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陆纪事-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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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平。”被点到的人抬了抬眼，越过龙九看到了他身后的秦熠，樊平笑了笑：“抱歉帝君，让您错爱了。”
　　樊家落败后，就留下樊平一人，他将他带在身边栽培，平时不说，可也是把他当兄弟看的，结果现在却要对他拔剑相向，他想自己真的很失职。秦熠还是一脸平静，可樊平和龙九都知道他心里并不是平淡无澜的，半晌他开口问：“为什么？”
　　“一念成魔，万劫不复。”闭上眼睛叹了一声，“我很后悔，但是我也不甘心，本来是想让樊平这个身份在这里死去，让人魔也在这里‘死去’，等你们都走了，我便一个人找个地方过一辈子”他睁开眼睛微笑道，“可是不行，我最近越来越压制不住体内的力量了，最后知道了很多事情也很满足了，龙君，”他盯着龙九，“动手吧。”
　　龙九面色一沉，拿剑的手竟发起抖来，他几个呼吸片刻手又稳了下来，甚至语气也恢复一如既往的不靠笑道：“兄弟，下辈子，记得找我喝酒。”
　　樊平也畅快一笑，回了声好，龙九手向前一送，樊平飞快说道：“小心赵珏。”便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樊平的尸首被埋在了边境，他们在他的行李中找到了丢失的龙鳞这下便是罪证齐全。人魔已除，军中自是应当设宴庆功的，一帮人喝酒吃肉，场面十分闹腾，唯有里面属秦熠和龙九那桌沉闷异常格格不入。
　　两人都不言语，提着自己的酒壶一口一口的灌，大概是酒劲上头胡言乱语，好歹他们之间也能说上几句，秦熠扶着额，他属于容易上脸的体质，龙九也是有些晕乎指着他就是一顿狂笑，秦熠拨拉开他的手指，明明脑袋已经是一团浆糊却还记得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呆滞，突然他开口：“我，是不是，很没用？”一句话顿了三次。
　　“哈哈哈”龙九又灌了口酒，“没用不是很好？至少我们都还活着。”
　　“那你，愿意原谅我吗？”
　　可见确实是喝多了，两句话也不知道是怎样说到一起的。
　　龙九抱着坛子嗤嗤的笑，冲他勾了勾手，秦熠把脑袋移过去，他顺势手一搭一扯，对着他耳朵喊道：“你，老实活着，一直，都在，没准我哪天，就、就原谅你了。”大着舌头说完，手重重的在他背上一拍，往前一栽扑在桌子上，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4　章

　　那天的酒宴很尽兴，人人都想把别人灌趴下结果没一个落着好，都没能爬回自己的帐篷，最顽强的一个爬出聚会的帐篷，天为铺盖地为席的睡死过去。更不必说屋内的狼藉一片，和着各种汤汤水水。
　　龙九是睡得有些迷糊，他闷哼一声努力的翻了翻黏在一起的眼皮，只觉这个姿势让他浑身不舒服，脑袋也疼，脖子也疼，反正全身上下无一处不难受，便艰难的准备翻个身，结果旁边一位大概有些不满，睡梦中还不忘砸了舌，下意识抬腿一揽。
　　“啊！”
　　这一脚下劲不轻且正好压在龙九肚子上，当即就把他疼醒了，罪魁祸首秦熠也是一惊，以为龙九怎么了，颇有些紧张，他这一紧张不要紧，立刻翻身起来，重心一移压着龙九肚子的力度又重了几分。
　　“啊！”又是一声惨叫，龙九重心被压制，他愤怒的想起来推他，结果刚弹了一下又摔了回去，反倒像是抽了筋，这下更是恼火秉承着揍不了就开骂的习性他喘着气怒吼：“他妈的！你腿有本事不要动！我眨眨眼给你卸了！今天晚上全军还可以加个餐！”
　　“……”
　　没本事的他把腿移开，顺势往他另一腰侧落下，整个人撑在龙九上方，怎么看都不是个太美妙的姿势。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你还记得你说的话吗？”
　　“记得啊！给全军加餐！你给我起开，要不我卸你两条腿！”
　　“……”秦熠发现和这家伙讲话实在是浪费口舌，于是当下按住他脑门，对着那张口出恶言的嘴咬了下去。
　　“混蛋！就冲你这样别指望我原谅你了！哪凉快死哪去吧！”
　　秦熠顿时眼睛就亮了挑了挑眉：“你记得。”
　　“记得你祖……唔！”
　　“妈的你——唔！”
　　这边动静如此之大，那睡得死猪一般的人们死活没醒，唯有几只鸟雀顺着卷门飞进来又啾啾飞走了。
　　等众人终于三三两两转醒的时候，龙九已经踹了秦熠一灰脚印，回去睡了个回笼觉了。
　　跑到河里洗了层泥，又换了身衣服，终于收拾的能够见人了，在一群灰尘扑扑大老爷们间也真是光鲜非常。
　　当然，一个男人收拾的再齐整在一群男人之间也是没什么吸引力的，此刻让他们纷纷侧目的其实是因为虽然龙君一脸不爽，帝君却依旧跟在他后面，表情虽然冷冷淡淡，那眼睛却是极温柔。
　　然而他们也只敢偷偷的飞一眼，便不敢再看——怎么觉着，帝君这幅模样也还是挺吓人的
　　一路走出驻地，龙九终于怒目相向：“帝君真是有空闲，干嘛不去帮着收拾东西，想必那边不会介意多个帮手。”
　　秦熠眼角含笑，一颗心十分酸软，愉悦开口道：“刚才被众人围着你怎么不赶我走。”
　　“……”
　　甩甩衣袖怒不可遏的走了。
　　秦熠还在笑，虽然明知道龙九会恼怒可他就是忍不住。他恨了自己很多年，恨自己太弱小，也恨自己太盲目，他生的早慧，当年虽说樊将军没告诉他实情，可未必他是没猜到的。
　　一国之运，哪能是几滴血能重塑的，就算是龙族的血恐怕也没那么容易。然而他真的是没办法了，万万人的生命压得他几乎昏天黑地，将军是他老师，给他的那一棵稻草让他犹豫再三却还是忍不住拼命拽住。
　　龙九、樊炎还有龙戢、龙兰，他们逝去后秦熠恍然惊觉六合之内再也没有他容身之处，纵然拥有了万万子民纵然拥有了山川湖海，可身边再也没有一个推心置腹的人了。
　　恍然惊醒，原来这权利荣华如此的虚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而那些嬉笑怒骂的人们和百转千回的情愫才是他这一生拥有的最为真实的东西。
　　然而你问他后悔么，那也是不的，他生为皇族身上压着的是万万人的命。
　　他叹了口气想自己福气真的也很足了，最初只是想对这个人好一点，他想用一辈子去补偿他即使得不到原谅他也认了，可是相处下来才发现，自己的贪心根本就得不到满足。秦熠深吸了一口气，用足了力道喊着：“龙九！我爱你！”
　　嗖的一声一小支冰锥破空而来直直打在他脚边，远处传来一声怒吼：“滚蛋！”
　　秦熠哈哈大笑，眼睛突然就有些酸涩。
　　一路折返回到驻地，众人还眼巴巴的偷瞄着，想看看热闹，结果只回来一位便无趣的各干各事了，秦熠又恢复了冷脸，转了一圈检查了下进度，确定明天可以返回，便准备再去找龙九——他突然有些心悸，不在那人身边总觉得不安心
　　脚步不自主的越走越快，突然脚步一顿，眉毛陡然皱紧，抬头望去，周围的几人奇怪的看了看他，也跟着抬头，眯了眯眼就发现天边冒出一缕金光，并向着他们的方向射了过来，几人纷纷发出短促的惊呼，秦熠兀自抬起手，将光芒抓在手心，片刻面色凝重的松开，周围几人只见一股青烟从他掌心冒出。
　　还没弄懂怎么回事，就听秦熠下命令道：“通知下去，让各队加紧进度，待龙君回来我们就起程。”说罢，脚尖一点，几个起落消失在众人眼中。
　　龙九警惕的盯着周围伺机而起的兽魔，寒锋已经出鞘，阴冷的剑尖向下，那金光是他送出去的，只说他被兽魔包围可能会回去的比较晚，意在报个平安。
　　他看着眼前黑压压一片，脑子思路飞快运转，即使离这么近，可这群兽魔的魔气依然无法感觉到，这种情况是肯定有人魔在背后控制的，看不见的地方还不知道有多少。
　　樊平最后让他们小心赵珏，这么说来果然炼身成魔的方法是赵珏给的，王侯将相的确更容易得到人魔的炼化方法，那他将这告诉樊平又是为何？他会是人魔吗？居然连凤君都没能查觉到？
　　最后还是兽魔先扑了过来，樊平侧身让过最先的那只，手臂一带将寒锋从下至上抽起，剑气从侧面削开了几只兽魔的身体，最终破开对面的一颗大树，那蹲在枝桠上的大小兽魔瞬间散了下来，大树碰的倒下压死了一干魔物，然而也惊出了更多。
　　看着兽魔就像被掏了窝散出来的蚂蚁，龙九头皮一麻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几道冰锥打去很快就像被那片黑色吞了一样，毫比深渊与小石子，同样的不自量力。
　　包围圈越缩越紧，寒锋被他舞的翻飞，剑光在浓重的黑里时而闪过时而吞没，纵然是他还全须全尾，这样的打法也丝毫占不到便宜。
　　反倒是这些畜生配合默契，让龙九觉着自己不是在和一群兽魔战斗而真是像在和那人魔来来往往过招一般。
　　他缓缓移动着位置，余光扫了扫见距离差不多了，便沉了口气，右手挥出月斩，清出一小块空处，紧接着嗖嗖几声，冰锥扎穿了几只扑上来的兽魔，寥寥几个钉在了十丈外的巨树上。
　　兽魔又迅速压了上来，他不再顾及身后，寒锋横于胸前，脚尖用力一蹬，整个人冲着树的方向形成一道残影直奔而去，兽魔被他掀起一片，又有更多补了上来。
　　然而他终究快了一步，只听蹬蹬几声他以踩在冰锥上飞身上树。这树长得极粗极高，枝叶繁密，最易藏污纳垢。刚在枝桠上落稳，一只猴魔就扑了过来，他抬脚一踢将那玩意踹了下去，一鼓作气闯进去，上蹿下跳将那树里的东西都清了干净。
　　落到最低的一个枝桠上挺稳，紧接着他周身空气震荡，只见他目光一凝，陡然飞出一圈冰刃，周围的树晃了晃轰的一声全倒了，连带着树上的东西全被摔了下去，他上方是繁密的枝枝叶叶，兽魔做不到无声无息的接近，只要给他反应的时间后背是不用担心的，这下便有精力对付树下的这群东西了。
　　而他对付这些东西的方法也是十分的简单粗暴，全部用冰扎成刺猬。
　　秦熠赶到的时候就看着冰打死了一批又一批的兽魔，可这群东西都像疯了一样，只顾着往树上爬，趋利避害的自然本性在这里都不顶用了。
　　他看了眼还在树上蹦跶的龙九一颗心才是放回了肚子，喘了口气闯了过去，龙九自然也看到了他，震惊却又不满的砸了咂嘴，控制着冰锥给他留出了个道，总算是没误伤的让他上了树。
　　“你……”他本想问你跑来干吗，结果话饶了一圈又憋了回去，正当这尴尬的停顿，龙九看到后面的黑影喊道：“后面！”，迅速提着寒锋向他身后刺去
　　他看到那兽魔的时候秦熠也感觉到了东西，这么明显的攻击根本不需要他提醒，回想起来那声后面真是喊得欲盖弥彰。秦熠在龙九攻击的时候顺势弯腰，看上去是在给他剑锋让路实则是掩饰翘起来的嘴角。虽然时机不太对，秦熠还是觉得挺好的。
　　背后操纵的人魔也知道这次偷袭是失败了的，纠集起来的兽魔都死的差不多了，毫不吝惜的继续指示它们扑杀龙九，硬是一只没活的让那两人杀了个遍。
　　他们喘了口气从树上落了下去，向驻地返回，秦熠开口道：“回到驻地后我们即刻返程。”
　　龙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次兽魔来势凶猛，樊平和这背后操纵的人魔比起来简直不够看，此地不宜久留，再者帝都的大局还需要让秦熠主持，咦？那现在帝都是谁在掌事？他疑问道：“帝都的事情现在是谁在负责。”
　　秦熠：“少青在负责，我走之前给他留了暂时全权接管帝都事宜的圣旨，来这里这些天也受到过他的消息，大体没有问题。”
　　等两人赶回驻地临时扎的帐篷已经都拆了，东西全都捆好随时可以出发，秦熠点点头对他们的效率给与肯定。
　　回头见龙九环顾四周若有所思的表情，问道：“怎么了？”
　　“好像……有点不太对。”他收回目光在营地里扫了一圈，“太安静了，不说其他，我们自己的马都没有动静。”
　　秦熠皱皱眉抬头环顾，一阵风刮过，卷起地上的草屑子往人身上打，方才还不觉得，而听了龙九那一番话众人都有些心下惴惴，这风刮出他们一身鸡皮疙瘩，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佩剑。
　　一时间所有人都压低了呼吸，周围山间的沙沙的风声听来十分阴冷冰凉，龙九轻声吸了口气，耳朵动了动有些疑惑的盯紧一处，离得近的秦熠奇怪感到又冷了几分，侧头看去一只细小的冰锥悬在龙九身前，只见他屈指一弹那暗器就闪着寒光没入一片翠绿，接着他手指微微一转，就见那冰锥戳着一只小魔飞到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