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成长实录 作者:御井烹香-第2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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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不再提晋商的事了,善桐亦颇知道忌讳,也不再说,并根本都不去问这盒子里该有的银票哪来的——凭借王大现在的职位,靠俸禄,他多少年都根本还不起。只问两个表哥的亲事,“现在都应该已经定亲了吧?”
“都还没说定呢,你大表哥等着科考后再说,有个举人身份说亲也好看些。”米氏道。“王时那家伙,成天东奔西走的只顾着文坛什么事,我也不懂,你舅舅说随他,我就这犯愁呢,你舅舅都望五十的人了,以后要分家了,按他性子那么不看重金钱,没几年家产说不定就能败光,还得娶个能守财的媳妇最好的。这也在相看,本来为你大表哥看中了秦帝师家一位闺秀,不想人家命苦,祖父丧事过后又逢母丧,现在还守孝呢,出孝年纪又太大了。”
反正儿女亲事,说起来就扯不完的话,善桐遇到话缝,忙道,“说起来……”
就把桂太太也一道上京,主要为了想相看儿媳的事和米氏说了,一边抱歉道,“其实按理轮不到我这个做小辈的来托人,但我们家真多年没和京城走动了,现在就算有两三家亲友在京城,那也……”
那也没到能把桂太太介绍进上层交际圈的身份,米氏自省得,她唇边不禁露出一抹笑来,和善桐开玩笑,“我还当这事,你会托你堂伯母呢。说起来,桂家和他们也不能算没有交情了。”
她唇角一翘,只打趣了一句,便爽快地应承了下来。“外甥女的忙还能不帮吗?再说也举手之劳。”
这就吩咐人去问,“问问林太太,就说……”
到了中午,又要亲自下厨给善桐做些拿手小菜,善桐劝都劝不住,一时又有些感慨,“还生女儿最贴心了,你看两个儿子,一个在老家读书,一个都不知道野去哪了,有个女儿就好了!不过,我们三姑娘也和女儿比不差。”
当时借这四万两的时候,老太太用善桐名义,其实人情倒和她没关系,反而有点借外甥女身份来捏王家的意思。但看米氏态度,却货真价实地领了善桐的情,善桐左想右想,都不知道她如何看穿就中文章的——她的确为舅舅舅母说了几句话,也接受了自己嫁妆将比别人薄几分的结果,但除非母亲主动说出来,不然舅舅舅母该从哪里知道?可母亲这么说,反倒减损了她和舅舅的情谊了。她心下不解,又不好问,只好先放在一边,请米氏指点,“您出去应酬得多,这一两年间冷眼看来,有哪些人家的姑娘宗妇材料呢?相貌倒过得去就行,但手段不高,恐怕镇不住场子。”
米氏低眉沉吟了片刻,才道,“这个一时间也想不到,等我想好了再慢慢和你们说。”
一时又邀桂太太上门来坐,“只怕屋舍简陋,慢待了贵客就了。”
善桐自然也客气了一番,也请米氏上门做客,两人还有许多话要说,但因来往回话的媳妇多,善桐看出米氏社交忙,便起身道别。米氏也不好意思得很,“上个月太后欠安,我们都不敢饮宴,前儿才刚传出痊愈消息,所以这几天事情多些。”
又有京城特色的交际现象,善桐忙记在心里,回去和桂太太汇报了,自己回到屋内才打开盒子来看,里头不过一张纸票,上头用了王大的私印,写了以善桐名义存了八万两白银在盛源号柜上,凭此票可随时支取云云。
善桐刚从山西过来,哪还不知道盛源号的源字暗合的就渠家的渠字,这八万两恐怕还真就直接从渠家的户头移到她这边的,不过盖了王家私印而已。这种授受办法,其实毫无烟火气息,比起真金白银地送银票要保险多了。她不禁叹了几口气,也不知在叹些什么,又对着花花绿绿的纸票发了半天的呆,等含沁回来了,便拿给他看,道,“还就还了,还要翻倍还。这下真不知道说什么好。”E》+》!On)b
含沁开始还说不该收,善桐给他学了一遍,他也无语了,过了一会才说。“看来舅舅和渠家人越走越近了,手上真一天比一天宽松。这……也没什么不好的,既如此,钱肯定不问题了,给你你就收着吧。”
又笑眯眯地逗善桐,“这回还舍得不舍得给自己置办首饰了?”
善桐白了他一眼,“祖母为了挤出这四万两,也大费周章,也不知道现在手头私房还紧不紧了。老人家过惯了大权在握的日子,现在公帐给大伯母管,爹娘私底下借出去的肯定回不到祖母手里,我看还要还一些回去。”
含沁难得一怔,老实道,“这我还真没想到……该还回去的,说你借,其实还老人家借。姑婆要不要吧,你态度要做出来的。”
善桐也觉得这个理,便和含沁商议了,就动笔写信给祖母,言说因大笔钱财,等可靠人回去了再送回村子里。只先和祖母说一声云云,含沁在一边看着,只微笑,又揉捏着善桐的后脖颈道,“小半年不见,你倒懂事了不少。不过这不把钱看在眼底的性子,还从小带出来的。”
“那也因为从小没怎么缺钱。”善桐倒觉得这一点不值一提,又在信中带了几笔含沁好、大妞妞好等等,便和含沁两人抱过女儿来,大妞妞刚刚吃饱,正精神的时候,见到含沁也没第一天那么排斥怕生了,含沁一伸手,她扭过头看了看母亲,便犹犹豫豫地往父亲怀里扑,含沁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谁的女儿和谁亲!”
善桐呵呵一声,又伸出手道,“大妞妞过来。”大妞妞不来,她便假装出哭声来,果然女儿着急了,挥舞着手奋力挣开含沁,在床上一路爬到善桐怀里,又直起身来要打善桐的脸。含沁也气得拧她,到底还把大妞妞给抱回去了,搂在怀里甩着拨浪鼓逗她。
一家三口闹了一会,一时大妞妞睡了,含沁方才亲自把她抱回屋子里。回来和善桐一道洗漱了,善桐才想起来问,“今天你和舅舅在一块吗?怎么本来不出宫的,又出宫了。”
“最近心绪很不好。”含沁皱眉说,“为了摊丁入亩的事,朝廷上下闹得非常厉害。焦阁老旗帜鲜明地反对这一事的,你堂伯自然赞成,但焦阁老年纪大了,那都先皇手上的阁老了。他不点头,朝廷也很难放手去做,再说也还有一帮子人极为反对此事——你就想想一旦地丁合一闹成了,我们家一年要交多少税银,就知道厉害了。更别说我们家地还少的,其实焦阁老的地都不多,真正地多的他底下的人,就杨阁老名下不也有千顷良田?你说这事吵得厉害不厉害?今天开了小朝会,大家又吵,心情不畅,就带着我们出去散心了。”
他左右一看,一缩脖子,小声和善桐说,“其实我猜,心里这么不舒服,还因为封首领出京去了,他想他呢!”
这个封字,顿时触动了善桐的敏感神经,她和天下每一个女人一样,对于皇宫内部的风流韵事都极为好奇,一下就竖起了耳朵。“什么封首领,不就——就那个——”
含沁反过来叮嘱她,“这件事千万别外传,尤其当着孙家人、杨家人、牛家人的面,提都不要提。知道了?”
这等于肯定了善桐的猜测,她兴奋地缠着含沁问了半天,想到封锦当年丰姿,也不禁道,“真比女人还要美貌,我生平见过美人里,也就只有琦玉能和他相比了,且两人长得还有些像的。这样的美人,最终归宿皇宫,也算得其所了吧。”
一时又问了王大,得知大未曾随驾,估计被人请去说话了。“现在人人都想探他口风,还有平素里几个近臣,都忙得不得了。”
两人谈了半天,含沁还说,“明日我要当班了,不能和你一起去阁老府,这半年来我们走动也不多。对内院我也不大熟悉,阁老太太平时很少出来应酬,多半在内堂诵经。据说性子有些古怪的,你万事要小心,要谁说起摊丁入亩的事,你就说不知道。这种事不我们武将可以置喙的……别的倒没什么了!”
一时又叹了口气,“这几年朝廷还真风雨欲来,各方面都有事,就为了这个地丁合一,前两个月刚发作了工部尚书,现在两边正顶牛呢……反正,走一步,看一步吧!”
善桐便知道还有很多内情含沁没和自己交待,只怕随着在京城生活的深入,她也要不断接触这些政治上的风波,虽只边缘,但其诡谲的面目,也已经悄悄露出了一角。桂家能不能把握住朝廷的脉搏,稳住自己的地位,某种程度来说,就得看在京城的这些成员,能不能获得更多的信息了。而若一步行差踏错,恐怕王家就前车之鉴,能否东山再起,那还两说的事。
220、难题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含沁已经进宫去当差了,像他这样当红的羽林军统领,很多时候一个月也轮不上休息一天。就是昨天晚上回来,还不断有人来家里请他出去喝酒,含沁吩咐下人一律推掉,才没有人进来烦他们小夫妻。善桐之后说不定还要去孙家见一见大太太的兄弟,为伯母并善桃问好,桂太太就清闲得多了,吃过早饭,便命人把大妞妞抱来玩耍,留善桐一人忙忙地梳妆打扮,因她和大太太素未谋面,免不得又要悉心打扮,并穿了含沁请思巧裳师傅新作的一身春装——还特地过了一水,免得看着簇新簇新的,实在俗气,又佩了数枚簪环,这才出了家门,往阁老府过去。
当时杨家诸兄弟上京的时候,小四房还居住在前后三四进的院子里,他们家人口多,三四进已经算是狭窄了。因此檀哥兄弟才做主住到了孙家,一住下来也就没有再行搬动,倒是如今阁老府已经搬迁到了文庙附近,这里偏院一些,屋子占地也就大了,善桐从巷子一边进来,足足走了有一射之地,只见巷子一侧墙高树茂,另一侧便是文庙了——平时没有大典,自然是极为清静,走到巷子里头,便见得两扇红漆大门,虽说上头门钉耀眼,但却也没有匾额悬挂,她这才想起来:京城的名门大族,除非是御赐堂号匾额,不然一律是不挂名号的,非亲友甚至连住址都不知道,穷讲究的就是这份矜持和低调。没想到小四房虽然进京没多久,但这份做派已经是端了个十成十。
在西北和小四房二太太来往的时候,善桐也不是没有听说过小四房大太太的事情。当然,二太太口中是带不出什么好话来的,虽然知道她们妯娌间矛盾肯定不浅,但心底难免也存了印象,又加上几个亲戚都告诉她阁老太太脾气古怪,她也有些提心吊胆,没想到从偏门进去,院子里下马上轿进了二门,又顺回廊走了一段入上房拜见时,阁老太太却极为和气,善桐才行下礼去,便被她扶起来笑道,“一家人何必如此客气!”
她身边一个美貌少妇也笑道,“正是,昨儿你哥哥过来的时候,我们还惦记着呢,怎么没见你一道来。快坐,远道过来,辛苦了吧?”
善桐便知道这是阁老家独苗四少爷的媳妇,权家出身的少奶奶了,两边互相含笑行了万福礼,善桐握着她的手一看,只觉得其人非但秀气温婉,并且高贵清华,和权仲白的潇洒落拓又是截然不同的风度。不过美丽的人,看着倒是招人好感,便互相一笑,这才坐下和阁老太太说话。
阁老太太今年怕也就是望五十岁的人,估计也就是比王氏大上一两岁,但看着就要老得多了,善桐觉得她也许从前是富态的,但如今面容清矍,脸上的肉皮子有点往下耷拉,就显得纹路深刻,形容略有些憔悴。她倒是很喜欢善桐,说了几句话,便笑道,“真是我们族里的姑娘,生得好不说,这落落大方中又带些娇憨,真是……”
一边说,一边竟红了眼圈,偏过头去醒了醒鼻子,善桐和四少奶奶对了一眼,都有些不知所措,善桐更是一头雾水。只好小心翼翼地道,“伯母实在是太过奖啦。”
四少奶奶似乎明白些,起身到婆婆跟前又是温言抚慰,又是给婆婆掏手帕,那边早来了两个眉清目秀打扮精致的垂韶小鬟,轻声细语地安慰起阁老太太来。善桐有些尴尬,要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索性左右看看,也为正房摆设暗自惊心:不愧是曾经的江南王,这屋内的陈设之富丽,的确为她生平仅见。甚至有些东西只能隐约感觉到名贵,有多名贵,却是说不上来了。
好容易劝住了阁老太太,估计是情绪过了,她也有几分不好意思,揩着眼睛向善桐解释,“侄女不笑起来还不像,这一笑我就想起我的小五来了。她同你一样,也带了些天真劲儿,笑起来的时候一色一样也是这么可人疼……”说着,竟就又红了眼。
要是善喜在,估计会陪着下泪,甚至善榴说不定都会跟着悼念几句去世了的许家世子夫人,可善桐从小没见过这位命薄的姐妹,要她去装着打从心底哀婉,也实在是有点强人所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