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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青莲劫-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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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了,没有夜半为韩易之指路的柳彦澈,没有笑着摘下柳彦澈发间花瓣的韩易之,没有落月阁中对着韩易之抚掌而笑的柳彦澈,也没有夕月河旁笑语调侃彦澈的韩易之了。当松手的时候,这些都将没有了。柳彦澈知道,韩易之也知道,这一切悄然飞长得情愫从来就不应该有,不应该存在,从来都不该有。只不过,人从来都不能为“不该”这两字作出明智的选择。如果不遇到,是不是件好事,他依旧是飞扬跋扈的他,他依旧是平淡从容的他,就不会遭遇这么多染满了血的痛苦了。“韩易之,我并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今后就忘了这些事吧。有些事我不仅不能,我更加不想。后天,我就要去京城了,要去两个月。你要是在这期间也离开了,那么就此别过。若是我回来时你还在,那么我希望你依旧是你安分守己的韩易之,我也依旧是我柳彦澈。”柳彦澈松开了手,留下了这句话,转身离开了。韩易之慢慢站起身,一步步跌撞着走到那片洒金梅下,坐了下来。整整坐了一夜。

  第十三章

  京城 吏部尚书府 掩卷阁前
  初春的晨风携着一串清脆的鸟鸣悠然地穿过,坐在石桌旁的柳彦澈随意翻着手里的书,不时地抬头注视那些穿叶而行的飞鸟。刚刚开了槐花伴着风零零落下,几瓣细小微白的花朵卷入了书页中。柳彦澈伸手黏起一朵闻了闻,微甜的味道沁入心底,却不知不觉地泛起了清苦。
  快有两个月了吧,连着槐花都开了不少了。京城的春日虽要较芩州来得早,但这个时节,府里栽的桃花大约也开盛了吧。柳彦澈微微闭目,那有些透明的淡粉便随即染满了记忆。京城大约不喜桃花的轻佻妖娆,栽得尽是些端庄华贵的品种,柳彦澈走遍了尚书府的各处,也寻不得一枝盈盈的桃花。
  大约就是去年此时吧,众人兴师动众地去芩州的琉云山赏桃花,却在登到半山腰时忽遇暴雨。众人都连忙急行而归,自己却因为那个固执的傻子独自和他留了下来,冒着冷雨被那个傻子拖到了山后的溪边。浑身湿透还沾了不少泥土的自己正要骂人,却因为眼前的景色惊得说不出话来。那满山满枝的桃花,因那骤雨狂风,一半被卷于天际,若绝哀舞者腰间的丝绦凄然而舞,一半则落于流水自山颠而下,将泉水染满了桃花幽幽的清苦。
  至今还记得,两个头发还在不停滴水狼狈不堪的人,愣愣地望着那片冷雨桃花,久久无语后,白痴一样的相视而笑。
  “真的是白痴。”柳彦澈自语着,啪的一声合上了手里的书,却因为合得太急,书页中夹的几页信笺也掉了下来,彦澈急忙弯腰一一捡起。那都是些裁得细长的纸笺,大部分上面都是几个字“夫人一切安好,莫念。”,都是绫晓的字迹。
  唯有一张上的字添了几许青涩的飞扬,寥寥两行锋芒毕露。柳彦澈将这张信笺慢慢地攥进手里,眉头紧蹙地来回摸索着上面的字句,这是一个多月前杨策写来的。
  他近日风寒之症渐愈,已无大碍。
  你意既已决,事已行至此,莫再多做无谓之念!
  两个月前,自己就那么走了,就那么依然绝然的走了。坐在去往京城的轻舟上,望着渐渐远去的芩州城,自己也不得不佩服自己继承于父亲的决绝。
  可是,他能够怎么办?他能够怎么做?
  他不过是柳府庶出的次子,不过是个或许才华横溢却背景全无的柳彦澈。若他是杨策,他还能够动这些念头。这种念头在那豪富权贵之家,并不是秘密。喜好男色,豢养宠脔甚至被作为一种公开的爱好。可是那不是他和韩易之,那不成为他和韩易之。况且,就算是那种可笑的关系,他仍旧什么也不能做。
  他还站不起来,他的身后还有自己可怜的母亲,仅仅靠着父亲那随时可能不见的宠爱存在的母亲。在偌大的柳府中,他们如此的无依,若父亲一个忽视,他们也不过是连奴才都不如的东西。
  他知道,他柳彦澈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可怜的真相。所以他要争,在能够争的时候争一切最好的,他不能让本就无依无靠的他们在添任何负担了。当年他放弃浩凡的原因,也不过简单如此,他不能让父亲因此而厌恶自己。父亲的重视,这是他唯一的筹码,在他不能站起来之前,保护住母亲的筹码。
  而韩易之呢?
  是啊,韩易之呢?于他柳彦澈而言,韩易之是什么呢?
  柳彦澈深深地吸了口气,他忽然觉得浑身的气力都被这个涌上心头的名字抽走了。
  韩易之。韩易之。不过就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不过就是那平平淡淡的一个人,是什么时候,就这么地扎根到心里头了呢?越是想要拔掉,根扎地反而越深越牢,柔韧地缠绕住了这个锋芒毕露的柳彦澈,不温不火地一点点溶了进来。
  柳彦澈真的恨,恨韩易之说出了那句话。如果他不说,他柳彦澈就不用去追究那伴随着名字扎入心头的究竟是什么情愫,他柳彦澈就不用清醒地看到那个三月霜下,落月阁中,夕月河上那个毫无防备的自己,那个赖在韩易之怀里睡着的自己,那个让一个简单的微笑就夺走了呼吸的自己。
  那个真的是自己?那个真的是他柳彦澈?
  一阵还带着微寒的风灌进了单薄的袖管里,柳彦澈不禁打了个寒颤。他回头往了往身后的掩卷阁,深朱色的楼台含纳了万千书卷,上面一页页该记满了多少无语的纠结,磅礴的史歌,又有多少琐碎故事甚至上不了那昏黄的古卷,湮没在红尘万丈中。
  若韩易之不提,若韩易之不言,这些琐碎难言的心绪,对于自己,是否也会如一段划过记忆,却并不重要的轨迹,就这么消散而去了呢?
  可是,那个人,他是韩易之啊,韩易之啊。
  听说离开后,他不知为何中了风寒,折腾了数十天才慢慢地好起来,却对一切只字不再提起。聪明如杨策,自然知晓其中缘故,先前还写来长信将情况一一道来,但之后仅寄来这封短函就不在提任何他的消息了。
  这样也好,这样更好。对于自己这个什么都无能为力的懦弱之人。当年他输了浩凡,如今他一样要输了韩易之。不同的不过在于前者他输给了杨策,如今他只是输给了自己,依然孑然无立锥之地的自己。
  他柳彦澈担不起这样一个韩易之,更配不上这样一个韩易之。可为什么那天自己还是要去吻这个人,要去狠狠地咬这个人,要去记住这个人血的味道?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卑劣,自己想要让这个人记住,用一个琐碎细小的伤口记住。在吃饭的时候会轻微的疼,喝水的时候会轻微的疼,不需要用太多的力气去记住的一点点的疼。那个疼的名字叫柳彦澈。
  他是恶劣,他是自私,可这就是他柳彦澈。他不能,他不敢,但他还是想要他韩易之记得自己,想起自己会痛,这样他就不敢再想,这样他也就不敢忘记!
  忽然的一声鸟鸣,将柳彦澈拖出了思绪。他一抬手,鸟儿就乖巧地落在了他的指端。柳彦澈取下信笺,仔细地展开。上面空白一片,什么字也没有。
  他一怔,手指微微一抖,信笺落在了地上。

  第十四章

  自古以来,除皇室外,最为成功的标志就是入仕为官飞黄腾达,权即为钱,即为势,从商即便富甲一方也为下品。这也是为何芩州第一商贾柳琰,仍旧将官途做为自己儿子的第一选择。
  柳彦澈明白这一点,他也庆幸自己在这次乡试中得中魁首,也庆幸自己兄长的失败。这是非此即彼的战争,不仅自己必须赢,对方也必须输。而这次上京,就是为自己打通那条飞黄腾达之路。
  自本朝帝王登基,百姓皆称朝廷为杨柳之廷。原因就是,本朝两大权臣,一姓杨,兵部尚书加封镇北大将军掌虎符,杨冽。而另一位则是姓柳,吏部尚书柳鸿,六部之首。而杨柳两姓亦为国中大姓,故称杨柳之廷。
  然,自古一理,一山不容二虎,朝权成了杨冽和柳鸿的党派之争,朝廷中的官员也分成了两派,要求达官显贵之人,首先就要清楚自己究竟要投于何人门下。
  按常理说,柳琰家与芩州太守家为姻亲,而杨太守当年则出于今兵部尚书门下,并娶了杨冽的小女儿,因此投靠杨冽理所应当。但是柳琰虽与朝中柳家虽同姓并无亲缘之系,可在他商贾之名鹊起后,用尽一切手段拉拢柳鸿,成为其派系要员之一,这次上京也是带柳彦澈投于其门之下。倒弄得旁人笑他,还真信了五百年前是一家这么个说法。
  对于父亲的行为,柳彦澈倒是看得明白。朝廷权势,来时快,跨得更快,与其孤注一掷,不如两方皆下赌注,即便一方亏空仍能保自己于不败之地。柳琰与杨太守家的姻亲关系,以为他踩进了一遍的门槛,将自己塞入柳鸿门下,无意是为了另一脚也能稳稳踏入这杨柳之廷。
  这次父亲仅带自己一人上京,柳彦澈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自己最大的机会来了,他必须要牢牢把握这次机会,这个让他能够出人投递不再依附他人的机会。
  但是,独自把母亲留在府中,留在大娘和三娘的虎视眈眈的柳府,柳彦澈真的不放心。他清楚人的嫉妒的恐怖,当娘没有爹的关注,和自己谨小慎微的保护的时候,那些伺机而动的人很可能会做出些他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更况且,这次自己夺走了自己的哥哥金翰绎的机会,大娘的恨将更添了一层。
  可是,没有办法,他需要这一搏。他能做的就是留下了绫晓,嘱咐她寸步不离地跟着薇然夫人,能呆在自己的院子就千万不要出门,一切宴会皆称病不出席,不能让那些窥伺的人逮到机会。并且每隔三日就传书一封报平安。
  而若是真的出了事,却不能明写,就寄一封无字信来。
  自上京来,柳彦澈可称为鸿运当头。之前夕月河上结识的兄妹正是柳尚书嫡出的次子柳慕和幼女柳灵月,得益于两个人在柳鸿面前的帮衬,柳彦澈甚得尚书赏识,即可行拜师之礼入吏部尚书门下,只要接下来回芩州参加的会试顺利,青云直上的官途就平摊于脚下了。
  因不久后,柳慕将接芩州筚州巡务之职,所以进言父亲留下柳琰父子,而后一同去往芩州。这又为柳彦澈打通各方人脉锦上添花。
  然后,就剩下十天就要启程返回芩州,这封无字信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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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彦澈几乎没有办法站稳,单手撑在石桌上,俯身慢慢捡起那空白的信笺,仔细地反复看来,一个字也没有。
  绫晓一向很是稳重,这也是为什么专门将她留在母亲身边,不到大事发生,绫晓绝对不会轻率地寄出这封信的。
  柳彦澈捏着信,觉得浑身上下开始不停的冒冷汗。他不知道那蓄积了多年愤懑的大娘,和那个他少有来往的三娘,究竟会对母亲做出什么事情来,逼得绫晓寄来了这封信。
  无字信,无字信!柳彦澈盯着手里的信纸,崩溃到开始不由自主地笑着。是的,笑,他嘲笑他自己当初为何要这样嘱咐绫晓。难道出了事通知了自己,自己就能保住母亲安全了?不能,不能,他什么也做不了,他只能拿着这封无字信,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不能告诉父亲,单凭这封信他什么也不能证明。即便他能证明……想到这里,柳彦澈突然觉得胃都因为那不能抑制的笑不停的抽疼,即便能证明,父亲会在乎吗?父亲会在乎吗?
  他手指抠住了石桌,努力地控制住不停颤抖的身体,拼命梳理好思绪。上一封信是五日前就寄到了,加上路上的时间,那么就是绫晓七日前寄出的。那么出事就是在这七天。七天,七天能够发生多少事情!多少事情!
  我必须得赶回去,无论如何得赶回去。
  柳彦澈狠狠地闭了闭眼睛,将信收好,快步走向自己和父亲住的院落。他不知道该如何向父亲说明,但是他必须要劝父亲和自己立刻启程回去,回去……
  眼前忽然闪过母亲伤神的模样,彦澈觉得一阵头昏,站在原地片刻,一点点调整着呼吸,让自己可以平静地去见父亲。
  “彦澈少爷,彦澈少爷。”
  身后突然传来凝霜气喘吁吁地呼喊,柳彦澈转过身看到凝霜向自己跑了过来。
  “彦澈少爷……” 到了柳彦澈身边,凝霜才看清他惨白得吓人的脸:“彦澈少爷,您怎么了,不舒服吗?”
  柳彦澈哽了半晌,嘶哑着说道:“有什么事?”
  “啊,有人想要见您。”
  “我这会没空。”柳彦澈说完迈步要走。
  “是韩易之。”
  听到这个名字柳彦澈完全愣住了,他定定地看着凝霜:“韩易之?”
  “是的,韩易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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