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笑乌纱-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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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大人家的姑娘那个水灵哟;远远一瞧就能认出来,那小脸蛋比丽人阁的头牌还白嫩,可惜了了;竟要白给那帮穷当兵的!”茶馆里一个胖子提溜着茶壶,咂巴两口,语带痛惜道。
邻座一个模样还算周正的年轻人嘿嘿笑道:“我倒觉张大人家那对美妾更勾人些;要不是上头管得严;咱又没门路;好教尝尝滋味儿!”
胖子同桌一人道:“呀呸!那些庸脂俗粉算个屁;你们就没瞧见陈家三少爷那模样……哎哟那个俏……”
胖子脸一白,急急捂住那人的嘴,“会说人说不?这京里陈家三少爷可有十好几号呢,相爷三公子,陈侯三公子……你他娘的找死啊!”
那人悻悻住了嘴。
季应泽一身灰布衣衫坐在角落,喝着劣质的茶水,唇却微微勾起。
这京城水越来越浑,反倒是越来越好玩了。
前几日老爷子便传了急召令,大意是岛中叛乱平定,问他进展如何,并叫他不论成败,赶紧回岛,因为他老人家身子不行了。
季应泽要是相信,他就不是季应泽而是季傻蛋了,这信中字迹是老爷子的不假,可笔意纷杂,字锋不一,明显是单字拼凑而成,而且这信里一口一个应泽吾儿,拳拳父爱溢于纸上……老头子从小叫他臭小子叫到大,只怕就是说遗言也改不掉,看来岛上还有些日子可磨。
不过那人既能透过暗线把信交到他手里,也就说明京城之中的人不再可信,季应泽懒得一个个去猜度试探,索性带着几个心腹暗卫易了容,在市井之中住下。就这段日子看来,这些三教九流之地的消息还挺灵通的。
被那大嘴巴败了兴,众人也不再提女眷配军之事,反又提起一事来,季应泽挑了挑眉。
“我说胖五,你都能編话本去了,要是那贾秦氏真是金枝玉叶,她夫家会那么惨?”
胖子洋洋得意道:“我一个远房侄女儿原在贾家老太太那儿当丫头,她听得真真儿的,就为这个,她怕被发现,死活闹着要赎身,正好逃了一劫。”
有人不屑道:“咱们当今是什么身份,哪有把女儿丢给那秦家养的?我还听说那贾秦氏爬过灰呢!”
“咳,咳!”季应泽一呛,连灌了两口茶才好些。
“你相信?”身后忽有一道清冷淡漠的声音传来,季应泽一凛,事前他竟半分未察觉到有人在。
那人并不知季应泽心中所想,反而旋身坐在了他对面。季应泽这才看清了来人长相:两道剑眉斜飞,一双黑眸清冽,琼鼻高挺,薄唇微抿,衬着一身白云锦武服,端似天外谪仙入凡尘。
饶是季应泽见惯美人无数,也不由得赞一声好相貌,原本心中防备不满也卸了大半,谁叫他季应泽生来便好美色呢?无论男女,美人儿的特权总是很多的。
季应泽眨了眨桃花眼,忽然想起自己还套了张蜡黄平庸的面皮,一腔柔情立马换做黯然神伤。
“你相信?”那人又道。
季应泽抽了抽嘴角,话说美人儿脑子没问题吧?无缘无故您这一身贵公子打扮往这破茶馆一坐,问些莫名其妙的话,没瞧见胖子那几桌都朝咱们看过来了么?
那人黑眸清冽,直直盯着季应泽,好像他不回答他就会一直盯到天荒地老似的。
季应泽无奈,胡乱点了点头,“嗯,我信,我信,我全家都信。”
那人面无表情的点头,僵硬地扯了扯唇角,又道:“贾秦氏的确不检点,皇家没有这样的公主。”
季应泽一头雾水,不过看着美人儿双眼放光的样子还是硬着头皮接话,“兄台颇为不屑这贾秦氏?”
那人好似就等着他这句话,当即认真道:“莫叫我兄台,我姓姬名讯字传略,现住忠顺王府,未曾婚契,无通房侍妾……”
季应泽立时便反应过来了,美人儿这是在和他搭话啊!
季应泽耐着性子听完,索性他这地方在角落,旁人也听不真切,只是他越听越觉得不太对劲,等到忠顺王府四个字入耳,他才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再抬眼看看美人儿,季应泽忽然觉得有种淡淡的忧伤堵在心口。
姬讯美人儿,你三哥没有教你出门在外尤其是在三教九流之地要低调吗?
姬讯黑眸明湛,直直盯着季应泽的人皮面具,“你的名字?”
季应泽后背一凉,猛然有种从内到外俱被人看透的错觉,一向透澈的桃花眼难得有一瞬间的迷茫,再回神,对面的姬讯仍是一副单纯而清冷的模样。
“名有些不便告知,我姓季,字雨至。”
☆☆☆☆☆☆
姬谦所料不错,姬宸歆确是打着用宗王给他做挡箭牌的主意,这不代表厌弃,而是真正的宠爱。
算计一个终将继位的儿子,只为护住一个废物点心……姬宸歆捏着草拟的圣旨,苦笑一声。
想起大儿子同那人一般无二的高傲神情,姬宸歆心中一阵刺痛,那人那般厌恶囚笼,他怎么舍得关他一辈子,教他折去那抹掺进骨髓里的高傲?
“主子,主子?”张顺儿小心翼翼道。
姬宸歆回神,闭上眼,挥手道:“明日早朝发明旨罢。”
张顺儿恭谨应声,又端了杯温茶奉上。
茶里水光浅黄,药香淡淡,姬宸歆喝了一口,胸中郁气顿时一清,紧皱的眉头也不由舒展了几分。
“明礼这些日子怎么样了?那杜家小子可给他气受了?”
知道自家主子一惯惦记着忠顺王爷,张顺儿早早便将这几日消息记了个门清,当即笑道:“主子说笑话呢,咱们王爷哪儿会吃亏?听闻杜公子在扬州筹办学堂,王爷便推说离京匆忙,分文未带,只求杜公子收留,在那学堂做了个琴艺先生呢!”
姬宸歆失笑,“这小子也耍起无赖来了,身无分文,亏他想得出来,不拘哪个官府,晃晃他的身份玉牌,还能短了花用不成?”
张顺儿偷瞧着自家主子心情颇好的模样,也跟着笑道:“奴婢估计着杜公子也知道,就是想给咱们王爷留个门……”
姬宸歆果然朗声一笑,目光柔和。
“明礼的琴确是有几分火候,教学生也尽够了。”姬宸歆沉吟一番,“朕记得库里有一架朝凤来仪,给王爷送去罢。”
张顺儿点头记下。
姬宸歆将这几日积下的奏章批了,只撇去一大叠求情上报死谏的,原封退回。
他这么做,自然有他的用意,岂容旁人置喙?
殿外忽有人求见,却只见了通报的小太监而不见唱名,张顺儿神色一凛,立时便垂下头,只做出一副木头人模样。
姬宸歆抬头,淡淡道:“宣。”
来人一身玄色龙禁卫打扮,目光却无半分轻浮,撩袍跪下,“臣,卫若兰有事要禀。”
姬宸歆道:“何事?”
卫若兰垂头,面无表情道:“五王爷已知贾秦氏身份,昨日开始在宫外散布消息,臣勉力压下事态,特来向主子禀告。”
“贾秦氏……”姬宸歆厌恶地皱眉,“老五从何处得知?”
卫若兰恭谨道:“五日前教坊,贾元春,人已殁。”
姬宸歆淡淡道:“五日前……”
卫若兰俯身下拜,“臣当时在随齐大人追查天津杀人案,此事五王爷瞒过了郑付之。”
郑付之,京中颇有名的纨绔,龙禁卫里一个不起眼的五品校尉,谁能想到他竟是皇家暗线二把手呢?张顺儿悄悄低头。
“罢了,你去盯着老五,人手随你调派,莫露了行迹。”姬宸歆皱眉,他如今是愈发看不上了这老五了,和老二一个性子,也就是脑子更好使些。
帝王无所谓智计,看得是心性,眼界,手段,可惜,他也就那点野心可以称道了。
卫若兰躬身正要退下,姬宸歆忽道:“老三近来如何?”
卫若兰眼皮一颤,随即面色如常道:“三王爷忙于公务,近来更是吃住在吏部以便办差,周老大人很是欣赏三王爷,提点了不少……”
姬宸歆道:“朕听闻老三同沈家小子同寢同食,很不忌讳?”
卫若兰垂眸道:“沈大人肩挑两端,府邸又远,亦是同三王爷一般住在吏部,因是一个院子,故而有些流言罢了。”
姬宸歆淡淡挥手令卫若兰退下。
“主子……”张顺儿小心翼翼道。
“无事。”姬宸歆勾了勾唇,“能收服朕的人,也是他的本事。”
☆、第84章
所谓同寝同食,倒是七分流言三分真相,姬谦自从在杨怀玉几人面前宣示了主权后,愈发爱同沈瑜林光明正大地腻着。无奈正赶上忙乱的时候;两个人担子都很重,也只退而求其次;搬到户部府衙一道办差,倒也落下了一个勤政名声。
国库欠款一案已了结大半,大多数人家东拼西凑还清了欠款,还能留有余地,少部分抱着侥幸心理的被一并抄家流放,而剩下的十几户;便不是他们该管的了。
总之再也不用日日做讨债阎王了;沈瑜林按了按眉心,复又娴熟地落笔。
如今只余下记录案档;账目入册,勾销前账等收尾小事,但为免有人钻空子;案档还是由姬谦亲自一份份批阅;账册一事便落到了于尚清和齐笑之头上。
说来也奇;两人年纪不大,经验平平,但就是格外受人信任,尤其是于尚清,他那一身凛然正气或许在官场上格格不入,却意外受这些自请查案的老前辈和同龄官员的欣赏敬佩,前者喜他刚正不阿,后者敬他德高望重,一时之间倒也有了不少官声。
沈瑜林知道这两人都非池中之物,日后更是圣武之治重要的班底,自然费心提携,原本因他步步高升的差距而渐淡的情谊也更紧密了些。
这事做的虽有些功利,却也大半出自沈瑜林真心。因着熟读青史,武帝时期身居高位之人他也尽数识得,如今尚算落魄的比比皆是,如昨日见的那名小吏贾雨村,日后便是大司马,可沈瑜林厌他心性,只看了一眼便放他过了。
交友看心性,结盟算利弊,若二者有悖,守的便是原则。
天色渐晚,户部人也少了许多,因着待会儿要将枕席被褥收拾回府,衙门后院不许生人进,一切都要他自己整理,沈瑜林也不好耽搁,笔下又快了几分。
“奴婢许久不见沈公子,沈公子安好。”一道尖细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沈瑜林抬头,正瞧见李平盛发白馒头似的笑脸。
李平盛后头跟着十来个青衣太监,成两列,应是来为姬谦收拾住处的,沈瑜林点了点头,“他中午出去了,大抵待会儿便能回来,你们且侯些时辰。”
“哎哟,奴婢可不敢当啊。”李平盛忙道,“王爷交待我们给沈公子收拾房间。”
沈瑜林涮笔的动作微滞,凤眼中便透出几分笑意来。
姬谦进门,抬眼就正瞧见这一情形,连日的辛劳憋闷瞬间化做一线清凉夏风,转眼不见。
“可是见着闲下了,心中松快?”姬谦笑道。
沈瑜林摇头,瞥了眼李平盛,对姬谦道:“还有四五份便清了,你先带他们去收拾,我一会就来。”
今日二人本是定好了要去见沈襄的,京城流言早已漫天,既见过了姬谦母妃,也没有干晾着沈襄的道理,师徒如父子,若沈襄不点头,连契书也算不得数。
姬谦早晨便忙完了那堆事务,方才入库存档也很顺利,此时正是轻松的时候,挥手便教李平盛领着一帮太监自去了,缓缓坐到沈瑜林身边。
轻薄的画雕木门被顺手带上,小隔间里便只剩下了二人,因着这几日习惯了同姬谦单独相处,沈瑜林也不在意,挑眉蘸了蘸笔,无奈笑道:“你待在这里也可以,只别再来招我了,没瞧见我都迟了好一会儿吗?”
姬谦撑着手侧头看他,黑眸专注,唇角无意识地上翘,“好。”
小隔间顿时静了下来,一时之间惟有二人浅浅的呼吸声和沈瑜林偶尔的翻页声。
夕阳西斜,暑气渐消,窗外几道红霞落在少年面上,竟是种说不出的美。
姬谦薄唇轻勾,这是,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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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那日陈天赐负气离开,杨怀玉是又悔又愧,到家就向父母兄长把事情竹筒倒豆子全说了,气得他爹一个仰倒,因着要跪祠堂,不得已卸下做了八成的事务,教旁人领了功去。
过了两日,杨素闻缓过劲来,瞅瞅自家二儿子,命老大给那张猪头脸抹了伤药,好生将养了两天,眼见着人模狗样挺俊的,捆巴捆巴让自家老大拎着就上陈府去了。
被捆成小猪崽的杨怀玉一路上瞄着那后头那十几车怎么看怎么像契礼的东西,俊脸霎时红通通一片。
杨怀安朝自家弟弟灿烂一笑,咧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先别忙高兴,咱家世世代代没人染过男风,自然也没备过这玩意儿,何况还这么赶。”
杨怀玉眨了眨眼,有点茫然。
杨怀安笑得更欢了,“所以这是你原先娶媳妇儿的份子,爹在族库那儿把聘礼换成契礼了,也就是说,老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