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歌-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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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毓凑近她笃定的回道,“不是我。”
他没做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一掌拍晕了他直接送上马车而已。
林立夏见了他的表情才放下了怀疑,“那他们去了哪里?”
李毓淡淡回道,“后日便是他们母亲的祭日,所以一定要回去。”
这句绝对是李毓造谣的。
“立夏姐姐,立夏姐姐!”妞儿这时大声叫着跑了进来。
林立夏一把拦住了她不稳的身子,伸手擦去了她额上的汗水,“妞儿,你怎么了,别急慢慢说。”
妞儿喘的说不出话,好一会才开口说道,“立夏姐姐,你跟我去看下小丁子吧。”
“小丁子?他怎么了?”林立夏轻拍着她的背问道。
妞儿一把牵起她的手就往外拉,“我怎么劝小丁子他都不肯下来,姐姐,你去帮我劝劝吧。”又抬头看向一直被忽视的李毓,“哥哥,你也去劝下吧。”
李毓失笑,什么时候他竟然是顺带的那个了?
“妞儿,小丁子是谁?”林立夏由她拉着自己,边走边问。
妞儿的声音低了下去,“小丁子是丁大夫的儿子,可是丁大夫已经……”
林立夏马上意识到这丁大夫就是昨天老者说那个也被火焚的大夫,当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妞儿很快就带他们站定在一棵虽不粗壮可枝叶依旧茂盛的树前,她松开林立夏的手仰头大喊道,“小丁子,小丁子,你快来下来,不要怕,我会叫姐姐接住你的!”
林立夏跟着抬头看去,隐约看了高处的繁叶后有个人影,她面色一紧开口道,“小丁子,那上面太危险了,你快点下来。”
上面有轻微的声音响起,“我不下去,你们别管我。”
林立夏放柔了声音,“小丁子,你先下来好不好,我还没见过你呢,听妞儿说你可是她的好朋友。”
小丁子哽咽了起来,“我不下去,爹爹没有了,娘也跑了,我不要下去。”
“小丁子,”林立夏继续说道,“你还有妞儿啊,姐姐也会疼你的,还有,这里有个哥哥也会疼你的。”
一旁的李毓想着这人果然是越来越不怕他了。
小丁子沉默不说话。
林立夏知道他已经有些动摇,接着说道,“对了,你是不是还没吃饭?上面也很冷吧,你下来,姐姐煮些好吃的给你。”
说完她便注意着上面的树叶动了动,有个男孩子探了头出来,他怯怯的问道,“姐姐,你可以接住我么?”
林立夏这才想起妞儿方才那句话,原来这孩子是上了树下不来了,她转头看向李毓问道,“你能上去把他带下来么?”
李毓勾起薄唇长眸微闪,“你现在是差使我上瘾了?”
林立夏淡笑,眸子里亮亮的,“我是在帮爷积德。”
李毓抬手掩去了愉悦弯起的唇角,黑眸里的笑意却是怎么也掩不住。
她倒好,做了什么事情都理直气壮的说是为他积德。不过这“为他”两字听着还挺顺耳。
他提步上前,刚想提气上丹田耳边就敏锐的听到轻微的“咔喳”声,当下长眸一紧,抬头紧盯着上方。原来那树枝不再也承受不住小丁子的重量,脆脆折断。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一瞬间,小丁子尖叫掉落,李毓动作潇洒的接住,神情快速的从慵懒变成了凝重。
林立夏和妞儿呆呆的站着,还没有从刚才惊险的一幕回过神,待回过神后便急忙往前走向两人。哪知李毓往后退了好几步,面色有些阴冷的说道,“别靠近我们。”
林立夏闻言听住了动作,微微的迷惑过后便瞪大了眼睛,她看了看他怀中面色苍白的小丁子再看看他,开口道,“莫非……”
李毓又是退了好几步,离她们远远的,“他身上染了病。”
“怎么会”她收紧了手掌,杏眸里满是难以置信,“你先放他下来!”他身上没有穿着方才的白大褂,小丁的肌肤和他也多有接触,这样感染上的机会太大!
李毓半敛了眼睑,“他昏倒了,我先带他回去。”说罢便施展轻功飞身而去,独留身后的林立夏一心惶恐。
回去之后李毓不让任何人靠近房间,连热水也是放在门口由他自己拿了进去。林立夏轻咬着唇瓣,隔着房门问道,“他怎么样?严重吗?”
屋内李毓轻笑一声,“那大夫终究不舍得自己的儿子,即使身上溃烂成这样也不愿他人焚。”
林立夏心一惊,脱口而出,“那你呢,有没有事?”
李毓闻言一愣,原本阴冷的长眸里透出丝丝暖意,“现在还不知,你们最近几日别和我接触,三天之后自有分晓。”
林立夏不断按压着手心,难得慌乱了一回,“隐奇什么时候会回来,还来不来得及?”
李毓看着门外那模糊焦躁的身影,心里涌上一股不知名的滋味,“你先别慌,去帮我把药端来。”
林立夏低声应了声“好”便转身离去,心里却是焦灼不已。他方才说小丁子身上已经溃烂,那也就是说非常严重了,那样的情况下两个人还那样接触,他被传染的几率实在是太大。
她努力想让自己镇定下来,可脑子里浮起的却是那些被人焚的人脸上的痛苦表情。她拍拍自己的脸,不会的,他说了隐奇回来就好了,可是隐奇,隐奇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第一日,李毓将自己锁在了房里,饭菜都由林立夏送来,并无任何异状。林立夏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第二日,李毓仍旧是闭门不出,身子也不见不适,可那头的小丁却是发了病,面上也溃烂了起来,那汤药对他毫无用处。林立夏揪紧了心脏,心里前所未有的担心。
第三日,李毓身上起了密密麻麻的红疹,门外林立夏死咬住唇瓣,眼神冰冷。
“怎么,这会儿也知道担心我了?”李毓隔着窗户对林立夏说道,细长的眸子里波澜不惊。
“你不是说你不怕这小小的疫病么?牛倒是吹大了。”林立夏压下心中的担忧讽刺道。
李毓伸手细细描绘着窗沿,“小丁子身上这病和其他人的有些不一样。”
林立夏揪紧了袖子,“什么意思?”
李毓轻轻笑了一声,云淡风轻的说道,“他身上的可比那些人的要厉害多了。”
林立夏将身子靠在了墙壁上,却听到妞儿哭着跑过来道,“立夏姐姐,立夏姐姐小丁子不行了,你快去看看呀!”
林立夏觉得自己身体所有的血液都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冰冷了。
处理好小丁的事情后已是半夜,她终究睡不着觉,来到了李毓的窗前。
屋内有人低声问道,“怎么,半夜想我了?”
她没有还嘴,只是蹲了下去不发一语。
亲眼见证死亡才发现死亡离他们这么近,而他此刻却像是被死神点了名。
屋内李毓披着件藏青色的薄衫,乌黑的发丝垂在胸前,那绝美邪魅的容颜上满是笑意。
他突然就起了兴致,低沉的对她说道,“立夏,我和你说说我的幼时吧。”
九十八、温情
李毓取下身上的薄衫随手扔在了地上,只穿着件白色亵衣便坐了下来,黑亮顺滑不逊于女子的长发随性散落,衬得他的容颜除开俊美邪肆外又多了几分不桀。
细长的桃花眼低垂,墨色眸子里多出了一层迷雾,朦胧而迷惑。他视线轻忽的停留在自己左手的红宝石扳指上,低沉磁性的声音说道,“你幼时可养过什么宠物?”
隔着一层墙外便是背靠着墙壁的林立夏,她想起自己小时候养的两只兔子,有些无奈的开了口,“有,养过两只兔子,不过都被隔壁人家的狼狗给咬死了。”
自打那以后她就不再饲养宠物,每次想到那两团小小软软的东西被撕咬的血肉模糊她就浑身发冷。
“兔子。可真不像你会养的东西,照我说,你就该养只乌龟。”李毓取笑道,“遇到什么事情把头一缩便以为天下无事了,比掩耳盗铃还来的管用。”
林立夏习惯性的还嘴说道,“那照你这么说你岂不是该养只妖怪?”
额,口误口误,她明明想说妖孽来着,把他和妖怪相提并论?指不定晚上妖怪们就找理论来了,理论原因是:妖怪哪有他那么腹黑。
李毓倒没有追究这口误,声音低沉的说道,“我以前养过两只猫。”
“那年西域使者来进贡,提了个小小的锦盒,里头时不时发出有轻微的声音,我躲在父皇后头好奇的很,差点就冲上去夺了过来。那使者打开盒子指着两团雪白的东西跟我说这是两只出生不久的九尾毛,我一把抓住了它的尾巴,质问那个使者既然是九尾毛那为何他们只有一条尾巴。”他陷入回忆,似乎又看到了那两团雪白柔软的家伙。
林立夏笑出了声,淡淡说道,“想不到你也有这么较真的时候。”
李毓也勾起了薄唇,神色似是怀念,“那时我六岁,捧着两只香香软软的九尾喜爱的不得了,照我奶娘来说就差挂在胸前当护身符了。我给它们取名为朝春和向冬,连课也不去上,只留在宫里逗他们。”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我母后当时也是对它们欢喜的很,经常让御膳放做些小点心,和我一起逗弄它们。”
他忽的一声轻笑,微带宠溺的说道,“朝春最喜欢吃的是桂花糕,每次都叼着半块跑上床,弄的被褥上都是糕屑。向冬则是最喜爱喝桂花酿,喝完之后就醉醺醺的在我房里乱逛,时不时的就伸出爪子挠挠脸。”
林立夏脑中想象着那幅画面,禁不住笑出了声,“你很喜欢它们。”
李毓点头,神思遥远,“我那般喜欢他们,用膳的时候它们和我在一桌子,睡觉的时候它们的小床在我床边,我吃着东西时会念着带回去给他们吃,看着漂亮的珠子时会想象朝春和向冬会多喜欢这玩意儿。”
“母后有一天开口问我要朝春,我当时想都不想就拒绝了,每日对着那些唯唯诺诺的宫人们着实厌烦,皇兄皇姐们和我又丝毫不亲近,只有对着朝春和向冬时我才能开心。”他仰起头,俊美的脸上满是无助,“朝春和向冬跟了我两年,有次玩耍的时候不小心被向冬抓了一道细细的伤痕,母后见了以后又提了一次把它们给她。我自然是不依,没有将这点小伤放在心上,可过了几天向冬便没了踪影,我抱着朝春找遍了整个宫里都找不到,最后母后冷冷的站在我面前,让内侍丢给我一个盒子。向冬就那么安静的躺在那里,左爪被剁了下来,血迹凝结成块块黑色。”
“我伸手抱起它,可它却没有向往常一般舔舔我的手指,它只是耷拉着脑袋,冰冷异常。朝春开始厉声长叫,一下又一下的舔着向冬没了爪子的那只足。我抬头询问母妃向冬为什么会死,母妃说是她叫人剁了向冬的爪子,只因为它抓了我一下。”
林立夏听到这里已经褪去了笑容,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继续倾听。
“母妃又叫人从我手里抓走了朝春,朝春咬那人一口那人将它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朝春咽呜了一声向我跑来,却被那人掐住脖子提了起来。我心疼的要命也气的发狂,拿起了桌上的茶壶就往那个人砸,朝春回到了我怀里,我甚至还来不及安抚它,母后就温柔的叫我杀了它。”
“我突然觉得自己根本不认识眼前的母后,我的母后从不会那样阴冷的看着朝春,不会那么温柔却无情的叫我杀了我的宝贝,也不会不论我的意愿就叫人在我面前掐死了朝春。”李毓墨黑的眼底藏着浓郁的痛苦,声音也压抑了起来,“母后最后将朝春和向冬扔在我的身边和我说,我可以拥有我想要的,可以得到我喜爱的,但是决不能付出真心。”
他抬起自己的手掌,眼神空洞,“我抱着朝春和向冬在殿里跪了一夜,可它们的身子再也没有暖过。”
林立夏眨了眨泛起水意的眸子,努力压下心底的酸楚。彼时他才是八岁的孩童,有着心爱的宠物却无力保护,生生看它们死在自己的面前,而凶手确实自己的母亲。他的母亲告诉他,他不能真心的去爱。心底猛的生出心疼的感觉,他曾经也是个与旁人无异的天真孩童,可他的母亲却剥夺了属于他的纯真情感,冷酷的要他独情绝爱。
李毓自嘲的笑了笑,“十岁那年我身边得了个要好的内侍,他不向别人那样对我恭恭敬敬,反倒时常和我对着来,我与他斗的次数多了也觉得他有趣,我潜意识的想要忤逆母后的话,于是便又和他形影不离了起来,我并没有想害他,因为我真的将他当成了自己的朋友。”
林立夏声音有些虚弱,“那……后来呢?”
“后来?”李毓闭上了眼睛,回忆起当时的画面,“他被绑在木桩子上,而母后将弓递给我,叫我亲手杀了他。”
“我愤怒的砸了弓,上前去解开他的绳子,可他却说……”
“他说,殿下,请你杀了我。”他再睁开眼睛,眼里满是痛楚,“他叫我杀了他,因为今天他若不死在我的手下,他年幼的弟妹就会被杀。”
他双手紧紧渥拳,青筋暴露,“我动了手,亲手将箭射进了他的胸膛,他的血溅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