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契阔,与镜成说-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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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看丫头的反应,就猜到八分了。”
“可我真的害怕。因为好像无论怎么防备,身后仍有他的存在!”她紧紧回握琉璃的手,冷汗已经浸湿了衣襟,“怎么办?只剩最后一次机会了。我没有时间了是不是?”看着她另一只手拿着的镜子,镶嵌其中的琉璃竟变得光泽暗淡?!他有自己的想法,可看见她失神的模样,任性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要见他。”
琉璃心绪复杂的点点头,“好,明日我就带你进刑部大牢。”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她对洛景鸢的执念,否则,早便不会有镜子的存在。
沙薇借着公主的名号打发了宫门侍卫,只为了意外之时能有个名分说词。一旁有赫连翌紧盯,还指不定有多少暗中看好戏的人,她必须尽量做到滴水不漏。来不及多做假想,由琉璃引着,他们进了刑部大牢的底层。因为事情非同小可,洛景鸢被单独关押在地下层。不及普通劳烦那喊冤的凄厉,这里死寂的几乎没了生气。一条走道只靠着手中的火光才有些样子。沙薇每走一步都感觉地底湿气由脚心蹿上来,角落里还不时有几只老鼠串门而过,吓得她几乎叫出声来。
琉璃掩嘴轻笑,“丫头别怕,那些小东西还怕你呢。”沙薇没心情回话,就由着自己无言沉默下来。再走几步就听见他说,“拐弯角就是了。这里没有其他人,你们可以尽情的一吐相思之情。至于可怜的人家,就在外面把关。记得把握时间。”还等不及她道谢,雪白的身影已经转身而去。沙薇也不敢耽搁,大步快走到最深处的那间牢房。
昏暗的石室只有一方烛台亮着,晃晃悠悠的光芒仿佛随时都会熄灭。洛景鸢仅借着可怜的烛光在案上书写。面容憔悴许多,发丝也有些凌乱。这般环境下,看不清更多,只见那人缓缓的抬头,烛火闪动在他的眼眸。在看见她的一瞬间,霎时明亮起来。
“怎会是你!”他放下笔,蹙眉道。不是询问,而是斥责,“刑部大牢也敢闯,当真是鲁莽!”
即使隔了一层木栏,她还是委屈的想哭。多久了?到底有多久没有这般安静的面对面了?好不容易能安稳的说上一句话,竟是在牢狱中,岂不是太过讽刺吗?她尽力挤出笑意,也不知如此昏暗的地方他能不能看见,“师父可好?”
“如你所见,皇上并未下令用刑。与府中无多大差别。”这话明显是谎言,她也不想点破。只将手中的一件毛皮披风挂上横栏,“师父那天走的急,什么都没带上。天又凉了,牢里湿气重,您千万小心身体。”
他凝视着风衣,又看看了她。迟疑了半响,终于缓缓起身,走近这里接了过去,“想问什么,问吧。”
说这话,定是清楚她的来意。沙薇也不客气,直奔主题,“师父可清楚孟重日?”
“孟重日?你是说兵部侍郎?”见她点头,洛景鸢回话道,“仅是知道罢了。虽是我辖下六部的人,但平日并无多话。你为何提起他?”
“他与师父一样,是两名刺客招供出的人。只不过……怕是有意而为。”
“何谓‘有意而为’?”
“……他也指证师父是幕后主使。“沙薇叹了口气,“这件事其实没有多少人知道。皇上有意封锁了消息,多亏了这样,师父的才没有被定罪。”暂且不论御史台弹劾,比起刺客的证言,孟重日的说词可谓是决定性的。若是传开来,这罪名就实了。在这个满是猜疑又没有人情味的皇宫中,足以问斩,株连九族。想到这里,洛景鸢无言以对。他看着肌理的泥墙,神色很是深邃。沙薇弄不清他究竟在思考什么,只得继续追问,“这个孟重日是否和师父有什么过节?不然为何会如此冤枉您。”
“皇城之中何愁没有这般理由。”
“但我必须清楚这‘理由’到底是什么,否则如何救师父?!”突然抬高的声音惊到了他,也吓到了自己。沙薇低下头,她真是有些着急了。现在的形势一片混乱,乱得都不知该如何着手,再下去情况会更加不利。所以她才会来此,一是想见他,但更主要的就是寻找突破点。她是那么迫切的想要摆脱这个噩梦。
洛景鸢本想开口劝她收手,忽觉喉咙灼烧,愣是把话又咽了回去。明知道不该让她也牵扯进来。可看着那焦急的双眸,终是轻道,“兵部侍郎孟重日并非按正常官员制度选拔上来。而是有人举荐。”
“举荐?……是谁?”
“陆海宁。”他缓缓吐出这个名字,“他本是陆海宁手下的一名小卒,一年前才提拔为兵部侍郎。此事是由吏部负责,当时我并未插手。没想到竟会有今日!”这么说来,孟重日真是陆海宁的人。沙薇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若真是如此,倒可能有机可乘。她颔首低眉,凝着神,“原本无法断定孟重日陷害您的缘由,如今证实了,倒能够想想法子。可问题是御史台弹劾,那成为证据的‘飞鸽传书’我根本见不着,师父可清楚?”
洛景鸢想了想,摇着头阖上双眼,“这事不必再查。”
“师父这话是什么意思?”感受到沙薇的焦急,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思虑着转身,又到文案边坐下,提笔书写起来。细微的运笔,他却能做到如此大气。
片刻之后,他走来,将那张纸递到了她面前。“那张字条便是如此,字迹已证实为陆海宁亲笔。”听完,沙薇接过,将视线移至纸张上。只见中间写了八个字,‘尧兵妥谈,恭候佳音’。称谓和署名分别是‘洛景鸢’和‘陆海宁’的名字。不禁苦笑,飞鸽传书特地如此注明,分明是害怕别人读出不这传书的由来!可看到这里,她也知道这事太难追究了。
想着要与琉璃商讨,她把字条小心翼翼的收进怀中。倒是一旁的洛景鸢,声音显得颇为沉重,“沙薇,到此为止,不必再查。既然免去了罪责,就不要再牵扯进来。”
“……师父,我不能看着您被冤枉。”
“胡闹!你可想过结果?”
“但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的。”她眼底有股不可动摇的坚定,“这个案子其实不复杂,明眼人完全可以看出谁是谁非。即使这‘传书’翻不了盘,也不是没有别的方法。”
“谈何容易!”洛景鸢斥责后重重的叹了口气,“教了你这么久,为何还不明白?皇城之中,孰是孰非,个人根本不足以左右。就算皇上也清楚事实,只要你没有‘说词’和‘证据’,就只能是‘死罪’。你鲁莽涉险,岂不是太傻?”沙薇听着,心绪万千复杂。这些道理,她哪会不懂?可无需为任何理由而动摇。莞尔一笑,“师父,您还记得吗?当年若不是您相救,沙薇早已被火烧死在木架上了。”他凝视着她,没有答话。神色却有些柔和起来。
“这条命是您救的,就算现在还给您又何妨?况且……您若真觉的如此太傻,当初为何又接下这个身处深渊的‘尚书令’?”
“……若是顾及当初恩情,你大可不必涉险。”
何止如此!可现在还不能说。只道,“如果现在被关刑部大牢的是我而不是您,您会如何做呢?”洛景鸢霎时语塞。死寂的地下室只有烛光在微微闪动。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甚至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她深呼吸,“您千万小心些。……我先走了。”
乱雾迷离(3)
“这样就足够了吗?”见眼前之人满是疑惑,他再次冷声补充道,“或许我真有谋反篡位之心!”听完,沙薇淡然一笑,“今日会来此,自然信您。”说罢,提着裙摆转身欲走。不想,两步之后竟被洛景鸢叫下了。回头望去,洛景鸢正向她伸过手,“这个,还是由你带着。”定睛一看,居然是先前的那支牡丹金簪?!
“师父,这……?!”
“本来想交还西媛,但既然是我‘送’你的,就是送你的!”那一瞬间,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脸上究竟是何表情。只觉胸口温热,一股暖气好像要倾涌而出。颤抖的伸手接过来,上面还带着他的体温,是种说不出的依恋。眨了眨眼,眼眶竟有些湿了。她刚想着应该说些什么,不料有人抢先了一步。
“真不愧是被称为晋辕传奇的尚书令。处理国家大事有一手,没想到哄起人家小丫头也不在话下。这下可好,丫头又得死心塌地的帮你四处忙活了。”两人不约而同随声望去,就看见飘然而立的美人站在不远处。搭在胸前的发辫映着暗淡的烛火,照样有别样风采。
“琉璃!”沙薇惊呼,刚被这么一说,脸颊如火在烧,“怎可如此说师父!”
“没良心的坏丫头!人家在外帮你把关,又累又无聊。你不心疼就算了,居然还有闲情在这卿卿我我。就不怕我记恨?”
“在师父面前,休要胡言。”
“哪有胡言。再说了,断绝师徒之义,哪还有‘师父’呀!”说这话时,不忘酸溜溜的捎上洛景鸢,“人家说的可对?洛郎。”后者并未有太多情绪波动,只淡淡的回了一句,“这位可是沙薇提及的友人?”
“自然是了,我与丫头可亲近的很呢。比起某位不像师父的师父,实是天差地别。”琉璃美美的炫耀,话音有无尽的魅惑。明明是如此风华绝代,却时常有些孩子般的任性,但绝不会无理取闹!所以会特地到此,必定有蹊跷。沙薇看向他,“琉璃,可是发生了什么?”
果然,他一点头,神情立刻变了,“我想丫头此刻定要到上面去看看,便先去探了探路。不想刚到那,就发现那两名刺客中毒身亡了。”两人同是愣了愣。虽然早料到从他们身上查不出什么,可也太极端了。
“是自杀?”
“只知是中毒,自杀还是他杀就不清楚了。倒是打听出了时间,就在今日清晨。”一旁洛景鸢只是叹气不讲话,琉璃又问,“丫头,接下来呢?”沙薇琢磨了一会,“我们去试试孟重日。”话音刚落,见洛景鸢有话欲言,她立刻打断了,“师父不必多言。我有分寸。”
忽然,走道响起了脚步声,还不止一人。顿时,三人都惊了惊。
“喂,谁在里面——?!”
“不好,看来是狱卒来了。丫头,快走!”说罢,拉着沙薇就冲了出去。
他先是灭了两人手中的火光,带着她一转身又绕一弯,侧身躲进一间未上锁的牢房暗处,这样正好避过了狱卒的耳目。眼见三人刚一走远,琉璃立刻拉着她绕出地层。沙薇至始至终只看见胜雪的衣角翩翩起舞,脑海里想的是如何进行接下来的事。尽管知晓了孟重日与陆海宁有莫大关系,但究竟是怎样的面貌并不清楚。若要从他这里下手,必然要先探探他的口风。不然她就算有再多的法子也无从下手。
刚想着,左前方拉着她的琉璃停下了脚步。四周看看,确定没有人才小声道,“孟重日就在里面。”沙薇这才发现他们所处的是一个拐角处,再多两步就能见到单独的一间牢房。隐约还能听见痛苦的□,和稻草摩擦的细碎声。看来这位孟侍郎在此是相当不自在。她暗自一琢磨,交代道,“你不便现身,就在此旁听。若有万一,我再唤你。”琉璃点头回应。她重新凝神,大方走了进去。
牢狱中的孟侍郎只着单薄囚衣,根本不足以抵御牢狱阴冷的温度。尽管一脸嫌弃,仍不得不裹着稻草瑟瑟发抖。不管怎么说都是朝中官员,皇上未下令用刑。只是比起洛景鸢的沉静淡然,他未免太过狼狈滑稽。在听见脚步声后,眯着眼移了几步,怀中抱着的稻草拖拉了一地,“你,你是谁?”
看着来者一袭缎裙,自然会疑惑。沙薇也往前迈了几步,让他看得清楚,“见过侍郎大人。几月之前皇上赐宴,你我曾有过一面之缘,不知大人可还记得?”这话正好提点了他,想起了御花园盛宴之中那个绛红华服的女子,一曲‘梦琉璃’,风华万千,“你!你是黎沙薇!你应该也被关起来了,怎么会在这里?!”
“大人身在牢中,也难怪不清楚外面的事。沙薇早就无罪释放,自然能够在此。”
“无罪释放,怎么会这样?!洛大人不是你师父吗?”
“是也好,不是也罢。我只告诉大人,‘无罪放人’是皇上的意思。至于皇上怎么想,就看大人您能琢磨多少了。”沙薇配合着解释,嘴角始终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这顿时让孟重日心悸起来。一边的琉璃听着,不禁心中暗叹,这丫头真是越发能处事了。这样说能有千百种解法,可身处牢中的孟重日想到的八成只有一种,意为皇上有意偏袒洛景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