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者昌,逆者床 作者:晴天包子-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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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来了。”她扬起美眸,嗓音凄凄,道,“快来看看。”
右思恍惚的随着她往里走去,耳边是嘈嘈杂杂听不真切的议论声,她只知道,昨个儿夜里,左骞最后就是来了这里。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的视线里便出现了一双深色的靴子。
“右思谷主。”那人向来阴郁的嗓音仿若下过雨后的潮湿土壤,散发出一种泥泞的味道。
“公子颜,”右思看清了他的脸,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公子颜露出了惋惜的笑容,让开了面前的路。
刺目的红光令右思一阵晕眩,她腿一软,便要跌倒,一只手正巧拉住了她,又是那只受伤的胳膊,牵扯着肩膀的伤处更加严重,疼痛令她清醒了过来。
拉着她的正是北二,他红着眼睛看着她,恶狠狠的道:“不可能的,我家主子不可能的,你别不是信了吧?”
面前赫然是一滩滩的血迹,从凝固程度上来看,应是昨夜留下的。不过,一个人,如果流了这么多的血,还能活下去么?
慕云昔走过来,递给右思一块破裂的锦缎,色泽软硬与自己身上的一般无二,撕裂的锦缎染透了血液,泛出死寂一般的暗色来。
右思将锦缎捏在手里,用力到指节发白。
“怎么可能,这江湖之上,能伤的了我家主子的本就没几人,更何况是将他如此重伤。就凭一块破布就说我家主子死了,还真是笑死人。”北二眼眶发红,却硬是扯出嘲讽的笑。
“江湖上没几人伤的了你家主子,若是伤你家主子的就是那几人之一呢?”公子颜沉声道。
北二与右思俱是一凛。
公子颜勾起嘴角,掀开了角落里的一块纱维。
一小块殷红斑斑的印在墙壁上,略显模糊,却依稀可见。
是个小小的“苏”字。
能将左骞如此重伤,又姓苏。
右思脸色煞白,只觉得日头有些发白,仿佛一切都变得扭曲起来,她只看的见北二流着眼泪的脸,慕云昔惺惺作态的凄哀,公子颜幸灾乐祸的笑脸,却什么也听不见。
“是我家主子的笔迹。”北二不可置信的仔细看过,终是嘶哑的道。
那模糊的字迹即便隔得如此远,也熟悉的令人心悸,右思不敢再看,偏过头去。余光忽然扫到了什么东西,她顾不得思考,便上前寻去,翻开层层阻隔,便见下面躺着一个小小的物什。
一只沾满了尘埃的木刻桃花。
她仿佛听见左骞佯装恼怒,明明开心却生气的吼道,你居然送我桃花。
如今这朵小桃花孤零零的躺在地上,再也找不到它的主人。
右思将桃花捡了起来,细心的拂去灰尘,握在掌心。
“师姐,既是伤在你的院落,昨夜可曾听到动静?”
慕云昔一愣,被右思眼中骇人的光吓了一跳,怔怔的不知道说什么。
“她昨夜在我房里。”公子颜开口。
周围传来一片叹气之声。
“敢问以公子的耳力,可曾听到什么动静?”右思转向公子颜,“若是左骞伤的如此重,以公子的耳力,不可能听不到吧?”
公子颜稍稍露出错愕的神情,末了笑了笑,道:“姑娘说的有理,可是在下确实没有听到,可能昨夜太过嘈杂,也可能那人的武功远超于我。那么,我自然便听不到了。”说到那人的时候,他的眸光若有似无的落在了“苏”字上。
右思不敢再看,心乱如麻,一想起左骞眼泪便掉个不停。
昨夜他若不是为了自己,断然不会落到如此境地,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凭空消失了一般。那个小小的“苏”字更是仿若一根针般扎进了她的心里,时时刻刻都在疼着。
“都是因为我。”右思喃喃道,“若不是为了我,左骞断然不会……”
胳膊上忽然传来剧痛,身旁出现阴影,北二怒气冲冲的扯着她的胳膊,道:“当然是因为你,我家主子处处为你着想,你何曾为他想过?若是他真的……我……”他说的急了,用力一扯,右思一个措手不及,本就受伤的肩膀疼的仿佛撕裂一般,而握在掌心的木刻桃花也由于骤然的力道甩了出去,咕噜噜的滚向了远处。
右思慌了,也不辩解,从他手中挣脱开来,便去捡桃花。
北二见她脸色惨白,紧咬着嘴唇已经泛出血丝,不由得懊悔起来。
右思弯下腰,手指即将碰上桃花之时,视线里却出现了一双鞋履,修长的指尖比她先一步捡起了桃花。
右思一把夺了过来,垂下头不看他,小声道:“你……别碰。”她没有抬头,也察觉到了那人瞬间的僵硬窒息。
“怎么了?”那人掩饰住嗓音里的一丝慌乱,佯装无事的问道,“怎么哭了?”
“苏暖?”公子颜不合时宜的插了进来,凉薄的笑道,“你来的正好。”
周围的人不约而同的散开了些,将苏暖空了出来,各色的目光悄悄的打量着他,又是恐惧又是好奇。
苏暖垂手立着,过往的风掀起他的额发,露出一双毫无情绪的眸子,他走进右思,瞧见她唇齿间的殷红,便伸出手指想要替她擦拭。
右思略微向旁边一躲,闪开了他的碰触,她垂下眼睑,避开他的视线,语气淡漠疏离,“别碰。”
手指僵在空中,苏暖受伤的表情很是明显。
“你昨夜,可曾出门?”右思努力让声音平稳。
苏暖沉默不语。
“我还是太天真了,总以为一切就该如我想的那般美好。以为自己能找到从前的你,甚至今天早上还想同你在一起。我们总是会被一时的甜蜜所迷惑,而忘了曾经的危险。你点滴的温柔令我忘了曾经的鲜血淋漓。而现在,梦境被打破,我再也无法欺骗自己。我一直信你,全天下人不信你,我还是信你。可是如今,我不能再如此一意孤行了,我失去了左骞,我已经无法再肆无忌惮的相信你了,我也会害怕。”她捂着眼睛,眼泪从指缝间流淌而下。
苏暖的手指按上了她的肩膀,右思想躲开,却逃脱不掉他的掌控,源源不断的热量从他的手掌涌出,熨烫着她的伤处。先前刺骨的疼痛减缓了不少。
“别动,不疼了就放开你。”苏暖瞧见了她的挣扎,淡淡的劝阻道。
右思拗不过他,只得别开脸,道:“苏尊主又要做这个样子给谁看?横竖该得到的都得到了,又何苦不放过一个小小的右思?亦或者由着自己的性子,杀了我?”
苏暖真气一岔,脸色一阵变化,险险稳住,道:“若你认为是我杀了左骞,那么,你要为他报仇么?”
“我不敢妄言,眼见为实,一日没有找到左骞的尸首,我便相信他仍是活着,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他。至于报仇,待我寻着左骞后,即便粉身碎骨,也一定会为他报仇。”右思蓦然抬起头来,眼里闪烁的坚定仿佛跳动的火焰。
苏暖默默看着她,只道:“保重。”
右思胸口仿佛被重重的砸了一下,她不是不想信他,可是现场的情况容不得她不信,左骞确实来过这里,墙角的字迹也的确是左骞的笔迹。左骞虽然恨苏暖,但是也决计不会陷害于他,而在江湖上,能令左骞重伤如此的,也确实只有苏暖。
如今左骞命悬一线,生死未卜,她再也没有别的选择。
她转过身子,向前走去。
☆、右思·密室探险
竹林掩映下的小屋显出孤寂的颓然,簇拥在侧的翠绿色竹叶将浅色的天空与灰色的小屋搁了开来,右思立在不远处,忽然想起上次来的样子。
她摇摇脑袋,上前叩响了木门。
“吱呀”一声,门很开被拉开了一条缝,婆婆沧桑的声音从门缝里挤了出来,“小丫头,是你啊。”
右思轻轻的“嗯”了一声,便随着婆婆走进了屋内。
简单至极的摆设让小屋显得空旷,空气里是难以忽视的清冷。
“婆婆。”右思随她坐在了桌旁,开口唤了一声。
冲开水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宁静,咕噜噜的水声渐渐逼近了壶口,袅袅的热气氤氲在上空。婆婆倒了两碗茶,缓慢的走了过来,塞给右思一碗。
“小丫头,你脸色太差了,快暖暖。”她坐在右思对面,又道,“怎么你自己一个人?你相公呢?”
右思一震,握着茶碗的手骤然收紧,热气盘旋而上,熏红了她的鼻尖和眼睛,她吸了吸鼻子,道:“婆婆你误会了,他不是我相公。”
“别难过了。”婆婆粗糙的手指拨开她被茶碗烫的发红的手指,略带责怪的道,“年轻人总是要吵吵架的,不要太过担心了。”
右思点点头,犹豫了片刻,终是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睛,道:“婆婆,对不起,我知道你会难过,可是我这次来,还是想问你上次没有问完的话,能回答我么?”
婆婆痛苦的神色爬上脸庞,隐隐有眼泪掉进茶碗里,她的声音苍老平缓,“我上次就想告诉你了,可是事出突然,没来的及,所幸你又来了,便一道同你说了吧。”
右思没想到婆婆同意了,略带诧异的凝神听着。
“我儿柳时是个读书人,平常也不与江湖中人打交道,素来不过吟诗作对读读书什么的,我也不知道他竟会……”婆婆顿了顿,右思急忙站起来替她顺气,“前些日子,小时忽然变的很古怪。”
“古怪?”右思接口。
“嗯。”婆婆陷入回忆,她说的很慢,仿佛说的慢一点,儿子便能在身边多停留一分,“他的性子向来活泼外放,不似那些个心事重的人。可是那几日,却时哭时笑,毫无征兆。我道他是中了邪了,想求道士给驱驱,他就拉住我说他没事,好了几日,又是夜里忽然哭醒,如此反复。”
“竟是如此?”右思惊愕莫名。
“那一日,他跑了出去,便再也没有回来,夜里便听说了他身亡的消息。”婆婆以手掩面,泣不成声,“开始我疯了一样的到处寻找凶手,我儿性子大方,断然不会轻生,有来问的人我都一一说了小时先前的异状,可是没几日,听过的人却一一死了。”
“所以上次我问,你便说毫无异常?”右思这才想透其中缘由,哪有母亲不想找到儿子真正死因的,刻意隐瞒必有些原因。
“我想你年纪轻轻,何必淌这趟浑水,听闻我儿子的死因与某个姓苏的大魔头有关系,小丫头你还是莫要多管了。”婆婆心有余悸,却露出无奈又哀伤的表情。
右思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膀,小声道:“恩,我知道了。”
右思离开的时候,恰是傍晚时分,如同今天晨时一般瑰丽的橘色将云层勾出漂亮的形状,竹林也显出隐隐的金边。
那时的自己还跪坐在左骞的床上,让她给自己系衣带,那时的她满心欢喜,想要一直陪在他身边。
“婆婆。”右思驻足在屋前,凝神望着远空,道,“上次同我一起来的那人,你觉得怎样?”
婆婆颤颤巍巍的倚在门框,闻言难得的笑了笑,道:“是个好孩子。”
右思顿了一顿,自嘲的摇摇头,道:“婆婆,这次可猜错了。”
……
夜幕很快淹没了城镇的每一个角落,华灯初上的时分,行人反而多了起来,夜晚的集市倒是从不曾冷清。
“小二,再来一份桂花糕。”右思擦掉嘴角的碎屑,对着忙碌的小二唤道。
“客官稍等。”利落的回应很快传了过来。
右思一边等食物,一边左右张望着,蓦然头顶笼下一团阴影,她抬头望去,却是北二。
“你还有心情吃?”北二满脸愤怒。
右思不以为然的点点头,“不吃饱哪有力气找左骞?万一找到他而我饿死了怎么办?”
北二无话可说,只得气鼓鼓的坐在她的对面。
“叫你查的事情怎样了?”右思晶亮的眸子盯着他。
北二没来由的气消了一大半,道:“你说的不错,慕云昔与公子颜已经离开冥音宗了。”
“此刻已经不在冥音宗了?”右思追问。
“是的。”
“那是自然,慕云昔有了公子颜这个靠山,怎么还肯窝在冥音宗发霉,必定要在江湖上游走,好显摆一下么。”
“这倒不是。”北二看了她一眼,道,“这次是苏暖被困,他们应当是去看戏了。”
右思惊愕的看他。
“我家主子出了事,家里人断然不会不管,家里长老已经连夜启程,准备找苏暖要个说法,即便他武功再高,也无法和几大长老抗衡,早在他还牙牙学语的时候,长老们已经驰骋天下了。”
右思垂下头,不知道再想什么。
“客官,您的桂花糕。”小二笑盈盈的跑了过来,将一碟子桂花糕搁在了桌上。
右思蓦然抬头,笑眯眯的道:“吃饭,先吃饱了再说。”
……
弯月如狼牙,疏云如飘絮。
一道墨影在空中优雅的拉成长线,从月前掠过,长袍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