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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殿上欢-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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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出现的,便是三十六名黄衣宫监,形体彪悍魁梧,目视前方一派巍然。
  再下来又是十二名紫衣太监,发冠朝服皆是有品级的,在他们簇拥之下,又有三十六名青衣宦官抬着一挺凤辇,缓缓而来。
  凤辇之后,更有六十四人,金吾杖、立爪、卧爪、镫杖、骨朵、仪刀、钺斧,都一对一对的分列左右,寂静无声,往前进行。随后又有金响节十二,绵花盖四,十六个侍卫,戴着阔边珠凉帽,红衣,黄缎腰带,碧油靴,跨着白马,手持尾枪,成对而行。侍卫后面,便是内侍十二四人,宫女二十四人,手中执着金交椅、金踏脚、多水盆、金唾盂、金唾壶、金香盒、金脂盒列队过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雪肤花貌参差是
  这一阵煊赫浩荡,在日光之下瞧去,竟是说不尽的皇家威严,道不完的辉煌富贵!
  凤辇终于落地,太后却并未落地,而是在车中长叹一声,笑道:“一路行来,城中气氛肃杀,却是为何?”
  众臣面面相觑,无人敢答一句——乃是因昨夜宫中喊杀声震天,城中百姓闭紧门户,惊骇不敢多管。
  只听辇中一声轻叹,似乎也不以为意,淡然一句,宛如珠玉溅地,玉润悦耳,“也罢……”
  轻微一句,便有四位华装宫女奉了一位锦服烟翠的少女上前。
  日光照在少女的面上,冷玉肌肤宛如凝晶剔透,一双水眸静然,鼻梁以下却蒙了一方黑底金纹的纱巾,半遮面目,更引得人悠然遐思。
  少女上前微微躬身,揭开一重锦帘,桐木车门一动,随即又是一层影纱微动——随即,一只素白纤手伸出,平稳的放在她掌心。
  随侍四女随即上前,以蒙面少女为首,将太后搀扶而下。
  日光明灿,虽然有风却并不寒冷,太后微微抬头,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随即竟有人发出轻微不一的抽气声。
  垂髻云鬓,额前佩有璎珞珠冠,隐约可见凤眸宛如一泓秋水,顾盼间美不胜收,让人心魂荡漾,宛如浸润在春辉暖水之中一般。
  传闻中,太后先是下嫁庶民武夫,后改嫁顾氏,先后生有二子,大约也有五十上下了,没曾想,眼前这位宫装美妇,姿容辉煌明灿,竟是世上绝色,超越年岁的洗礼!
  “儿臣恭迎母后回宫。”
  昭元帝上前一步,接过翠衣少女扶持的太后手腕,日光在她半蒙的面巾上停留一瞬,随即化为幽无。
  他虽然言辞谦恭,却并无笑容,神色之间宛如冰雪未化,倒是让这等鲜花着锦,喜气洋洋的场面变得有些冷了。
  太后就势挽住他的臂膀,含笑深深打量,目光闪动之间,似有千言万语——
  “看着廋了。”
  她轻笑低语一句,随后却被人突兀插话——
  “母后只顾着关心皇兄,就不理会儿臣吗?”
  笑意亲昵,却是稚童一般撒娇赌气的口吻,能用这种语气向太后抱怨的,世上惟有一人,便是当今皇弟,熙王。
  太后笑得眯起了眼,另一只手不由分说的扯了他,嗔怪道:“一见面就气我,为娘真是白生了你这不肖子……”
  语意语气,却是欢喜极了。
  他这一挽,竟带了皇帝与熙王并行,三人并肩,亲昵的站在一起,落在众臣眼中,却是好一幅母慈子孝,兄友弟恭的画面。
  “母后前往五台山礼佛,一去便是半年,真是想死儿臣了!”
  熙王搀着太后,口中说笑着,却仍是一副小儿子的眷恋不舍。
  昭元帝却仍是冷然不语,静静听他们母子寒暄叙话,这才开口道:“初春积雪未化,山路崎岖湿滑,母后突然回銮,实在是太过冒险了……”
  他虽然冷面冷心,这话听着也平常,细细咀嚼,倒也是一番关心担忧之心。
  太后目光闪动,随即却笑意更深,“我在佛前为你诵经祷告,一时却生心悸,只怕是感应着什么,所以心急火燎的赶了回来。”
  她抿唇微笑,眉眼间满是慈爱光芒,“五台山的佛菩萨最为灵验,我心里担忧,就怕你出了什么意外……”
  昭元帝凝视着她,随即却移开目光,唇边勾起一道微微的嘲讽弧度——
  是怕我没出意外吧……
  心虽如此作想,他却仍是稳稳的馋了太后,嗓音一派平缓宁静,“母后一片虔心,果然为神佛所感——昨夜宫中偶有贼寇作乱,经过缉拿,已然平息下去。”
  “什么?!贼寇?!”
  太后身上一颤,面容之上血色尽失,脚下却也险些一个踉跄,她一把将昭元帝和熙王拉近,仔细端详着他们,惟恐身上出现任何一个伤口。
  “母后你放心,皇兄身手了得,又怎么会被小小刺客所伤呢……”
  熙王的声音带笑,不知是没心没肺的轻佻,还是别有深意的讥诮,“至于我嘛,您该知道,身为外男,入夜后便是禁止入宫,所以无缘得见这等大场面。”
  “胡言乱语!”
  太后低斥道,却并无多少真实的怪罪意味,母子三人说话之间,已是通过长长的正道,来到殿前等候多时的宫轿跟前。
  太后轻挪雪履,朝着众人含笑颔首,受了叩拜大礼,随即便改换大轿入内,接受宫中后妃的觐见与伺奉。
  ****
  闻之太后回銮,宫中有头脸的妃嫔都急着梳妆打扮,前去拜谒伺奉,宫车辘辘之声不绝。
  德宁宫中,却是一派反常的宁静。
  西院正房之中,梅选侍卧床沉睡,面容仍是苍白毫无血色,只有静静的呼吸声息,才证明她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尊石雕死物。
  小森端了药碗,忧心忡忡的上前,欲扶起梅选侍喝药,却被姬悠厉声制止了——
  “你别动!”
  小森被吓了一大跳,大碗汤药泼了大半,热气烫得手上起泡,随即眼中就浮起泪花来。
  姬悠很是愧疚,手忙脚乱的替他擦眼泪,“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这么多眼泪……你别哭了,是我不对,都是我太大声了!”
  好说歹说送走了小森,并特意叮嘱他“梅选侍是风邪入体,要多盖几层被子出汗,先不用喝药”,姬悠这才送了一口气,眉宇间的郁气却不减反增。
  他凝视着床上静静睡去的梅选侍,秀丽而不失英气的面容上血色全无——若是揭开被子,出现在眼前的下半身,却是诡异地化为了僵硬巨石!
  怎会如此?!
  他深深皱眉,平素的惫懒轻佻全然不复,双手紧握成拳,却是无一次可以打下发泄!
  蓦然,房中升起一阵烟雾,白色烟雾之中,一道声音悠然传来,似男似女,非幻非真——
  “找我何事?”
  姬悠微微诧异了,平时主动联系此人,总要半个时辰左右才有回音,今日不知怎的,却是片刻就有回复。
  他无暇多想,断然开口道:“请你救她!”

第一百二十四章 巧言令色鲜矣仁
  曼妙声音听不出男女,却别有一种魅惑意味,轻笑一声之后,却是事不关己的兴味,“难得见你求我……”
  姬悠眉心闪过一道愠怒,却很快压下了,“不知什么原因,她下半身全数石化……!”
  “此乃术法反噬之症,哼,西夷人最喜欢鼓捣些蘑菇粉啊蛤蟆肉什么的……胡乱让普通人使用,根本就是胡闹!”
  虚无之中那人冷哼一声,姬悠眉头一皱,打断了他的讥讽,“她目前还是昏迷不醒,还请你快加援手。”
  “哼……我尽力而为吧!”
  冷哼一声,神秘人自虚空之中又散出一阵香甜白雾,将整个床榻都笼罩其中,“阴阳倒转,因果溯源——去!”
  法诀一出,白色光芒大盛,随即,却爆发出一阵惊怒交交的尖斥声——
  “怎会如此?!”
  虚无之中,仿佛有人喘息着低喝道:“她被人施加了另外的咒术——无翳公子,你的手也未免伸得太长了!”
  姬悠听得这个名号,眉心紧凝正待说话,却听那神秘人冷笑一声,“你是怎么招惹这位喜怒无常的无翳公子了?”
  姬悠将之前发生的情景说了一遍,那神秘人静静听了,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哧笑声,“毕竟是国师身份了,真是好威风好煞气!”
  姬悠目光一闪,开口问道:“同为天门的宗主,他的咒术,难道你竟是束手无策?”
  “哼,激将法对我全然无用……倒是你自己,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心里应该有数吧?”
  姬悠掩下眉间一点愁绪,眼中神彩一灿,“姬氏在民间藏匿的私兵已是蓄势待发,先前联络的几位诸侯也是厉兵秣马,一呼即应——就连原本镇守京畿的神武右将军阮七,如今也已葬身黄泉,新接任的沈祢虽然也是认真慎密,却有些优柔寡断,即使发现了蛛丝马迹,也不会猜到有人在京畿起事。”
  姬悠说道此处,眼中更添七分把握,“京营虽然精锐骁勇,却也不免良莠不齐——这次投靠我们的那两部,便是因出身前朝,一直饱尝排挤与歧视——我身为前朝皇嗣,他们若是投靠,便是一份天大的功劳和富贵!”
  “哈……若不是我巧施小计,让阮七自寻死路,你又如何在京营之中插手拉拢?更何况,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你命中所系之龙气,还远远及不上昭元帝,一旦两虎相争,你仍是稳居下风!”
  神秘人一番冷水泼下,姬悠却是报以一声轻笑,毫不以为意,“他的龙气再多,也经不起这么多人挖他墙角——除了我们,不是还有人打这天子尊为的主意吗——蚁多咬死象,这个道理,你也该听过吧?”
  姬悠言辞锋利,居然不动声色的继续反诘下去,“宗主你也该加快步伐了——若是被其他三家抢了先机,夺了昭元帝身上的龙气,你在术者之中的名声,可就不那么好听了!”
  “多谢你的提醒……”
  似笑非笑的声音,显示出神秘人颇为沉得住气,“你也要好好照顾这位梅小姐——即使本宗主研出解药,也需耗费颇久……时光匆匆,芳华易逝,你可千万要小心、小心啊!”
  言语末尾带笑,其中幸灾乐祸的意味,却是让姬悠心头大怒不已。
  白色烟雾一消,顿时诡谲浓烈的气氛为之一消,姬悠仍是独自站在床前,凝视着梅选侍恬静安详的睡脸,心头的怨恨与焦躁,却是一点一滴的收敛起来——
  “你先好好休息,我一定会设法救你……”
  他轻声低喃,似在柔情倾诉,又似在自言自语。
  ****
  长乐宫乃是太后的寝宫,空旷大半年后,终于迎来了睽违已久的主人。
  太后着一袭烟霞色不连纹福字锦袍,慵懒得靠在榻上,双眸凝视着前来请安拜谒的众妃,笑着说道:“何必对我这老太婆多加虚礼呢?快起来吧……”
  淑妃王慕菱喜气洋洋,连举止都轻快了不少——她这一站起身来,却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都好似要踉跄着跌倒。
  “快扶住她……”
  太后眼尖,顿时心疼得不得了,连忙命人将她搀起,又赐座赏了碗酩酪,看着她喝完,才心疼得追问道:“怎么了,入宫之后怎么廋了这么多?”
  淑妃强颜欢笑,眼圈却渐渐红了,太后再三追问,她也不开口。
  太后使了个眼色,自有在宫中人脉深广的老女官上前把事情经过说了,淑妃有些不安的斜坐在锦绣小杌子上,“臣妾以为那衣料上沾的是什么毒粉,这才想把梅选侍传来严问——没曾想,居然有人仗着枕边风厉害,让万岁把两人放了……今日一早,臣妾一问,这两人居然借口着了风寒,坚持闭门不出。”
  她咬着唇默然无语了,太后听了这话,眉头高挑之下,妩媚和蔼的眼角闪过一道不悦,“我入宫后一路行来,只见满地狼籍,人人惊慌,皇帝他不思安慰民心,倒是对这鸡毛蒜皮的小事如此关心,这究竟是什么缘故?!”
  淑妃听了这话,面色有些怪异,一旁的女官察言观色,附在太后耳边悄声说了几句,太后听了又是一阵惊疑不定——
  “你是说,皇帝看上的,并非是那个千娇百媚的姬才人,也不是秀丽精明的梅选侍,而是一个刚刚入宫的臣俘之女?!”
  淑妃偷眼一看周围,只见四周那些妃子宫人都默然无语,只有一人身形僵直清瘦,好似沉木死水一般。
  “说起来,这位也不是外人,乃是嘉妃姐姐的亲妹子。”
  淑妃一声银铃般的笑声,将火势烧到了默然无语,身若缟木的丹嘉身上。
  “哦?”
  太后目光一动,却也将失魂落魄的丹嘉看在眼里,她微微眯眼,细细打量之下,神色却越见温蔼,随即招手示意道,“嘉妃你也过来,给本宫好好看看。”
  丹嘉眼神直勾勾的望着地上的青金石砖,默然无语。一旁的丹莹生怕她把场面闹僵,连忙笑着替她回答道:“我长姐这几日心绪不宁,动不动就失神许久,还请太后恕她无心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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