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劫-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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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今日的冀州城街市已经比以往冷清了很多。廷变之后,萧泽发动叛变,十一州皆属叛军所辖。冀州是除了越州以外,最靠近朝廷辖地的州城了,所以人们都预料到,这场不知何时要开始的血战必将会祸及冀州城。
城中来来往往的路人,面上皆有忧容,连酒楼中唱曲的女子也歇了手里的琵琶,恹恹地倚在半开的琐窗边,凝望着萧索的街市。
此刻,比这街市更加萧索的,莫过于冀州太守府。整座太守府由墨甲武士团团守卫,沉寂无声地镇坐在州城的中心,如一块巨石重重地压在冀州人的心头。
明朝会如何呢?是流离失所,是妻离子散,还是能又勉强熬过一日?没有人知道,而这太守府中的人并不比他们知道得更多。
咚咚咚。
“进来吧。”
待有人应答后,通向太守府西院的院门被缓缓推开。走进来的,是一袭素服的韩易之。他盯着院落中应声的女子片刻,向她走了过去。那女子背身而立;着一身青蓝漫染罗衣;一串银色的茉莉花钿挽在漆黑的发际。
“您是?”
听到韩易之的问话,兀自出神的女子方道:“哦,见过少主,在下韩烟雪。”
“啊,见过……”韩易之顿了下,不知晓应当如何称呼。
“少主不必多礼,叫我韩烟雪即可。”韩烟雪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处石桌:“哥哥还没有醒,少主若是暂时无事,可否同烟雪闲话几句。”韩易之点点头,走到石桌旁坐下。石桌侧摆着几口水缸,碗口大小的白莲在里面摇摇荡荡,溢着清淡的荷香。或许是彻夜议事的缘故,韩易之刚挨上凳子,就觉得疲累汹涌而来,他按了按额头,努力在这醺人的花香中保持清醒。虽是韩烟雪说的闲话几句,可是等了好久她都没有开口,只是侧着脸看莲花上蜻蜓起起落落。从侧面看来她的眉眼同韩琪是颇为相似,只是气度截然不同。一双浅色的眼睛低敛着,眼角浮着几道细纹,不显老态,却有种令人敬畏的苍然。等了一阵,见韩烟雪仍是沉默,韩易之决定开口:“干爹他今日如何?”“还好吧。”韩烟雪依旧侧着头:“那人也才死了不过几天而已,再过些时日,忘了就好了。”她平静地回答。韩易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太阳穴如有鼓擂般涨疼。廷变失败的信息一到,留在平京城外慕虚山中的韩易之,便跟随着萧泽留下的心腹去往翼州城。焦急万分地等了一天后,萧泽带着残部抵达州城。因为未知萧泽等人是否在平京城外藏有伏兵,朝廷的追兵没有追得太远。韩易之是亲眼看着众人将身负重伤的韩琪带回来,而在他怀里死死抱住的,是杨思远的首级。被人扶上床榻的韩琪就那么呆坐着,不语不动,连他身上的伤口都没有办法处理。众人只能围站在四周,无措地看着这个死死抱着杨思远首级的人。韩易之不知晓在韩琪心里,这个杨思远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位置。但是,他知道在杨思远心里,韩琪绝对是一道深深的疤。而此刻,杨思远也终于成为了韩琪心头的疤。如果这人还活着,他似乎会笑吧,扬起那有些轻浮的眉眼,笑着把韩琪满脸的恼怒收入心底。终于,韩琪是还是松手了,由韩烟雪将那头颅和韩琪的一支断箭一起埋了。“那是杨思远送他的箭,”声声蝉鸣中,韩烟雪的声音愈发飘渺:“那时他们比射箭,杨思远赢了哥哥,得了太子赏的金箭,却不知为什么赠与了哥哥。苍琅之变后,哥哥亲手折了它。谁想,他还是留了半支。”“干爹他,杨思远……”“这个我也不知晓,不过人已亡故,多问无益。”韩烟雪回过头,薄唇微弯,却并无笑意:“不过话已至此,刚好有件事我有些好奇,可否请教少主。”“请。”“当年杨思远跟随哥哥背叛了太子,害死忠臣良将无数。纵然是至交好友,纵然知晓他有苦衷,哥哥还是选择了同他决裂。如果是少主你,你会怎么选呢?”“可是,杨思远他并没有……”“我们不谈后来,”韩烟雪竖起了一根手指:“我就问少主,如果是你,你的至交害死了你的至亲,你会怎么选?”“。……我会做出一样的选择。”“好,”韩烟雪点头,停了片刻又道:“那我们再退一步,说你的至交,亲手杀害了追随少主您的人,不过那人还算不得您的至亲,你又会怎么做呢?”院落一语间惊得可怕,韩易之死死地瞪着对面的韩烟雪。韩烟雪安然地回视,仿佛寒暄客气似地再度重复道:“少主你会怎么做呢?”“。……”“晋儿死了,尸体手脚皆断,双目被剜。尸身悬于平京城门,三日后,作野狗食。”韩易之的手攥住又松开,喉咙被呼入的气息蜇得生疼。“出手的是一个满脸伤疤的死士。他是枭的杀手,在入枭以前,他叫柳彦澈。我想少主是相识的。”“。……李晋……”好久,韩易之念出了这个名字。韩烟雪会意地点点头:“这个少主放心,我会让他入土为安的。毕竟晋儿自小就跟着我,他算得上我的至亲。”“。……”“各为其主是没有错的。所以当年我并不恨那个杨思远,他只是重新选了自己的主子。不过,不恨归不恨,血债还是要血偿的。”“血债血偿……”“是的,少主。”说着,韩烟雪忽然一牵衣摆,半跪在韩易之面前,接着伸手拉住了要扶她起身的韩易之:“此后,韩烟雪将率领熙任少主调遣,所以请受我一礼。”“请,请起吧。”“还有一点,晋儿是我的至亲,此仇不可不报。若是沙场之上,因为此事,韩烟雪不遵少主调遣,就请您见谅了。”韩易之低头看着她,背光中,双眼深黑无底。终于,他再度伸手,扶起了韩烟雪:“你说的,我明白了。”“如此最好,那么现在进去看看哥哥吧?”“你先去,我站一站就来。”目送着韩烟雪走进房中,韩易之起身走到了那植着白莲的水缸旁。阳光下,沾着水珠的莲叶碧绿沁骨,而莲瓣则被映得愈发透明。韩易之用手指轻碰了碰,碧绿的色泽就这么涌上来,白莲摇曳着成了那远山新雨后漫开的一笔淡青。看了不知多久,韩易之才转身朝一侧的主屋走去。
下卷 第十八章
今夏,整个芩州最过繁盛的一季莲花,莫过于柳府那满池盈盈芙蕖,就连最为败落的一处院落也萦绕着荷香缕缕。
坐在太师椅上的柳彦澈,正细细品着上好的七月荷,身边是凝霜抱着柳月琴,愁容满面地拨拢着。眼前院落萧索一片,旧日种的那些花草因无人打理,各自枯败。残余的一些草木,在过午的阳光下,也看着奄奄一息。
“为博周郎顾,时时误拂弦。凝霜,你这琴弦凌乱,莫非也是为了博我一顾?”
听着调侃,凝霜拢住琴弦,朝院落大门方向瞧了瞧,低着头不吱声。
纵然是朱门深闭,还是听得见外面的纷乱噪杂,有东西打砸之声,夹杂着哭叫哀求之声,着实不是个听琴的好地方。
“启秉大人,柳氏携幼子叩拜求见。”
大门开了半扇,有侍卫走进通秉。听到幼子两字,柳彦澈的眼皮跳了跳,并没有立即回答,徐徐呷了口茶后,将茶碗放在身边的桌案上,对凝霜道:“折腾得差不多了,把东西摆上来吧。”
凝霜放下柳月琴,解开放在身边的一个素色包袱,里面是三个牌位,她依次将它们在桌案上放好。
“让他们进来,你们都出去门外守着,这家除了这个院子,要给我抄得干干净净!”
门推开了,跌跌撞撞进来的是披头散发的柳氏,扶着她的正是柳家的幼子,柳子轩。柳氏抬头看了眼柳彦澈,扑通一声,扯着柳子轩就跪下了。
开口闭口的,不过是千篇一律的求饶告命声。柳彦澈抄着手,眼皮耷拉着,只把远处浅金的天光敛进眉目,还有的就是他垂手叩拜的弟弟。
杨思远一个图谋造反,算是断了杨家的命脉了,柳姓一族趁势反扑,借外患之际,剪除自己最大的敌手。由于杨洌大义灭亲之举,萧烨打算先留下这条狗为自己卖命。不过,其余早已鸡犬升天的杨派众人,便没有这个幸运了。
这倒也省了柳彦澈的麻烦。不过几个折子,芩州的杨太守就举家被抄,子嗣一律充军或流放。当然,他的妹妹,也就是柳彦澈的大娘,自然也无从幸免。不过是折子多添了几笔,柳彦澈就给自己那个曾经的大哥戴了顶不轻不重的帽子,压得他们一家不死不活。
是的,不死不活。想死,还没那么容易。
柳彦澈不自觉地竟笑出了声,那逼人得寒意惊得柳氏停了哀号。
“大人……大人开恩啊!饶了翰绎吧。他舅舅的事情,真的与他无关啊!他是清白的啊!”憋了片刻,柳氏抖声再次为自己押在芩州府衙牢狱的长子求饶。
“大娘,”柳彦澈的眼皮抬了抬,笑道:“你这话可就错了。大哥是清白的,我自然知道。可是大娘你也晓得吧,我会因为大哥是清白的,就放过他吗?”
柳氏愣了愣,抬脸惊愕地看着柳彦澈,接不上话来。
“怎么?大娘听不懂?”柳彦澈起身,踱至柳氏面前,半俯下身子:“我爬到这么高,就是要看你们死啊!”
柳氏将嘴唇咬得青紫,红肿的双目死死地瞪着柳彦澈,如同一只濒临爆发的母豹。
“现在,我只是担心你们摔得不够重,不够狠,所以我还特别关照了芩州府衙,把所有新鲜的招子都亮出来,让翰绎哥哥多见见世面!”
“啊!”
愤怒至极的柳氏狂喊着,伸手要扑向柳彦澈,柳彦澈侧身一躲,一回脚将柳氏踹到在地。
“娘!”
柳子轩伸手连忙去扶柳氏。柳彦澈那一脚着实太重,柳氏重咳了几声后,哇得一声,呕出了一滩浓血。
“……娘;”柳子轩浑身大颤地盯着那滩血渍,死死地搂住柳氏,对柳彦澈道:“你倒底要怎么样!”
柳彦澈撇了眼柳氏母子,默然转身坐回倒椅子上。他看了眼凝霜,她正怆然而立,死死地盯着地面。
我到底要怎么样?
问得好!我到底要怎么样!
柳彦澈抬手,轻轻抚过那三个牌位,手指一寸寸感受着那刻下的笔划。
我想要怎么样?
我自然是要你们死!只是,就怕你们连死也不配!
“知道吗,大娘,你刚才的行为可算得了是以下犯上。不过念在你年老体衰,不如就让你这个幼子顶罪吧。这样,他哥哥在狱里也有个伴啊。”
”柳彦澈! 你……你究竟要怎么样!你要我死吗?你要我死,你才会放过我的儿子吗?那我就死!”
半疯的柳氏嘶吼着要起身,却被柳子轩拼命抱住。
“大娘,你还记得杨策吧。杨太守的长子,他爹这么大的罪过,被押赴京城斩首示众,可是他只是充军,并未受刑罚。你知道为什么吗?”
“……”
“就因为他昨天跪在这三个牌位前,叩头三百下,每叩一下,就说一句‘我是畜牲,猪狗不如’!”柳彦澈笑眯眯地重新端起茶碗:“我可真是被那父子深情感动了。而大娘,你的母子情深,我还没有感到呢!”
本还在挣扎的柳氏身子一僵,片刻后,她慢慢侧身郑重地看着柳子轩:“子轩啊,娘求你,别看,好吗?”
“娘!”
“娘求你,娘为了你哥哥,求你。别拦我,也别看,好吗?”
柳子轩咬着牙,脸涨得青紫,拉着柳氏的衣袖
“算娘求你!算娘求你!”柳氏抓着柳子轩的肩头:“难不成你也要娘磕头求你!那好,娘磕!”
“娘!”
柳氏将子轩扯着自己的手慢慢掰开,轻轻拍了拍他的头:“乖,听娘的,跪好,闭上眼睛。”
说完,她就跪着,挪到了桌案跟前,仰望着牌位上那三个名字,那张泪水纵横的脸显出了一丝动摇的神色。
“怎么,大娘还想说些什么啊?”
柳氏垂下头:“大人在上,柳氏今日所遭,皆为往日作恶的报应。但请大人放过我两个儿子,柳氏在这里向三位亡人磕头了! 我是畜牲!我猪狗不如!”
柳彦澈靠在椅背上,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手中的茶盏已经凉了,而从檐隙淌下的天光似乎也跟着凉了。闭着的眼前,不是黑暗,反倒是一片明红,夹杂着无数跳动的黑点,忽大忽小,忽远忽近。
凝霜的琴早已罢了,耳边却有箜篌玲珑,指法娴熟,力柔音明。这世上,也就杨策能将箜篌演绎得醉人如许。或许是他们偶然一次的相聚吧。头顶明月半残,兀自席地而坐,和着箜篌的调子,击掌长歌。身边的绫晓,凝霜端着食盒,慌张地左顾右盼,生怕这一幕被柳府多嘴的仆人撞见。
那时,风正凉,夜未央,有杨策抚琴,浩凡添酒,子轩欢笑,还有韩易之,扯着嗓子跟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