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的叫喊 作者:薇诺拉-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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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他们都是只靠体液调节的低等动物。一见女人就流口水,一见凶徒就尿裤子。”挺解气地编排了自个儿的同事一句,又说,“我想那个变态一定也这么想,警方收到可靠消息,他今晚会再次动手。”
“真、真的?!”男孩大惊失色,几乎破口嚷嚷。
“冷静点,面带微笑,目视台下。”褚画视线向前摆出一个迷人的笑脸,脑袋微侧向一旁的男孩说,“你想,如果不是真的,这么多警察怎么会同时出现在这里。”
“那我们该怎么办?我们会被杀死吗?会被切掉阴茎烂在街边吗?!”男孩掐着嗓子嚷嚷,惊慌过后仍旧将信将疑,“可是……你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
“我和这些警察有些交情,因为我和那个变态打过照面,而且侥幸得以生还。”年轻警探稍稍倾身低头,将头上的伤口大大方方展示给对方看,心有余悸般拍着心口道,“我想我终生都不会忘记濒临死亡时的那种可怖感受,那个变态真的差点杀了我!”
正在收疤结痂的创口又深又长,掩于黑发里,像两条蛰伏着的大蜈蚣。男孩终于完全信了,他无法自控地颤抖起来,结结巴巴,“既、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要冒死来这儿登台?”
“我得攒钱做睾丸固定手术,”没人知道这位模样好看的警探先生还是个不折不扣的演技派,悲伤又自惭的语调拿捏得炉火纯青,“你知道隐睾这事儿一直让我深受困扰。何况,”恰到好处的一个停顿之后,褚画又低声补充说,“他当时放过我转而虐杀了另一人,似乎可以验证他其实偏爱向更年轻的男孩动手——对了,你多大了?”
“我、我……我再过两个月就满十八岁了……”
“我大出你十岁。”一缕饱含忧患与悲悯的气息始终萦绕于那莫名令人信服的纯真眼神中,他将手臂穿过铁栅栏的缝隙,以掌心包覆握紧这个可怜男孩的手,用缓慢的、低沉的、极为同情的口吻说,“我为你担心。”
“我、我……我得离开……我必须离开……”这个只想不劳而获赚它一笔的男孩此刻完全落入了恐惧的深渊,他眨着美丽无助的湖蓝色大眼睛,神态凄切地向对方求取帮助,“可我签了合同,我不能无缘无故地要求离场……”
“不能无缘无故,”一侧眉峰轻挑,年轻警探脸上一闪而逝了一个促狭的笑容,旋即又匆匆焕发于他那明眸皓齿的甜媚之中,让人想抓也抓不住。
“但你可以生病。”
※ ※ ※
台下的男人都这么想,既然来了,就不能空手而归。
这个地方充斥着以施虐为目的的性变态,将会发生的一切都与浪漫轶事无关。
他们发现笼子里的漂亮猎物始终瑟缩于一角,一双清澈眼睛往台下左觑右看,一旦与旁人的目光接触就慌促地躲开。他该是极不习惯这身装束,不住扯拉短小的皮衣试图遮掩自己那洁白如羔羊的身体——楚楚可怜的神态亦与为群狼盯视的羔羊别无二致。
这一发现让他们喜出望外,猎物的拘谨生涩正中他们的下怀。台下的男人们一面发出怪吼一面出价,如饥似渴的目光牢牢追索着褚画的一举一动,那种近乎疯狂的热情简直可以媲美在跳蚤市场讲价的中年妇女。
“五千。”
“八千。”
“一万。”
“……”
“四万五。”
“四万七。”
“……”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的屠宇鸣扯开嗓门就骂咧:“这小子他妈的装什么纯情!”
价格被叫到七万五千美元的时候止住了,出价的人是一个浓眉大眼一脸横肉的中年男人,身形硕阔得活似一堵墙。过宽的眼距与过分的肥胖让他看来像个智力短缺的人,体面的西装与几盎司的香水也掩盖不了他浓重的体味。男人的手指头粗短似蛆,左手无名指处的钻石戒指夸张得好比冰糖一样。
这家伙靠贩卖石油发的家,身后笔直挺立着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看上去倒是很有派头。
当那个男人用蛆一般的手指摸着好几层的下巴,朝自己投来露出一口烟熏黄牙的笑容时,褚画感到十分不满意——他虽没打算为破案献身,但虚荣心总是不停鼓噪,盼望买走自己“初夜”的家伙模样好看些。
而且他本来还算计好了,一下台就得去向那群混蛋们收钱。
“七万五。不管怎么说,你也算破了纪录。”屠宇鸣心情不错,通过对讲机对自个儿的搭档说,“这个赌局没有赢家,只能作废了。”
“哎……等等……”铁笼里的年轻警探则是一脸显见的不悦,在心里骂娘:他妈的这群小气鬼,再加两万五怎么了?!
“如果没有比七万五千美元出价更高的,我们这只可爱、腼腆又不失性感的小野猫就将归——”
主持人的煽动话语还未落,一个男人声音便响了起来——
“十万美元。”
“Yes!”那声价格一出,褚画就得意忘形地做了个庆贺的动作,忙不迭地通过微型耳机向那群猥琐家伙们宣布自己的胜利,“你们这群王八蛋都欠我钱,一个别想赖——”
等等,那个声音……
他很快察觉出不对劲,不禁有些着急地向台下望去。
那个声音非常柔软,也很动听,明明并不响亮,却带有一种奇异的、蛊惑人心的穿透力。
仿佛凤凰一旦开嗓,鸦鹊就必然无声。四周的喧腾登时归于安静。
表演完毕的向莱和屠宇鸣坐在一块儿,被一群猥琐的警员们围于中央吃着豆腐。她转过头,循声望去,接着捂嘴尖叫起来,“我的天!我的天!”胸腔急剧起伏,丰满的上围因此一抖一抖,圆润娇俏的脸庞一下布满羞怯的红晕,“是康泊!”
“康、康泊?”屠宇鸣吓了一跳,赶忙也回过了头。
他迫切地想见到这个神秘富豪的本尊,可那人所坐的地方光线太暗,除却一个曚昽迷离的影像,根本无法看清他的脸。
事情似乎并没那么顺利。原以为猎物已经到手的肥胖富翁怒气冲冲地站起了身,掉头就向着坐于黑暗中的男人走去。
“我大可以和你这个寒伧卑贱的蠢货竞价,反正我有的是钱,但我不想。我憎恨别人觊觎我的东西!”刚刚来到对方的面前,他就掏出怀里的手枪,气势汹汹地拍在了彼此之间的桌子上,“要么吃我一颗子弹,要么收回你的竞价,乖乖滚出去!”
“对不起,”丝毫不觉处境堪危,拄着手杖的男人稍稍倾身向前。将自己那张如月光苍白的脸庞曝于灯光,茹血似的红唇浮出一个微笑,“你刚才说什么?”
25、不能拒绝跳舞的邀请(3)
“对不起,你刚才说什么?”
即使只是仓猝一瞥,即使一瞥过后它重又隐于黑暗,即使黑暗蔓延从此篡夺了昼的王权,一旦看见了这张脸,你就再不会忘记。
他的容貌特征符合一切男人或女人意淫中的情人形象,苍白又诡艳的面孔,轻浮又悒郁的神态,微卷的淡色长发束于脑后,露出一张中性感十足的美丽脸庞。一身过分强调古典精致的衣着与这充斥着毒品、妓女与枪械的地方似乎格格不入,反倒像个只以眠花宿柳为己任的中世纪贵族,而真实身份却是某个不贞王后偷藏于衣柜的俊美嬖宠。
原还暴跳如雷的肥胖富翁完全张口结舌地愣了住,半晌才缓过神来,“我每周四晚上都来这里,风雨无阻,从不告歇,但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美人!”
拄着银质手杖的男人面带微笑地欠了欠身,似在俯受对方的赞美。
“你的口音很奇怪,”为了套近乎他紧挨着对方坐下,酒足脍饱般松了松自己的皮带扣。凶神恶煞的姿态全从他的脸孔上剥离了干净,竟用讨好般的口吻说,“你是法国后裔?还是说你有俄罗斯血统?”
“也许,”肥胖富翁无名指上的巨大钻戒光芒闪熠,映入了男人的眼眸,一缕笑意攀上男人的唇角,“我只是一个失语多年的精神病患者。”
“我们犹太人总是小心谨慎,只赚不赔。我本来想打爆你的脑袋,可我现在有了一个想法……”肥胖富翁像彼此熟识多年那样把手搭上了这个美人的肩膀,以个非常猥琐的手势抚摸起了他的肢体,“今晚上,也许我们可以三个人一起……”
对于对方的猥亵动作他不仅没有动怒,反倒把自己的脸向那张痴肥丑陋的面孔凑近,闭起眼睛,做了一个闻嗅气味的表情。
俩人间的距离一下拉近,嘴唇尤其。男人唇红如血,些微兽欲的美感呼之欲出,以索吻姿态微翘的唇缘漂亮得令人胆裂,愣谁见了都会渴望它能对自己的脖颈来这么一下狂热的“情咬①”。
“我们的美人儿似乎是个瘸子?”这形同“示好”的亲昵举止显然已教其魂不守舍情难自控。尽管注意到对方手中拄着手杖,肥胖富翁仍毫不顾忌地放肆大笑,言辞粗鲁,“没关系,我不在乎,断臂的维纳斯一样教人血脉贲张!”粗短似蛆的手指开始不安分地游弋,滑向这位美人细似一搦的腰身,朝他颊旁耳畔喷出一口又潮又热的气息,“只要你有前列腺,我就能用那根大家伙让你爽到哭喊……”
“罗马帝宫”老板的宗旨就是永远不开罪任何客人,他属意一个跳起康康舞来就没玩没了的兔女郎把褚画两手背后捆了结实,随即送往了康泊和肥胖富翁所在的那个位置——不知是纯粹出于感官刺激的需要,还是为防止这些毫无职业操守的牛郎临时改变主意,他们总是会被捆绑着送上客人的“餐桌”。
“或许你们可以达成共识,”娘娘腔感十足的男人翘起兰花指一指褚画,笑了,“是将这可爱的、美味的、像用甜酒浸过的小圆点心由一个人囫囵吞下,还是两个人共享,分而食之?”
他接过其中一人递来的十万美元的支票,心满意足地走了。
※ ※ ※
褚画听见那个声音时就察觉出异样,而今这般近乎衣不蔽体地出现在康泊眼前,实在让他尴尬得想死。
可康泊居然连一眼也未向他投来,令他庆幸的同时,又不免有些难以言喻的泄气。
仿佛由于秉性冷静又温和,康泊对于身旁的骚扰始终表现得镇静自若,无动于衷。灯光太暗,他放下手杖,取出火柴,打算点燃桌上的烛灯——对雪茄的耽爱让他身上常备有火柴。
摩擦过后,火柴头发出一声频临死亡的细碎叫喊,溅出几颗火星,蹿出一朵微弱的火苗。
点燃烛灯的姿态十分优雅,眼波往旁处轻佻一勾,似朝年轻警探瞥去了一眼。
完成使命后的火柴被头朝上地竖置起来,这种专为雪茄特制的火柴燃烧的时间比之普通火柴更久一些。康泊的视线笔直落在指尖的火柴上,惹得另外两人也忍不住循着他的目光朝那将熄未熄的火苗望去——他们同时惊讶地发现,火柴的焰苗仿佛获得生命般翩然起舞,而这双琉璃似的眼睛亦随着火苗的舞姿奇异地变幻起来,时而意境空澄,时而迷离妖冶。
天旋地转的一阵晕眩感袭来,褚画不由警觉地挪开了眼睛,这摇曳的火苗似乎与催眠术中摇摆的怀表具有异曲同工的诱导作用。
在火焰即将烧到手指时康泊松开了手,任那焦残的黑梗坠落。
“你的身上有氯气和阴虱药膏的气味,所以我是不是可以这么推测,”侧过脸,凝视起为肥肉堆挤的一双小眼睛,说,“你不但有一个私人泳池,还有一个行为放荡的妻子。”
肥胖富翁吃了一惊,他今晚出门前的确在自己的泳池里游过泳,但已经仔仔细细洗过了澡,喷过了香水。
而且他最近也的确饱受阴虱的困扰,尽管招妓的前后他总是小心地用乙酸洗液清洗消毒,但还是不可避免地中了招。这个只有和妻子做爱才不那么过分谨慎的男人理所当然地认为,是自己把阴虱传给了对方。
似对对方的心中所疑了若指掌,他垂下华丽至不可思议的长睫,虚弱模样地扶着额头,“过于敏感的五感知觉让我神经衰弱。”
“我的妻子是个模特。”肥钝面孔生出了些许阴霾之色,肥胖富翁皱了皱鼻子说,“她是个好女人。”
褚画不太明白康泊的意思。
“很巧,我的妻子也是。她常常趁我不在家的时候,为我准备一些意外惊喜。”惨白修长的手指自额角滑下,旋即又划出妖娆的弧度拂过自己唇角,男人全然不吝美丽地露出一个微笑,“不贞的妻子与性感的泳池清洁员,过分成功的男人们总是同病相怜。”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这个有钱人肥胖、丑陋、贪婪、霸道,却并不愚蠢,他读懂了对方眼神中的意味深长,不但感到了被冒犯,也感到了被欺骗。
他的泳池清洁员是个古板保守的老头,与“性感”二字浑然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