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相公上-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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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身下车轴滚动,罗缜离给了她幸福的地方愈来愈远……
“娘子——”
罗缜倏撩车帘,竟见着自己的相公从良家大门内冲出。
天,他怎么醒来了?之行说那些药粉,足够他睡了两日的啊。
之心追着马车,嘶喊:“娘子,珍儿,娘子,你要去哪里,之心也要去,娘子!”
“相公……”罗缜多想冲下去迎他,但她知道,一旦下去,她便不可能再登上车来,便会永远失去爹娘这份骨肉至情……相公,回去,等着我,我会将所有问题解决,与你相守……
“珍儿,你说成了之心的娘子就会永远陪着之心的……娘子,之心和你一起走!”
良之行赶来,范程亦飞身过去,拦下了之心,但他挣扎下的哭喊却更使罗缜揪彻心扉,痛不可抑,泣不成声,“……纨素,你留下来……照顾相公好不好?你留下来,照顾他好不好?”
“……小姐,纨素怎可能离开小姐?从您受了恶奴的伤害那日起,纨素就发誓不再离开小姐一步……小姐,咱们哄好老爷夫人,会再回来的,对不对?”
“娘子,珍儿,不要不要之心!不要不要之心!不要!”
罗缜哭倒在软垫上:为什么,最亲的人让她这样痛?爹,娘,女儿真的好痛……之心,之心,珍儿最爱的之心……
第十一章 泪与君别5
“大哥,大嫂此去,是为了永远与大哥相守,你要等大嫂回来……”
“之心要娘子,之心要珍儿,珍儿,珍儿!”
“大哥,大嫂不会不要大哥,她定然会回来的!”
“哇……娘子,珍儿……之行,范范,你们放开之心……”
范程看着空中浮动的风神,知道只要恩人一个命令,那马车便会回到他们眼前,但恩人娘子临行的话……“恩人,你不能伤了恩人娘子,你若用了风,恩人娘子的父母必然会伤着,那样,恩人娘子便永远不可能再与恩人在一起了!”
“珍儿,珍儿,珍儿!”之心要长大,之心再也不要娘子离开之心……
一月后。
“大小姐又没有吃?”望着原封撤下来的饭菜,戚氏问。
丫鬟点头,“小姐还是那样呆呆坐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哎……”这个孩子,这个由来最懂事最知心最疼父母的孩子,怎就任起性来了?“你们下去做一碗小姐最爱吃的红豆汤圆,我亲自给她端过去。”
“娘。”罗缎嚅声,“您怎不相信,姐姐在良家,除了……她真的很幸福啦,姐夫对她……”
“你住嘴!”戚氏沉颜,“你竟还敢叫他姐夫,嫌你爹打你的那一巴掌还不疼是不是?”
“嗯呀——”罗缎赶紧掩住了颊,不敢再语。那一日,爹爹逼问出了姐夫是个痴儿的事实,当头就给了自己一个耳光。从小到大,爹爹可不曾那样对过她呢……哼,要怪,就怪那个江北鸿,那个道道地地的伪君子!“我去看姐姐,劝她吃饭!”
第十一章 泪与君别6
红藕香残玉簟秋,相思刻骨,刻骨相思,何处解千愁?
罗缜感秋风乍凉,呓道:“你们,可否帮我捎话给相公?告诉他,珍儿想之心。”
“小姐?”纨素正端一碗参汤过来,被小姐这自言自语吓了一跳,“您怎么了?”
“没事,只是想到相公最爱对着猫狗花草自语,学他而已。”那个呆子,当日哭得那样厉害,不知如今如何?
纨素嘻笑:“姑爷那样的时候,分外让人觉得可爱。”也不知那个黑野人,有没有照顾好姑爷……哈,怎会想起那个东西!拿了托盘上的盖碗,“小姐,快来喝一碗参汤,奴婢偷偷在后面用小炉熬的喔,管保谁都不知道哦。”
罗缜执碗,小口呡啜,忽蹙了秀眉:“这参汤里面你还放了什么?味道怎这样怪?”
“和平素一样的熬法啊。”纨素见小姐眉间褶皱,“很难喝?”
“也不是,就是觉得有点腻腻黏黏的,算了,下一次别做参汤了……”抚着胸口的那处不适,“暑气已消了,怎还有这股的闷气?”
瞅着小姐脸色,纨素不无担心,“小姐,还是让大夫来给您诊视一下罢。您这几日净说东西腻嘴胸口闷,别是前些日子太伤心瘀下了毛病。”
“……也好。”罗缜拿茶漱口,“我看房后的海棠结果了,或许吃些那个会好点。”
“您想吃海棠果?又酸又涩的,您要吃那东西?您……”
“不好了,不好了,江北鸿那个伪君子来了!”三小姐罗绮脚步声急报讯来。
江北鸿?罗缜面浮沉色。
本来,对这个男人,她一直下不得杀手。
时至今日,就算她与之心情爱不移,就算她已记不得当初自己为何会爱上那样一个人,但那第一次芳心萌动时的至纯至美,仍是她心头最甜的一部分。否认了那一段感情,等于否认了自己的少女岁月,她不想对自己那样残忍。
可是,偏偏这个男人,步步紧逼,他欲逼她到怎样的地步她不知,但她已有所感,他并不准备就此放过她。
没有了仇,没有了怨,事隔许多年后,这个男人卷土重来,且针对的,是她的婚姻。她只能说,他的确够恶劣。在那一段夹杂了欺骗夹杂了谋划的感情里,她知道他对她,并不是只有敷衍,有几回她不经意回首,正撞见他望她的眼神,在纠结复杂中,有痛楚无奈深蕴其中。正是为这眼神,她曾试图查明两家恩怨原委,曾试图挽回他离去的跫声,尽管到最后,是一场可笑的徒劳……
他也是爱她的,只是,不够深。
可是,正因这个男人爱她不够深,才会算计她的幸福,算计她的归宿。就连晋王的求婚,都是他算计下的果。他算准了她不会应允,算准了她宁缺毋滥,算准了她永远待字闺中……若没有杭夏之行,若这世间没有之心,他便事事算准了罢?
而如今,他利用了她的双亲,利用了她的孝心。之心的泪,自己的痛,都因了这个男人。无论如何,她不会容他肆意以为这世间一切,皆于他掌握之中!
“缎儿,你去听听他在前厅与爹娘说什么……算了,你不要去,你行事最是毛躁,惊动了他反而不好。绮儿,你去。”
罗三小姐甩帕,不紧不慢道:“姐姐好眼光哦,绮儿这就去。”
罗二小姐娇跺蛮足,不依道:“嗯呀,姐姐,人家……”
“缎儿去帮我查一个人,查准了,帮我约她,就说罗大小姐有请。”
江北鸿,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若你一定要算计到底,本小姐便让你赔了夫人又折兵。
第十一章 泪与君别7
“贤侄,你的心意我们领了,但你早有婚娶,以缜儿的性子,她不可能与人共事一夫。今后,你们便以兄妹相称罢。”罗子缣看着这个出色男儿,不无遗憾,想着自己的女儿与他,本是璧人一对,无奈造化弄人,有缘无分。
江北鸿垂眸,深知多说无益。罗家二老的固执已非一日,若非如此,又如何能将罗缜硬生生接回家门?“小侄想见缜儿一面,当面向她对多年前的大错致歉。”
“这……”罗子缣拈须,“待我问过缜儿的意愿,再来回你。”那个女儿,昔日与他最亲,但自返家,显然疏离,理智懂事如缜儿,也不解这天下父母心啊。
“缜儿她近来可好?怎未见她到铺间打理?”
“哎,那孩子自回来后,少出家门,好在缎儿和绮儿早就能独当一面。算了,经过了这事,老夫别无所求,只要一家安乐,也就够了。”
当年,她只三日便出现在罗家铺面,无事人般地洽商主事。纵是佯作坚强,至少尚能佯装,如今,一个痴儿让她连佯装也不能了?
罗绮将所闻所听,一字未落转给了长姐。罗绮的记忆力由来惊人,心算之术更是少有人及,就如罗缜说的“绮儿生来,就该是商贾之女”。
“小姐,玉韶公主来了。”姐妹两人正在谋划应对,纨素来报。
罗缜讶然起身,“有请公主。”
罗绮不想见皇家之人,飞速撤下。
环佩叮当,香风盈人,有美如仪。
玉韶,当今国君最宠的幼女是也。罗缜十三岁时,随父进宫,与十岁的小公主相识。话说人之情谊,无论友情爱情,皆须“缘”字,小公主也算刁蛮,偏与罗缜相处时,甚是乖巧讨喜。对女儿向来头疼的国后,因此亦赏识罗缜,邀她每月有两三日进宫倍伴爱女。几载下来,罗缜便成了玉韶公主情谊最笃的闺中密友。
“缜姐姐,你回了玉夏国,怎也不去看我?”小公主方至,即发娇嗔,“是不是有了佳婿,就忘了韶儿?”
罗缜支颐哀叹,“公主好没良心,我前些日子辛辛苦苦让人给公主府送去杭夏国的特产,又知公主大婚在即,连夜赶了几幅绣图出来。公主不念罗缜的好也就罢了,还来责怪,罗缜好委屈哦。”
“哼,缜姐姐你少来。”玉韶提耸小巧鼻子,“既然没忘韶儿,怎回了玉夏国不去看我?”
“公主不日大婚,罗缜哪敢打扰?何况,罗缜这病恹恹的身子,也不敢去扰了公主的喜气。”
“缜姐姐病了?”玉韶娇美小脸当时挂上忧色,“可看了大夫?要不要紧?”
罗缜抚了抚胸口闷堵处,“还不曾,本来以为是暑末的闷热所致,但一连十几日还不见好转,才想找个大夫来瞧瞧。”
“先号号脉罢。”玉韶撇首对身后宫婢道,“融绘,你给缜姐姐看看脉相。”
罗缜也不推辞,捋袖露了腕来,“有劳融绘了。”
君王之家,至尊至贵之处,亦是至险至恶之地。国君为护佑自小失母由国后收养的女儿,除却周密的防护,亦安排了精通岐黄解毒之术的宫婢贴身随侍,为的是防人投毒及中毒后可及时医治。这个秘密,除却公主父女,只有公主的贴身嬷嬷与罗缜悉底。
“恭喜罗小姐了。”融绘喜滋滋道贺,“您不是生病,而是有喜了。”
呃?罗缜清涓美眸瞠盯着宫婢秀脸,愕然。
融绘笑回:“已经三个多月了,您需小心保胎呢。”
“太好了,太好了,缜姐姐,您有喜了呢。”玉韶握着她的手,摇了又摇,喜笑颜开的模样如同自己要做母亲。
纨素亦迭声恭喜:小姐有了喜,无论如何,老爷夫人不会阻拦小姐与姑爷团圆了罢?
罗缜手在腹上游移,仍是不敢置信:有喜了?这里面,有一团自己与之心的骨肉了?这……世上,怎会有这等奇妙的事?
“缜姐姐,等我嫁至杭夏国,我们比比看,谁生下的娃娃更漂亮,好不好?”
“呃?”罗缜又是一愣,“公主要嫁去杭夏国?”
第十一章 泪与君别8
公主的意外来访,却带来了一个意外的惊喜,使罗缜更是归心如箭。但愈是急,才愈要稳,失败不得。
缎儿行事利索,未负她所望,仅两天工夫,已替她约定了人。想来,对方也迫不及待想见她……
“缜儿。”
“爹?”罗缜停了思量,止了刺绣,抬眸望父。
父女俩面面相对,竟似有几分生疏。罗子缣心里叹一声,“在绣帕子?”
“嗯。”罗缜漫不经心地应着,起了身,为父亲倒了一杯茶,继续手里的活计。嫩绿缎面上,一只鲤鱼鲜活欲出,一针一线,柔情尽付。因为这不是一块帕子,而是一条肚兜,她肚里那条小生命将来的贴身之物。
“我听说,这几日,你的胃口好多了?”
“是好多了。”为了小之心,她怎可能再轻忽自己?
“缜儿,我知道,你还在怨爹将你强拉回来。可是,爹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看你为了这个家将自己的幸福赔上……”
“爹,我很奇怪,你和娘怎就一口断定我不幸福?”
“嗯?”
“还是,您和娘比我更在意我的相公是不是一个痴儿,是不是可以让你们炫耀得出去?”
“缜儿!”罗子缣面颜青赭交错,厉声大喝,“爹娘的疼爱就被你践踏至斯吗?”
“……缜儿失言了。”罗缜覆眉。她那些话,委实过了。爹和娘为了她,连皇命也可违背,她怎能作如此揣度?爹和娘或者是为了面子,却是为了她的面子,他们不想再让女儿遭受四年前的嘲笑讥讽,便一厢断定之心不能给她想要的幸福,哪怕他们相信她当真觉得幸福。
“哎。”罗子缣又是一声重叹,眉宇间皱褶重重,“缜儿,你对江北鸿这个人,是如何想的?”
“伪君子一个。”
“……呃?”女儿这轻描淡写的回答,使罗子缣下面的话倒无从接口了。
“爹怎会提起这人?”
女儿的适时一问,又使罗子缣得以续接话题:“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当初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