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上东君信-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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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知书达理的人。
王书礼。
对于王书礼,她在家法之前确实对他有好感,但东北方的一顿家法,让她心里对他的那点小心思全都散去了,所以再看到王书礼,她除了意外,并没有别样情绪。
王书礼显然也没想到今天居然能够等到东华出门。不过既然等到了,他也没打算就这样放过,急忙上来对着二人施了一礼,文绉绉道:“东馆主,东姑娘。”
东北方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自己的女儿也对王书礼微微一礼,客客气气地道:“王公子。”那动作标准得让人挑不出一丝儿错来,但是明显带着一种疏离之感。
王书礼怔了下,忙道:“东姑娘多礼了。”
东华微笑道:“多礼也是应该的。对着王公子这等读书人,不多些礼节,反显得我们这种只会拳脚的小门小户更加鄙陋了。”她的语音平缓温婉,但话里暗含着的讽刺却一听即出。
王书礼有些狼狈,道:“东姑娘言重了。……”想再说些什么,却看到东华转身对东北方道,“爹,我们今天去哪里呢?”
东北方不露痕迹地看了王书礼一眼,对东华笑道:“华儿不是想吃糕点么?爹带你去找。”说着带东华穿过王书礼身边,径直离开。
王书礼怔怔看着东华的身影。凭心而论,其实他一直看不起这个不学无术的蛮横女子。他潜意识里觉得,真正的女子,就应该像书中所说的那种“容颜如玉、姿态娟秀”,或大家闺秀,或小家碧玉。但不论哪一种,东华都明显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类。
只是,就骗取东华感情这件事来说,自己确实是理亏。当初王光浪来寻自己,说着这几年小翠在东家做婢女时被东华欺负,要自己帮姐姐出口气。当时王光浪提出了办法,王书礼也确实犹豫过。在他看来,君子本当有所为有所不为,东华再刁蛮,这种骗取小女儿感情的办法,他还是不屑的。
只是后来,王光浪也不知怎么就认定了他,日日来磨他,翻来覆去说的都是同样的话,听得久了,他甚至连王光浪嘴一张就知道这个表弟要说什么了。最后,他实在是烦了,便顺嘴应了他。但几乎是在应承的同时,他就后悔了自己的决定。
但事已至此,王书礼也没办法,只能一步步走下去。
直到最后,他实在觉得无法勉强自己再和东华逢场作戏,想退出时,与王光浪在院中发生了争吵。而那时东华居然好巧不巧地来找他,从头到尾听了个遍。
东华临跑时那一推,让自幼读书没经过什么锻炼的他登时摔了个跟头,头刚巧碰到院中的石头上,立刻晕了过去。等他再醒来时,才知道东华的书落在院中被王光浪拾到,自己的爹娘已经去过东家,还亲耳听到东华受了刑才回来。
王书礼一听就知道大事不好。
以东华的脾气,必然不会乖乖受刑。她既然肯隐忍,说不准会有什么厉害的后着在后头等着自己和爹娘。
所以,他只能日日带着头上的伤去东家,求见东华。
可是东华一直对他避而不见,东父只对他说自己的女儿仍在高烧昏迷,到后来甚至连门都不让他进了。
王书礼没办法,便一直守在门外,也不管这样做会让别人怎么看怎么想。
东华一向蛮不讲理,她的大伯又是万县的县令,这事如果任其发展下去,说不准东华会让她大伯对自己家做什么事出来。
书上说得好,忍一时风平浪静。
他必须得忍。
可是,他这样一直守在东家门外后,直到今天,终于见到了出门的东华。他想过自己赔礼时东华会有什么样的表情,或许是嘲笑或许是咒骂或许是讽刺挖苦。可是不管是哪一种,都不像现在他遇到的这种情形。
东华对自己同样施过一礼,但脸上眼中都冷淡得不似从前。她甚至没让自己赔礼的话说出口,就跟着东父走了。
王书礼不停在心中想着,琢磨着。
难道,她还是恨着自己,所以故意做出那么一副冷淡模样?
难道,她还是决意报复自己及爹娘不成?
也幸得东华不知道王书礼的想法,当然就更加不知道王书礼来赔罪的真正目的。以她的单纯想法来看,王书礼大概是因为知道事情的真相,知道自己受刑本就是受了冤枉,于是心里愧疚才来赔礼。如果让她知道王书礼现在的这些想法,只怕当场就得大怒翻脸。
东华跟着自己的爹一直向前走。东北方担心东华的身体还很虚弱,特意放慢了脚步,两人顺着路一路走下去,直到在一家店面处停住。
东华抬头看向匾额,突地心中一震。
味之斋!
含机锋兄弟印证
记忆中的一切突然又涌了出来。东华努力平复情绪,抬头看向东北方:“爹?”
东北方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道:“我与这老板有几分交情,去和他打个招呼。”说着带东华走了进去。
东华虽然心中疑惑,但也没有多问。眼看着这个铺子居然和自己梦中的摆设极其相像,就连铺里的那几个伙计都是梦里看熟的,就如同梦中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一般。
在这老板从后门出来时,东华特意打量了一番,真的就是她梦中的那个每次她来买东西都会亲自出来的花老板。
东北方看到这老板出来,笑道:“花老二,你还活着哪?”
花老二笑道:“你这武夫还在,我哪敢先走啊?”说着看了看他身后的东华,又道,“今儿怎么舍得把你宝贝女儿领出来了?”
东北方道:“她体虚,内人不放心,让我陪她出来走走。刚好最近得了张方子,据说能祛疤,让你来瞧瞧。”
花老二看看东华,又看看东北方,脸上笑容不变:“哦?真的?那我们去后面边喝茶边聊罢。”
东北方也不推辞,点了点头就随他向后堂走去。
东华忙迈开脚跟了上去。
三人到了后堂坐定,有下人端了茶上来。东华掀开茶杯盖轻闻了下,不过就是普通的茶罢了,并不是什么珍贵品种。
东北方显然也心不在茶上,他看着下人退出去,厅中只剩三人后,就从怀里取出了药方递给花老二。
东华眼尖,明显看到那方子不是一页,而是两页。
花老二接过方子,先仔细看了一张后,脸色渐渐有些凝重,思索良久,才又看向下一张。待两张都看完后,一盏茶时间早已过去。花老二抬起头,在开口之前,先看了东华一眼。
东北方道:“这方子是我女儿写出来的。”
花老二一怔。
他看那一眼原本是在询问东北方,要不要先让东华暂避,毕竟自己与东北方的过去,东华还是不知道为好。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两张方子居然出自于东华之手。
东华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没来由觉得厅中的气氛有些凝重。她也不开口,只端过桌上的茶,轻轻抿了一口,之后微皱眉头,觉得和自己家中的茶相比未免差了些,便又放下了。
花老二轻轻道:“是华儿写的?你教的?”
东华抬眼看看花老二。真是奇怪,自己除了在梦中见过他外,其实根本没见过这个人,他怎么对自己的称呼如此亲热,倒好像一个慈祥的长辈一般?
东北方一笑,道:“如果是我教的,老二觉得我还有必要来找你么?”
花老二脸上的表情彻底严肃起来:“谁教的?”
东北方道:“她前段时间因为闯了祸,伤了王神童,被王家找上门来。我迫于无奈请出家法教训了她一顿。哪知道华儿当天夜里就发起烧来,之后一直昏迷说胡话,等再醒过来之后,就这样了。”说着他指了指第一张方子,“那是华儿刚醒时改的张郎中的药方,”又指了指第二张,“那是华儿今天给内人说是可以祛疤的药方。第一次改方子时我们不在场,但第二张方子,却是她当着内人的面默出来的。”
东华听他们说话竟然说到自己身上,而且话里话外都和这两张药方有关,还以为是药方有什么不妥之处,不由心里有些紧张。
花老二沉默了半天才问道:“你是来问我这两张药方真假的么?”
东北方点头:“我和内人对第一张药方比较有印象,有八成把握这确实是那个方子。但是关于第二张药方,那段时间我们已经去帮他做那件事,守在三弟身边的人是你不是我们夫妇,所以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故而想来让你看看。”
花老二长吐一口气道:“如果你只是来问我这两张方子是真是假,那我很认真告诉你,这两张方子,真的就是那两张方子。”
东北方点点头,沉默不语。
东华看着自己的爹和花老二,实在听不明白他们的机锋,不由开口问道:“爹?你们在说什么?是不是有什么话想问我?”
东北方看着这个一向聪慧的女儿,道:“是有点事想不明白。”
东华看看花老二,又看看自己的爹。她虽然不明白这两个人的关系,但看到爹有事居然来找他,想也知道这两人关系必不一般,那自己的话是不是当他的面说也可以?虽然自己不知道这两张药方有什么不对,但只要爹问,自己必不会瞒他。
她正想着,就听东北方道:“华儿,这个人是你花二叔,是爹的义弟。”
东华忙起身见礼。
花老二虚扶了一下,东华只觉得一股大力几乎要将自己掀翻,身子不由晃了两晃,便感觉到另有一股淳和内力扶住了自己,将自己稳了下来。
东华坐回原位,抬头看看花老二和东北方。
花老二一脸歉然地对东北方道:“我只是想试一下。”
东北方沉声道:“华儿一直是华儿。花兄弟莫不是以为若华儿有什么差错还会逃过我们夫妇的眼皮?”
花老二微微一笑道:“这倒是。是我多心了。”说着转头脸来一本正经地对东华道:“贤侄女还望勿怪才是。”
东华一脸迷惑,不懂他在说什么。花老二也不解释,继续和东北方说下去。
东华坐着听了半天,只觉得两个的对话似乎都暗含其他含意,可是自己偏偏听不懂。好在她没有再忍受多久,东北方和花老二说了一会儿话后,东北方便站起身来告辞了。
只是,在两人走出厅门时,花老二突然问了一句:“东兄,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令爱的外表虽然未变,内里却说不定变了?”
东北方脸色微微一变,突然回头道:“花老二,我也有一句话忘记告诉了你。华儿醒时,还告诉我说,她想吃碧玉荷花这道点心。”
花老二一听这话,脸色也顿时变了。半晌,他一拱手道:“东兄,就当我之前的话未说过罢。”说着伸手送客。
东北方也不多言,拉着东华出了“味之斋”。
东华一头雾水地跟在东北方身后,眼见爹在前面迈着大步往回走,她也只得加紧了脚步,近乎一路小跑才跟得上爹的速度。
两个人回到武馆时,王书礼已经不在门前了。东北方停也不停,径直向后院走去,东华仍旧紧紧跟着。
姚氏在院子里看到这爷儿俩进来,自家夫君抿着嘴,沉着脸,后面女儿跑得有点喘吁吁的。她不由嗔怪地看了东北方一眼:“什么事儿又来跟自家人摆脸子了?走那么快,也不看你女儿跟不跟得上,大姑娘家家的就这么跟着你跑回来,成什么样子?”
东北方听了姚氏的话,回头看看一路急赶的东华,心下也明白自己走得快了,不由脸上微红,支吾道:“我只顾着想事情,实在是没注意。”
姚氏白他一眼,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把这爷儿俩都让进屋里,又吩咐下人去上茶。
东华这一路跑回来,也确实有些渴了,一见到茶端上来,便立刻端起茶杯掀盖喝了大半杯下去。
姚氏心疼道:“华儿,你跑这一段,后背的伤没磕到碰到吧?”
东华抿嘴一笑,道:“娘,我哪有那般娇贵了?方才和爹出去走走,还觉得舒畅了很多呢。”
姚氏道:“喝过茶,就回去歇歇吧,在床上多睡一会儿。你身子还没好利索,不要太累了才是。”
东华知道娘是在关心自己,应了一声,就起身回了自己院中。
她出去这一路,还真是有些乏了,一回到自己院里就趴到床上,没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已近晌午,东华揉了揉眼睛,唤了声小玉,却没人应,想来这丫头大概是看自己睡着了,便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了。
东华也不在意,自己爬了起来,看了看身上的外衫因为刚刚的小睡,居然有些微皱了,便又找了件衣裳换上。
既然早前已经同东北方出去过,这一天也不可能再被允许出门了。东华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把梦到的那本爹给她的内功心法照着练一遍。
虽然东华从小就和东北方练习拳脚功夫,身姿比较柔软,但于内功这一点,东北方却从来没教过她哪怕一点点皮毛。所以她只能按照书上所说,两腿盘着坐在床上,两手扣搭放在腿上,微闭上双眼,努力做到心境清明,努力感受着丹田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