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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娇杏记-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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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杏借着莺莺出了口恶气,心里确实畅快不少;事后冷静下来;她还是有些后悔。

担心麻烦找上门来;她便封锁门户,除了采买,吃食进出之外;院门一律不许打开,若是有人来了;必须先行禀报,若是未经禀报;擅自打开;不论是谁;严惩不贷。

这番举止,如同禁闭一般,院里下人难免心生不满,可碍不住钱财的诱/惑,姨奶奶身边两个大丫头下来一番打点,各人本月月钱翻了一倍,哪里还管能不能出门闲磕,只揣了银钱进兜里。

平日做好活计,院里几个下人凑在一处磕嘴也好,摸着竹片儿制的骨牌也罢,姨奶奶倒是管的不如先前紧了。

家里主心骨不在,日子过得又慢又难熬,好在现下她不是一个人了,多了个晋哥儿,便也算是个陪伴。

晋哥儿如今已经九个多月了,不仅学会了独坐,还学会了爬行,专为他打的那张小床早已不能满足他的需要,他爹爹不在家,母子两个自然夜夜睡在一块儿,睡得时间久了,他就更加不愿回到自个儿的小床去。

日日在大床上爬来爬去,半刻不停,闹得娇杏有时都没了精力,玉珠与秋萍两个便在边上守着他,防止他爬到床底下去。

入了冬,气候自然冷。

娇杏十分骇冷,自打气温一下降,她就少出过屋,屋里烧了炭盆,房门闭着,窗口也只留了一条小缝儿,坐在屋里倒是不觉着寒冷。

秋萍、玉珠两个身为大丫头,待遇自然不同,现今大爷不在家,她们也就没那般讲究规矩,姨奶奶待她们也随和。

此刻正围在炭盆前烤着火,炭盆上支了个铁架子,放着一个陶瓷蛊,里头正熬着甜枣汤。此刻咕噜噜作响,香味儿也散了出来,炭盆边上又埋进几个番薯与柑桔,两人就拿了火筴往面上蒙灰。

屋子里不点熏香,倒是被熏得满屋子的喷香味儿,玉珠捻一个微黑了皮儿的柑桔出来,龇着牙两只手换来换去,才给剥了开来,呈在一旁的青花小碟儿上,自行洗了洗手擦干,才给送到床头。

娇杏靠坐在床头,身上搭着厚厚的锦被,因着不外出,整日躲在自个院子里,一头长发便也懒得梳理,任它随意地披散开来,直散了一肩膀。

“主子,快尝尝,这般吃法,便不会觉着冰牙齿。”玉珠兴兴地捏了银签儿插住一瓣送到她嘴边。

“这吃法我倒是未尝过。”娇杏一口包进了嘴里,嚼了几口,吞了汁儿下去,“热乎乎的,味道没原先好了。”

“那是自然的。”玉珠笑着答,看一眼睡熟的晋哥儿,才又低着声提醒一句,“主子,再过几日就要过年了,您看是不是要去趟上房。”

“这还用你说,必是要去的。”娇杏望着被寒风卷起的帘子,外头冷风飕飕作响,光听见那声音就令她打了个冷颤,她往被子里缩了缩,模样颇有些黯然,“这都过去了半载,他怎么还未回来,何时才是个头?”

玉珠低了头,秋萍也停下手里的忙活,姨奶奶每日都会伤神一会儿,等小少爷一闹,她就又分了心神。

“主子别伤神了,如今已经入了冬,想来那边旱灾也会有所好转,路途遥远,说不准此刻大爷正在回程的路上呢。”

这话安慰的成分居多,娇杏默了下来,再不出声。

临走时,两人还在置气,就连送别都不曾有过,这一去就是半载,也不知他在那边怎样,便是连封家书也未有送一封回来。

昌州虽然经此一难,平头百姓生活确实捉襟见肘,缺衣短食,但当地官员与豪门富户却不尽然,自古以来贪官污吏数不胜数,真正为着百姓忙前劳后的却寥寥无几,此番随行晋王爷一去这样久,也不知事情处置得妥当没有。

两地相隔甚远,具体实况也不能尽知,就算想送一封家书,想必也要大费周章。

娇杏暗暗叹一口气,只盼他能早日平安归来,那处虽是繁荣不复从前,但那花柳之地却是极多,素闻昌州盛产美女,女儿家在那处极受轻践,茶馆酒肆哪处都有明着弹唱,暗里勾人的花娘子。

她对瞿元霍放心,但却对晋王爷不放心,试想一介王爷,出门在外边上没个女人家,怎么可行?天高皇帝远,那处就是他最大,那些心术不正的官员哪个不是人精,又是同为男人,只怕还不需自己开口,便有无数试图巴结攀交的直接将人送到了榻上去。

作为晋王爷的下属,且还是官衔在身,自然不会受了冷落,就怕他一时把持不住,亦或是吃多了酒水,真像莺莺说的那般,到时领回来一个气她,那她真就要哭死。

娇杏越想越气,一时控制不住狠狠捶了下床板,两个丫头都给惊了一跳,晋哥儿也被她闹醒。

娇杏将他抱起来,握着他软乎乎的小手,放在手心里捏了捏,晋哥儿吮着手指头,乌溜溜的眼珠子盯着她瞧,她心里骤然一软,低下头香了一口,心里默默在说,还是不要庸人自扰,自先乱了阵脚就不妥了。

晋哥儿如今发了四颗小乳牙,手指头整天都在吮,口水嗒嗒的,娇杏瞧了直皱眉,便给他栓了根桃木棒挂在手腕上,指望他去吮这个,可他偏不去,单单就爱那手指头的味道。

久而久之,也就随了他意,不再拘着他。

过了这一会儿,炭盆上煮着的甜枣汤已经熟了,秋萍盛了一小碗过来,舀了一小勺,吹得温热了才送到晋哥儿嘴边,晋哥儿闻见香味,砸吧两下小嘴,抽出湿哒哒的手指头,乐呵地叫一声,抬了下巴就接进嘴里,喝完一勺,还砸吧两声,啧啧作响。

喝了小半碗,就不让他再喝了,现今快满一岁,娇杏正试着每日喂些辅食与他吃,除了早晚两次是吃奶,其余时间都是做些易消化的糯粥或是汤品与他吃,好在他性子乖,给他吃别的也不哭闹,倒是省了不少事。

因着是在屋里,炭火烤的暖烘烘的,晋哥儿便只穿了件大红色小袄,领上袖口各缝了一圈兔毛,白白软软的,晋哥儿没事就爱去扯它,娇杏抓住他的手,将他提起来,让他扶着床架子学习站立。

晋哥儿已经学了一段时间,不用人扶着,自己扶着床架子也能站一会儿时间,到了时间他就往后倒去,娇杏适时将他接住抱进怀里,晋哥儿便咯咯咯地笑起来。

玉珠、秋萍两个瞧见这派温馨场面,自然也是跟着笑,只要主子乐了,她们做下人的日子也就好过起来。

……

日子一晃,便到了除夕。

除夕以前府里便忙碌起来,张罗备办着各式年货,买鸡、鹅、鸭、鱼肉,添制新衣饰,选购年画、春联等。

又买了不少柑桔、青橄榄等象征吉祥如意的果子回来,摆在桌面上几面上,便是没有亲朋好友可窜门儿,王氏也命人张罗起来,就图一个好彩头。

院里院外都被清扫了一遍,床单帐子也给取下来洗净了再挂上,窗格上贴了新剪的窗花,玉珠是个手巧的,一连还剪出好几个小动物的形象,晋哥儿见了就伸手,捏在手上玩,玉珠只得再新剪一个贴上。

过年喜人的气氛这样浓郁,娇杏却有些意兴阑珊。

到了快饭点的时间,娇杏才起身打理自个儿,因着是年节,自然要穿得热闹喜庆,她便着了件淡红色撒花绫袄,围了兔毛的围脖,袖口上也是相搭的缝了圈白绒绒的兔毛,披上了浅紫的斗篷,怀里揣一个汤婆子,才往上房去。

秋萍、玉珠两个跟在后头,一人抱着晋哥儿,一人在旁看护着。

娇杏到时,一家子基本都到全了,王氏现下也不爱说她了,晓得这是个脾性精怪的,一家子坐下来,位子倒也宽松,因着家里人少,也就没分男桌女桌,全都拢在一块吃了年夜饭。

两个老的也觉得不尽兴,给几个小辈发了红包,王氏就抱着晋哥儿说道:“也不知他爹爹吃过年夜饭没有,可怜见的,自小就为家里出力,也没见他享过多少福,日日都在为着一家老小奔波,咱们晋哥儿日后可得孝顺了,让你老子身上的担子也轻些。”

底下几人俱都沉默,还是瞿老爷子瞪她一眼,咳嗽一声,“祸从口出,这话往后万万再不可说,若是让多舌的下人听着了,传了出去,那可是要吃官司的呀!”

王氏也是一时感慨,哪里就想到那样多了,此刻被老头子一驳,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自行打了下嘴巴,才又道:“我是说错了话,但要让我来选,我宁愿大郎没这出息,一家子在乡下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比啥都强,总好过如今这般整日提心吊胆,叫人睡觉也不得安生。”

屋子里除了两个小儿时不时嗯嗯啊啊两声,再没人开口说话,此刻距离子时还早着呢,一家子却都失了兴致,没人说要守岁,喝了杯茶便要各自离场。

王氏睨一眼人前还缠在一处的二儿子,狠狠瞪一眼面色绯红的莺莺,低声啐了一口,“到底暗门子出来的,时刻都要勾着男人。”

莺莺耳尖,听的面红耳赤,又不敢驳,只低了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尖,瞿二郎自然也听着了,一下缩回放在她腰间的手,面色有些不自然。

王氏看也不看二儿子,挥了挥手,众人打哪儿来打哪儿去,好端端的一个团圆夜就这般过去了。

……

日子过得似水流,转眼就到了上元节,府里打早就包了好些汤丸子,吃完了汤丸子,瞿二郎一家就嚷着去桥上看花灯,还特特过来问她去不去,娇杏自然不去,暗暗撇了嘴,抱了晋哥儿回了自家院子里。

几日心口发闷,娇杏难受的不行,不顾寒风,开了窗子望着天上一盘圆月,寒冷的冬日里,散出冷漠的清辉,她忽然想哭,实在太想他了,要是他在身边,今夜自家也能去看花灯,更别提还受莺莺那得意又挑衅的眼神了。

呜呜呜……

哭了好久,第二日醒来,宝香苑里便传开了,姨奶奶病了。

瞿元霍一脚刚进府门,一听这话,身子就顿了一会儿。

正文 63回乡种田

“拿开!”娇杏别过头,浑身虚软无力地靠在床头;半边面颊掩在碧纱帐后;一张小脸微微泛白;杏眼里泪光点点,低低涩涩的声线传进一旁端着药碗,满脸担忧的玉珠耳中;“病死了才好,反正也无人在意。”

“主子。”玉珠唤一声;配合着劝道:“主子这是说的什么话,您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大爷家来了还不得整治了奴婢;您便是不为了自个儿;也得为着小少爷想想,他如今才那样小,怎可失了您的庇护?”

娇杏噎一声,似是真的有些放不下,“你说的也对,我如今活着也就是为了晋哥儿,那个人,我再不妄想了,就这样吧,他既心里无我,日后我也不要心里有他。”听得珠帘碰撞的细碎声,她又最后道了一句,“我要将他忘了……”

“主子……”玉珠瞪大了眼睛,结巴道,“大、大爷。”

瞿元霍压抑着愤怒,“退下。”

玉珠看一眼已经整个躲在碧纱帐后的人,默默地将药碗搁在床头柜上,低着脑袋退下了。

“嘤嘤嘤”碧纱帐里传出细细的哭音。

娇杏用帕子捂着嘴,说是做戏,但到底还是有几分真的伤心,怨他。

瞿元霍几步走近榻旁,勾起了帐子,看着背着身子小肩膀颤个不停的人,适才堵在心口的火,顿时被浇熄了不少。

他喉头滚动几下,略带干涩地说道:“我回来了。”

“你回来做甚!”娇杏回得倒快,即便背着身子,瞿元霍都能想象出她此刻的表情,定然十分委屈,“走的时候不声不响,回来时更加没有必要与我说,我已经不在乎了,再不将你放在心上了……嘤嘤嘤……”

瞿元霍听了直皱眉,暗想自己那日行为确实有失妥当,不怪乎她这般作想。

当下也不顾自己一路风尘仆仆,衣袍污垢,直接坐在了她的香榻上,“那日走得确实急了点,你别哭了啊。”

他素来不擅哄人,当下也只能说出这两句,见她还是背着自己哭个不住,心里又担忧她的身子,不顾她挣扎就给紧紧搂在怀里,“听话,让我抱抱,这半年未见,可把我想死了。”

“谁要你想了!”见挣不开,娇杏被迫一般,不情不愿地靠在他怀里,闷着声儿道:“你走时那样闷不作声,我还只当你不愿再见着我了,现今又这般说辞,到底天下乌鸦一般黑,你们男人都好满嘴甜言蜜语,实则心里根本没当回事儿。”

“那日是我不对。”瞿元霍叹一口气,“对不住,饶了我吧,日后再不敢。”

“你!”娇杏见他一副油滑样儿,更是生气,“半点没诚意,活像我逼你一样,你放开我。”

“不放!”瞿元霍将她箍得更紧,活像是要将她揉进怀里一般,手上也开始不规矩起来。

娇杏无奈地攀着他的宽肩,才算抬头看他一眼,才看一眼,眼睛就红了,“你怎么这样了。”她摸着他明显黑了不少的面颊,再移到眼底的鸦青,“你都不睡觉吗?”

“睡了。”瞿元霍捉住面上柔若无骨的小手,放到嘴边亲了亲,“夜里想你的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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