身上。

『嫣娘，我要带她走……』他没好气地宣布道。

本来还想告诉这女人不要把这事这么快说出去，没想到她嘴这么快！看来得快刀斩乱麻了。

沁儿下意识地朝后退去，险些跌倒。似乎一切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意料……

『……甚么？！六爷，你…你真要带虹儿走？…』柳虹儿已经不止一次地暗示过自己，

可原先还以为她是随口说说的……没想到……

『六爷。』沁儿赶在六王爷开口承认之前上前一步，

『在六爷看来，蓝儿是哪点不如虹儿？六爷又怎知蓝儿不如虹儿？』

魅魅地笑，却流露着哀伤。

『……』丫头，你别送死，『没人说你不如虹儿。』六王爷皱紧眉心。

『那六爷为何不带我走？』沁儿紧追。

『……』六王爷沉默。她总能让自己无言以对。

『琴棋书画诗酒花，六爷随便挑一样儿，让蓝儿和虹儿比试比试？』

沁儿深知，六王爷是不可能这么做的，所以才胸有成竹地这么说。

和一个整日穿梭于风花雪月之中的烟花女子比试这些，准不定会丢大脸的。

尤其这赫赫有名的虹儿还是花魁，若非有一手绝活，怎可能担当得了？

『不必。』他已是满脸黑线。可恶，她到底想做甚么？！

『呵呵，看来六爷还真是非虹儿不要啊。』

沁儿戏言着靠近六王爷，眉眼间已没了往日的俏皮。

他突然感觉很失落。

这六天，是他最漫长的六天。

他多想看着沁儿，听她喋喋不休地说话。

他幻想过。是笑语绵绵也好，负气噘嘴也罢，只要是她在说，他就很不自觉地乐意听。

可无奈，整整六天，都没有半点机会。

谁料，六日之后，她却这样来势汹汹，尖酸挖苦……

他不怪她，她不懂他的难过。

他很怪她，她不知他的落寞。

每日只睡两三个时辰有甚么干系？

身处明枪暗箭之中有甚么怨言？

被追杀过，被下毒过，被甩飞过，被痛打过！

忍辱负重，风餐露宿，强颜欢笑，兵戎相见！

他何曾皱眉？！

可这一切，难道不是为了她么？！

不然，他有病去自讨苦吃？他皮肤饥饿追求刺激？

为了她！全都为了她！

但就在这一刻，他真的怀疑，自己这么做，是否值得？

没有她的笑颜，没有她的娇嗔，没有她的欢畅。

付出了这么多，是一场空么？

他的信念，竟在冰冷的沁儿面前，濒临土崩瓦解。

『沁…蓝儿，你还是好好做你自己的事儿罢。』我可以不介意，可是你赶快回去。

『……哦？好啊。』是你逼我的。

沁儿悠然自得地袅袅来到一个长相清秀的公子身旁，玉手抚上他的肩膀，柳眉一弯，

『公子好生俊俏哦，敢问尊姓大名？』她很尽力地笑得夸张。

『…咳，元祈。』他微窘。毕竟感到沁儿的突然搭讪有些唐突。

『呵，元公子，一曲‘汉宫秋月’赠与你，有兴致么？』沁儿说着亲昵地挽过元祈的手。

六王爷隐忍怒气。

『元公子呀，你是要听蓝儿奏琴、还是吟唱、亦或是乐舞？』

轻启樱桃嘴，沁儿柔美的声音让人听得断肠。

『够了！』六王爷一把冲上前去，把沁儿倏地揪了过来，『你……滚！』你很过分。

『……』沁儿但笑不语。六王爷，你继续呀，今儿个，我豁出去了。

『…滚回家！』知不知道这里很危险？！

『…我没家。』沁儿狡黠地答道。你发火？是因为我坏了你的好事么？！

手不自觉地颤抖，他一字一句道，『别。骗。人。』不要惹怒我。

『蓝儿不敢。元公子…你傻愣着做甚呀，快救救蓝儿啊……』沁儿不愿再看六王爷的眼眸。

『你马上给我滚！』六王爷气结地大吼。他竟承受不住她游戏般的态度。

沁儿的笑容僵住，嘴角再也扬不起来。很好。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我担心你。你不在意。

我寻找你。你在青楼。

我试探你。你叫我滚。

是为了你心爱的女人。

我可以尝试着不介意。

但是，你可不可以告诉我。

那个会哄我，会逗我，会迁就我的人，不是你。

那个会帮助我，会担心我，会紧张我的人，不是你。

那个会关心我，会挂念我，会保护我的人，不是你。

那个会给我银子，会为我挡箭，会软语安慰的人，不是你。

都不是你。可不可以？

我只是一个卑微到低贱的丫头而已。我从没否认过。

如果你不曾疼过我，也就不会有这么大的落差了罢？

她，将会是我要照顾的六王妃了？

翻脸不认人，你竟会变得这么快！

『六爷…你过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何必呢？』用得着吗？你在乎的是柳虹儿。

有些哽咽。沁儿很纯粹。六王爷不是第一次冲她发火，可却是第一次因一个女人而起。

『……』沁儿，你要敢哭…我会糅碎我自己！…

『爷的钱很多啊…能赎好几个呢……』那次你赎我，是可怜我；这次你赎她，是爱上她。

沁儿眸子里的雾气越发迷蒙。

为甚么可笑的事总发生在自己身上？这是甚么状况，是弃妇么？笑话！

可为甚么，她会想哭。

他死死地拽紧她的肩，她已经痛得失了知觉，甚至怀疑，已经掐出了血来。

『你…！』六王爷最后一丝理智已经被抽尽。

他疯狂地把沁儿一扔，扛在自己肩上，大步流星地走向云水斋的后房。
第四十七章　疯狂二人

『你干甚么？！快放我下来！你疯魔了么？！……』

沁儿揪心地大哭大闹，在六王爷肩上使劲地踢踹。

『别动！』六王爷咬牙。她踢到他的伤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