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成长实录 作者:御井烹香-第17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有卫家的亲事也罢,我……我这辈子是离不开他了。”
她忽然有些哽咽,忽然间觉得浑身发软,疲惫到了十二万分,她想要扑进母亲怀里大哭一场,想要央求母亲别再令彼此为难,可她却还是咬着牙苦苦地支撑着自己的脊背,望着王氏以她所有的坚定说。“我已经长大了,娘,我从小有主意,我知道私定终身是我的不对,可这毕竟是我的下半辈子。含沁聪慧机变,对我一片深情,祖母应了,爹也应了,这一次祖母带您回来,就是要把您支开,让爹在西安城从容操办定亲的事……您,您也就应了吧,我求您了娘,咱们家再禁不起折腾了,您就顺了我这一回吧!”
她再说不下去了,只得扑在青砖地上,茫然地给王氏磕了几个头,可王氏却是木无反应,连呼吸声似乎都已经断绝。善桐心下一提,又忙抬起头来看时,却见母亲已经背过了身子捂住了脸,半扑在炕桌上,双肩无声地剧烈颤动着,显然是已经流下了眼泪。
就算早知道免不得伤心,免不得痛苦,可在这一刻,善桐所体会到的愧疚、的疼痛,甚至超过了上一回她走进祖母卧室时的心绪。她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是被谁一把紧紧攫住了,正往外拧着血,她再也顾不得了,膝行了几步扑到王氏膝盖上,就好像从前的梧哥一样,甚至已经不知所措,连该说什么都不知道了。
自己这是连着瞒了母亲两次……是的,就是第二次她也是刚才知情,但在母亲看来,自己这就是接连瞒了她两次。她难道还不够熟悉母亲吗?她难道不知道母亲现在会是怎么样的心情?天下最惨的事就是骨肉相残,就是母子相负,而事到如今,善桐已经不知道究竟是谁捉弄出了这一个纠缠的死结,让两个人都伤成这样,都如此鲜血淋漓。
“我知道您不信。”她哽咽着说,“我、我没想着瞒您,要不然刚才我也就不说实话了,祖母和爹想要瞒着您操办,也,也是为家里好。他们是怕、怕……”
“怕什么!”王氏放下手来,她已是满面的泪痕,这个素来将心底的情绪藏得极为妥帖的贵妇人,还是第一次露出了这样难堪的狼狈,她甚至连脸都涨红了,就像是个哭肿了眼睛的村妇,就差没有捶胸顿足、撕衣毁物……可她毕竟还是颤抖着搂住了善桐,她第一次小声嚎啕了起来。“你怎么就这么不省心、就这么不省心……我是真不想再管你,我真不想再管你了呀!”
善桐也就能听清楚这两句话了,她自己都哭得不成样子了,更别说王氏自己是哭得连话都说不清,她甚至都打起了嗝儿,为场面添了些滑稽。两母女相拥而泣,好半天彼此才渐渐都冷静了下来。却还是王氏先推了推女儿,她翻出了一张手绢递给善桐,哑声道,“擦擦吧!脸上的脂粉都成什么样子了!”
待得善桐擦过了脸,王氏将女儿从地上拉了起来,让她在炕桌对面坐了,自己也揩过了面上的泪痕,这才低声而怨恨地道,“我是真的不想再管你了!你长大了、有主意了,你以为你就能背着娘、背着大人做主了!”
这句话,似乎终于是泄出了她心头的怨愤,王氏又叹了口气,她的态度柔软了下来,“是,卫家的事,娘有不是,过去了的事就不谈了。可这终身大事,我就是再不想管我也得管!”
她又有些动感情了,眼底再含起了泪,她摸索着握住了善桐的脸颊,深深地望着女儿的双眼,诚恳地道。“我是你娘啊,孩子!我是全心全意盼着你好的!你年纪小不懂事,你不知道人心险恶!桂含沁再好,那也不是你的良配,更别提他根本就不是任何一个姑娘家的良配了。你听我说,孩子,你不能嫁给他!你祖母和你爹都怀着私心呢,要不然,那就是猪油蒙了心犯了糊涂了!他们怎么能让你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给自己定了终身!你爹在仕途上这样努力,你娘在家这样苦心经营着嫁妆,你以为是为了我们两老自己吗?还不都是为了你们小辈!这件事你不能自己做主,你知道什么!你,你告诉娘……你和他,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吧!”
在这一刻,善桐只觉得自己双颊发热,浑身像是被塞进了煤炉里似的,她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情绪过于激动,还是因为她实在是过分疲倦,过分心力交瘁了。她真想简简单单地说一声是,其实她也的确不知道究竟这一句话出口是幸事还是不幸事。她不是没有瞒过人,多瞒一次有什么打紧?反正母亲无论如何也不会喜欢含沁,更不喜欢一点又会如何?她一瞬间忽然理解了母亲对于责怪含沁的热情了:这个出口,实在是太近也太好走,太诱人了。
可她毕竟是杨善桐,她最终还是挺直了脊背,挣开了母亲的掌握,她鼓起了最后一点力气,望着母亲平稳地说。“不,娘,我已经长大了,我已经足够懂事了,我和沁表哥清清白白的,什么事都没做,连手都没握。我就是想要嫁给他,娘,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会再受人的左右。”
165、成长
王氏的面孔一下就笼罩在了一片空白里,她动弹了一下,似乎是本能地想要抓住女儿的手,但善桐又往后退了一退,她这回避的肢体语言,似乎终于让王氏肯定了一点:这一次,善桐决心已定,要动摇她的决定,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一回事了。
“这么说。”她迅速地调整了自己的姿态,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努力想要端出一派就事论事的冷静态度。
善桐毕竟是太了解她的母亲了,她已经能够预料得到王氏即将脱口而出的质问,可她不得不给王氏出口的机会,而她母亲的言辞也的确要比父亲、祖母的疑虑要尖锐得多,她几乎是咄咄逼人地对善桐开了口。“你自然是想过十八房的优劣的,你以为我说他不是良配,就因为他个性浅薄轻浮?孩子,你看看我和你祖母之间闹成什么样子了!婆媳就是天生的冤家,你难道还不知道这个道理?你以为十八房没有主母,你就没有婆婆了?桂太太就是你的婆婆,这些年来她对含沁是面甜心苦,你这样的金凤凰嫁进十八房,她能不暴跳如雷?我要是她,眼睛一眨就有十二三个办法来为难你。单单是一个私下托人提亲,没有禀告长上,就有多少文章可做?消息一传开,桂含沁是忘恩负义,不顾他出身的本家。你以为我们家的名声会很好听?有欠考虑,那都是轻的了。桂太太要是稍微恶毒一点,就你们的亲戚关系做点文章,你还没过门,在桂家都已经要抬不起头来了!”
善桐静静地点了点头,听着母亲又说了些的确难以化解的阴招,可她依然保持了镇定的姿态,这终于把王氏惹得有几分焦躁了,她中止了自己的分析,恼怒地道,“你也给个答话吧!就光靠我在这儿说着,我是说给一头牛听,它也叫两声啊!”
这话出来,倒是把善桐逗得露出笑意,两母女对视一眼,她这才发现母亲也被自己的说话逗得唇角带了笑影子,室内凝重的气氛终于稍稍缓解,两人虽然没有笑出声来,但王氏的脸绷得也没有那么紧了。
“您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善桐就笑着说,“就是您现在想的什么也都瞒不过我。娘,我是您的女儿,您是什么都没有瞒着我,您已经把我教出来了。我知道您,您把嫁进十八房的难处夸大了,好处就往小了说,而把听您的安排嫁人,这事的好处夸大了,难处就往小了说……”
见王氏面上掠过了一丝怒火和难堪,她连忙又修正了自己的用词,哪管已经一阵一阵有几分头晕了,却还是依然不肯错过这难得的和母亲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机会。“其实您我心里都明白,这话也还是您和我说的,天下又哪有挑不出毛病的人家呢?日子也都是自己过出来的。”
她顿了顿,又道,“进十八房也好,进卫家也罢,就是嫁进了天家,也会有烦心事儿。我没觉得嫁进桂家十八房的日子,就会特别难过些。”
“那是你还小,你不懂事!”王氏忍不住打断了女儿。“你在这么大的家里长大,从小到大家里办事办得容易!什么事都是三亲六戚帮着办,你不知道这孤儿的苦。你看含沁那么年纪小小就要掺杂进那么肮脏的事儿里——”
她多少有些不自然地一顿,才又自己揭破了这话提起的隐痛,“是,我知道我也催着你去讨好你祖母,但这终究是两回事儿,一家人再算计又能算计到哪儿去——”
见善桐面上神色微变,王氏的话是彻底卡了壳儿了,她默然半天,才低声又自嘲地笑了。“看来,我还真不是什么好榜样……”
善桐一时心如刀割,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心软,她到底还是挺住了摇了摇头,她低声说,“我知道您也不容易,您也是不得已。我觉得这件事没必要这么办,可我也没说您是……您是错的,您还不明白吗!你看看咱们家,名门望族,上有祖母这样的老人坐镇,爹也不是什么浪荡子,在仕途上算是进步得快了的。两个姨娘,从根本上来说也不是心机刻毒之辈,兄弟姐妹们就算是有自己的心思,终究也还是不离了大弦儿,就是这样,我看您的日子也没有过得更轻松几分……”
“你以为做别人家的主母,就没有这些事儿了!”王氏再一次打断了善桐。“是,咱们家的日子是过得不比别人强多少。可你以为大家大族里妻妾相争兄弟阋墙的事,真的恶心起人来,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你这是实在还不知道人心险恶!你知道真正高门大户的姑娘,陪嫁的时候手里是捏着有药的……你知道到了那个地步,人命就是你脚底下的草……我从来都没有怨过爹娘把我嫁进杨家,我怨的是我的命!我知道杨家家风正,怎么样出不了人命,你看看小四房,这些年来听他们回来请安的管家,听他们家话里话外的意思,小四房枉死的人命还能少得了吗?为什么婚姻大事要自己做主,就是因为没有爹娘帮你把着关,你不知道什么样的人家是会吃人的窟窿,什么样的人家还能磕磕绊绊地把日子过下来!你想过没有,桂含沁和你小四房大爷是何其相似,你以为他们家那个总督太太——阁老太太的日子过得很顺心?老阁老嫡亲的小女儿,嫁到那么个落魄的举子家里,含辛茹苦了大半辈子,眼下就一个孩子还不是亲生的,家里千娇百媚的姨太太都有了十多个了,还有那些个叫不上名字的通房……这还不是因为小四房没个能镇宅的老人家?”
她诚恳地握住了女儿的手,又放软了声音。“三妞,娘不是故意要和你作对!是,想着换亲,是娘钻了牛角尖想左了,娘和你赔不是了成不成?可娘是决不会害你的,你祖母和你爹都有私心,你爹想着仕途,你祖母想着娘家。现在你哥哥亲事不成了,娘也不可能再把你嫁到卫家去,娘还能在你身上图点什么?你要把娘的这句话听进心里去,乘事情还有救,还来得及挽回,你心里要明白——桂含沁他决不是你的良配,你是决不能嫁给他的!”
就是以善桐对母亲的了解来说,这一番话都是如此的真挚,甚至字字句句都滴着新鲜的血:母亲这是把自己的心都剖出来给她看了!她是真的为了她好,她是真的真诚地不希望自己嫁给含沁。甚至不是因为对含沁的偏见,只是因为她对世事的经验,使得她太不看好这一段婚姻。
善桐只觉得口干舌燥、浑身发软,就算她真的连这一幕都不是没有预料,不是没有想过,但对她来说,第一次作出一个所有人都不看好的决定,也实在是太艰难了一点。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在此时此刻,甚至连桂含沁都不能站在她的背后。她要对抗的是自己的亲人,而她所能信赖的只有自己的判断,这已经和钱财家世无关,这是她对自己的最深拷问。
我……能为我自己的终生下这么一个决定吗?
我……是不是有可能作出了错误的选择?
在这一刻,或许是因为极度劳累,她眼前甚至影影绰绰地现出了两条路来,这两条路或许同等艰辛,但至少有一条路,她是被所有人祝福着走进去的。而另一条路从起点,就有太多本不该有的沉重负担。正是因为她知道,尽管在祖母、在父亲、在母亲心里,她都不是第一,她也永远都占据不了第一,但他们始终还是希望她能开心、她能快活,他们终究还是会为了她好的……
是的,在这一刻,善桐有了那么一点动摇,没有人能看得穿未来,而人总有从众心理,所有人都说不好,也许的确是有她的道理。她自问:我能不能坚持下去?我能不能相信,我的判断不会有错?桂含沁是不是我终生良配?我会不会走出一条和所有人都不同的路?
而到了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