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妻-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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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早就对你我不满,如今更是巴上了曾将军,以后要是多吹吹枕头风……”见小媳妇儿眼神立时不对,他又若无其事笑了起来:“瞧把你吓的。军中事务一个妇人怎么能插得上手?曾将军瞧着也不是没成算的人。”
军中事务容不得一个妇人插手,但一个人的好恶却可以经由枕边人吹吹风而影响至深。
夫妻俩是同样的心思,却都深怕自己的无端忧心影响到对方,都将这一节按下不表。
哪里知道,第二日里,曾潜的头一把火便烧了过来。
贺黑子夜来多喝了两坛酒,贺老太太精神健旺,老人家睡头又少,母子两个夜话的太晚,一觉睡过去便不曾醒来。莲香哭了半宿,好不容易睡了过去,也未曾醒来。贺家老头老太太才来了几日,连儿子休息轮值都不知道,因此,曾潜头一日在营中点兵,贺黑子便晚了三刻钟。
校场内,点兵之后,曾潜听闻贺黑子未到,想起那大熊一般的汉子,心内冷笑:这是给他上眼药来了?
就算跟左迁交接的十分顺利,这两日他也从来不曾轻忽过手下这队人马。
曾潜站在将台之上微微一笑:“既然贺校尉未到,不如我们大家都等等他。”
裴东明与老郭头心内都暗道要糟,偏此刻□乏术,不能跑回家去叫贺黑子起床。
等到贺黑子从酒醉中惊醒过来,跑到营中之时,数万人齐齐站在那里等着他,陈仗颇为壮观。
曾潜笑微微问一旁一名校尉:“点将之时不见影子,迟到了三刻钟,该如何是好?”
那人迟疑了一下,才道:“按律应绑出辕门斩首……”
一时里裴东明与老郭都心都提了起来,向来与贺黑子交好的一众人等都直了眼,目光瞧着曾潜分明有几分敌意。
甫上任便斩人,这新来的将军瞧不出倒是个狠心的人。
曾潜并非傻子,场中众人静默,一时连空气都要凝固了似的。他长笑一声:“今日念在贺校尉初犯,本将军不予深究。——只是,军中铁律不可违,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不如就五十军棍吧!”
场中众人都大松了一口气,五十军棍好歹能保住一条命来。也有人暗底里起了心思,只道这新来的曾将军原来是个宽宏的。
贺黑子早晨出了门,不到两个时辰,便被打的血淋淋抬了回来。
贺老太太瞧见儿子这副样子,顿时一声惨号便脱口而出,抬着贺黑子的两名兵士万料不到这老太太瞧着干扁瘦小,竟然嗓门如此高亢吓人,毫无准备之下顿时将抬着的贺黑子脱手摔了下来……
贺黑子捂着耳朵一声惨叫,脑子里嗡的一声,他娘这声音也太吓人了,好几年没听到,如今乍闻,头都要给吵晕了。
老太太一见更是急了,边哭边骂,恨不得上前去打碎了这两兵士的狗头。
那两人一脸的歉意,连忙将贺黑子抬了起来,送进房里,撒腿便跑了,出得院门来,还能听到贺老太太的哭号咒骂声。
书香正在院子里拾掇菜园子,小妞子今日在家被郭大嫂子拘着学针线,小铁百无聊赖,只得搬只小凳子坐在院里看她干活。
书香喊一声:“儿子哎,去给娘倒杯水来……”小铁虽板着小脸反驳:“你不是我娘!”还是乖乖去倒杯水来,站在菜园边,见书香扎着两手的泥过来,只好喂了给她喝。
一口将杯中水饮尽,顺手在小家伙鼻子上抹了块泥巴,看着他臭下来的小脸,她顿时站在菜园子里笑的前仰后合,正乐着,被贺老太太这声哭号给生生吓住了。
——贺老太太这哭声,瞧着就是家中发生了惨案。
她支使正气嘟嘟擦着鼻子上的泥点的小铁:“乖,儿子,你偷偷去贺叔叔家门口看看,贺家奶奶这是哭什么呢?”
小铁再次无力的重申:“你不是我娘!”将水杯放回房里,一溜烟的跑去打探军情。
老铁原是在燕檀手下。燕檀要调任之时,问过他可否愿意跟着他前去金沙关,被他拒绝了。
“属下就想在响水关杀蛮夷,能杀多少是多少。”血债血偿,他一时半刻都不敢忘记。
因此小铁如今算是长期住在了书香家。他又是个乖巧的孩子,半大的小子跑腿打杂,勤快的很,书香有时候给他几个铜板去买零嘴儿,小家伙红着脸死活不肯收,她坚持了几回,慢慢的他才肯收了。
纵如此,他买个零嘴儿,也必然要给书香留一份,极是可爱。
不多会儿,小铁便跑了回来,小脸煞白:“香香姨,贺叔叔……贺叔叔是不是要死了?”他始终记得人要死的时候便会全身是血,这会整个身子都要抖起来了。
书香被他吓到,见这孩子一脸惊悸,泥手就抓住了他的小手安慰:“贺叔叔好好的怎么会死呢?香香姨去瞧瞧,你先在家等一会儿?”
小铁这会意外的坚定:“我……我随香香姨一起去。”看到那样大片的血,他一个人再不敢在家待着。
贺老太太这番哭号,惊动了这一片。书香带着小铁过去的时候,贺家门口已经挤满了人。郭大嫂子将书香扯到一边去:“这是……怎么回事?”
书香摇摇头,心里沉了沉。
二人进了贺家西厢,但见贺黑子身上军裤都已经被血染透,趴在床上直哼哼,莲香站在一边只掉泪,贺老太太连哭太骂,“……一个女人家,比猪还懒,早上也不知道叫男人起身……好好的害我儿挨了五十军棍……这下子你满意了吧?”
贺老爹蹲在地下吧嗒吧嗒的吸着旱烟,眉头深锁,吞云吐雾,书香乍闻这烟味,顿时咳了起来。
“老爹,这烟对你大孙子好像不太好?”
贺老爹憨厚的挠头:“我……我这就去外面……”
贺老太太哭的惊天动地:“我儿都快要死了,一家子都快活不下去了,哪里还管什么孙子啊……”
郭大嫂子与书香俱是十分的头疼,碰上这样蛮缠的老太太,一时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贺老太太见到书香,如蒙知音,上前来一把紧攥住了她的手:“他婶子,你来评评理,我家这媳妇儿懒的跟什么似的,昨儿我儿睡的晚了,她早晨连叫都不知道叫,如今倒好,害的我儿白白挨了一顿板子……”
郭大嫂子被这称呼惊的笑出声来,又惊觉在贺老太太哭的如此悲惨的境地之下笑出来,的确不够厚道,只得生生憋了回去。
书香被老太太干枯如树枝的手紧抓着,也不知道她手上是鼻涕还是眼泪……她极力想要摆脱,无奈老太太攥的死紧,非要她评评理。
莲香在旁挺着大肚子,只知一味的哭,哽咽难言,连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
书香无奈,只得试图扶着老太太坐下:“大娘,你先坐下听我说?”
贺老太太心火上升,屁股下面好像有把火拱着,哪里坐的下去:“他婶子,你给我评评理……”
书香一脸的苦意,盯着捂着耳朵抱头哼哼的贺黑子发出一声惊叹:“哎呀呀,大娘,黑子哥好像晕过去了,快找大夫救命吧……”
老太太惊慌之下松开了她的手便往儿子身上扑,一时连刺耳的哭声也止住了,书香回头瞧一眼哭成个泪人儿一般的莲香,默默忏悔:姐姐你这位婆婆火力太猛,先容我歇歇吧……扭头便要往外跑,顺便丢下一句话:“大娘,我去替你们请个大夫来看看黑子哥这伤。”
郭大嫂子拉着小铁也从房里出来,到了街上,见书香一脸的惊魂未定,不由笑出声来:“亏得不是你婆婆,要是你婆婆,还不知道你怎么应对呢。”
书香摸摸小铁的脑袋:“儿子乖,你贺叔叔没事儿。你去前街将古大夫请来。”瞧着小铁去的远了,她才从怀里掏出来一块四方的布来,在手上使劲擦了又擦。
“大嫂子你哪里知道,我这是秀才遇上兵啊……”
作者有话要说:嗯,二合一的章节。
今晚十点还有一章。昨晚睡好了,今天有精力,不会坑人……求花花求收藏……各种求……
65
这天晚上,裴东明跟老郭头从营里回来,两个人齐去拜访挨了打的贺黑子,对他进行了长达一个时辰的批评教育,贺黑子对自己今日迟到的行为进行了深刻反思,在两人的教育之下充分了解了什么叫切肤之痛(被打烂的皮肤血淋淋一片,连块好肉都没有,可不叫切肤之痛嘛),并流下了悔恨的泪水(疼的)。
裴东明跟老郭头只当教育取得了初步的成果,哪知道被难得耐下性子旁听了半晌的贺老太太一顿修理:“……打在儿身,痛在娘心,感情挨打的不是你们,你们这才跑来说风凉话啊?你们这两个没天良的……”
老郭头向裴东明使个眼色,便要告辞,贺老太太见儿子不但挨了打,还有同僚亲自上门来数落教训,早已大怒,哪里肯放人,挡在门口,拿出当年围追拦截好赌的贺老头的身手来,顿时将左迁一手提拨上来的两员虎将给怵的连贺家门都出不去了。
老太太猛于虎也!
而且是只不能打不能骂的虎,供起来她还要咬人,简直不知拿她如何是好。
贺老爹年轻的时候有一阵子颇为好赌,将家里良田都赌输了一半,彼时贺老太太还是个怀着孕的新妇,面皮薄的紧,背人垂泪不知多少回,告到公婆面前去,被婆婆一顿数落。
“娶你回来是做什么的?连丈夫都拢不住,让他天天出门去财钱,不是你的错吗?”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贺老太太选择了爆发。
她的爆发相当有震憾效果,选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把菜刀磨的锋利,包在一块蓝布包袄皮里闯进了赌坊。赌坊那些人什么没见过,见天来寻男人的妇人哭天抹泪,不知见过多少。只当这挺着大肚子的妇人至多哭一哭,就无奈回家去了。哪知道贺老太太寻到贺老爹赌的那桌,拉出了菜刀重重砍了下去,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当时差点就将贺老爹左手小指给砍下来……
按照大话某游记里的说法是:当时菜刀就离我有零点零一厘米……
贺老爹一个被爹娘宠爱的儿郎,长这么大磕破块油皮都觉得疼的人当时就面若死灰了,一把揣起桌上赌剩的银子撒腿就跑,后面娇小的媳妇儿挺着个大肚子提着把菜刀一路直追回了家。
作为贺老太彪悍战绩的见证者贺黑子,那会还在他娘的肚子里酣睡。
公婆对这媳妇突然增强的战斗力都表示接受不能,轮番将媳妇叫去训话,拿着菜刀砍人的儿媳妇不言不语,就跟个木瓜一样木木呆呆,无论公婆言辞多么刻薄,都不见她反驳一句。
等回到自己房里,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贺老爹便遭了罪……
这几十年来,贺老太太战绩辉煌,在公婆去世之后愈加无人管束,全家生计握在她手里,贺老爹在她的棍棒之下讨生活,满腔愁绪怨忧无处可诉,又不能上赌场去消散解闷,最后落下了个抽旱烟的毛病。
吐吞云雾之间,满腔烦忧都消解了。
贺黑子从小被贺老太百般宠爱,他又很是孝顺听话,一向不曾忤逆过老娘。
最后裴东明跟老郭头两大男人还是被书香解救回来的。
她听着贺家动静太大,支使小铁去打探情况,小铁回来汇报:“裴叔叔被贺家奶奶拦住不让回家,要不要我拿裴叔叔的剑过去给他?”
书香揉揉小铁的小脑袋瓜子:“儿子,你真是个称职的小细作!”说着在菜园子里拨了几把翠绿的青菜,又摘了几个茄子,两把豆角,放在篮子里提了过去。
贺老太太今日心气不顺,儿子被打的血淋淋回来不算,竟然还在她眼皮子下面挨了训,逮着这机会就要找补回来,正跟裴东明与老郭头闹的不可开交,书香笑咪咪从外面走了进来,站在门口便将篮子递了过去。
“贺大娘,今儿你们家乱,还没空出去买菜吧?我从自家菜园子里摘了点菜,今晚你们先将就一下吧?”
贺老太太伸手去接篮子,裴东明跟老郭头赶忙从一旁挤了出来,只剩下书香在那跟贺老太太胡搅蛮缠。
老太太伸手要拦:“唉哟你们给我回来~~~他婶子,快去将他们拦下来,老婆子今日要跟他们好生理论理论。”
书香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贺大娘,他们……他们的官阶都比黑子哥哥高啊。”
我打死也不告诉你其中一个正是我家夫君,官大一级压死人,老太太您看着办吧。
贺老太迟疑了一下,“真的?”
床上趴着的贺黑子哭丧着脸点头:“娘啊,他们都比我官职要高,您……”数落老娘这种事,他打小就没做过,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