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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死生契阔,与镜成说-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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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难熬,静到呼吸停止。远远看见他点头,细微而深刻。想来,话是听到了。
  
  有道是世事多变,果真所言不虚。不久前还是风光无限的册封典礼,她异域装扮,一步步踏入皇城。皇上亲封,体贴有加,引得多少艳羡与妒意。而今摇身一变,西祁公主成了冷宫妃嫔,又将招来多少讥笑和轻蔑?只因身份特殊,皇上又念及旧情,这才没有立即定下死罪,而是打入冷宫,等候发落。
  圣旨一宣读完,她当场就笑了,不顾流淌的泪水,笑得疯狂。一人走,一人留,碧落黄泉,阻碍重重。难道是要她活生生的忍受‘剜心断肠’的酷刑吗?!果真够残忍!哪怕皇上有意,将她圈在如此清雅的冷宫,终是改变不了这份楚楚凄凉。没有温度,活着不过行尸走肉,落魄躯壳,可悲可怜。偏偏有人就爱看这残忍的戏码,她前脚刚至,后脚便跟上了,“娘娘。”
  她一回头,就见沉雪伫立在身后。素净的打扮,泪眼迷蒙,此时看上去全像笑话。书音视若无睹,坐到石桌旁,恍如这个冷宫里出了她自己,只有空气。
  “娘娘。”沉雪又唤了一次,见书音不理她,干脆自己上前,直直跪了下去,“娘娘……奴婢,奴婢对不起您!”
  她嘴角一勾,却冷得不像在笑,“你兴许不懂,这‘对不起’是世间最无用的东西。它改变不了事实,亦救不了人心。就像我说了成百上千次,丝毫未得救赎,更帮不了大人分毫,不过浪费唇舌罢了。你对我说又有何用?!”想想又觉说这话的自己太傻,“也罢,既是来看笑话,你想说便说吧。”话音刚落,沉雪竟爆发似的大哭起来。她跪着挪到书音脚边,紧紧拉着她得裙摆,口中不断重复着一句话‘不是的,不是的!’
        
失足成恨(3)
  都到了这一步,要怪只能怪自己有眼无珠。不想责备,也不想多做纠缠。用力将人拉开,她又挪了回来。她扒开她的手,她又重新握了回去。来来回回,书音终于耐不住怒气,“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罢休!即使赫连翌没有告诉你,你也应该清楚,我如今已没有值得你骗的价值了。”
  “不是这样的。娘娘!求您听奴婢解释,奴婢……也是无可奈何啊。”
  “无可奈何?”她真觉可笑,“难道你不觉得我才是真正的无可奈何吗?”冷宫的阴风吹得人直想打颤,“谁会乐意进宫?谁会喜欢争斗?我处心积虚,步步为营,不求别的,只盼能与夫君相伴终老。这个想法很奢侈吗?到底招惹了谁?为什么你们各个都要与我为难!”胸口一股闷气直打转,那是积蓄已久的怨念。她愤恨的发泄,沉雪只是在一旁哭泣,“赫连翌与我为难,我能恨他。弥昭仪针锋相对,我能反击。可是被近身的人背叛,就真是无可奈何!我能怪谁?你吗?即便输了全盘,我也只能怪自己看错了人!”
  “……对,不起,对不起!”
  “……够了。”
  “是小雪错了,小雪对不起娘娘。”
  “够了!”书音吼住这令人烦躁的歉意,“我不愿听,你也不必说。……出去吧。”
  “可是……”
  “即使进了冷宫,本宫还是冽修容!休要让你的命白白葬送。”她真是累了,最好一切早早结束,免得煎熬。但沉雪亦有自己的苦处,“哪怕娘娘现下就要奴婢的命,奴婢也绝不会有半句不乐意。只是有些话不得不说,还望娘娘成全。”她重重磕下头,良久才重新起身,“今次,奴婢知道害苦了您。这也绝非奴婢所愿。难为人难做,两全其美实在求不得。”她哽咽道,“娘娘对奴婢的好,奴婢全都铭记在心。主仆之义,姐妹之情,统是真真的。……奴婢承认,确实有意接近娘娘。当初一路追随去西祁,乃是受人指使,只为今日棋胜一招。”
  书音面无表情,眼泪却大滴掉下。曾天真以为沉雪单纯的自己,现今看来多么可笑。还足足为了‘千里寻主’的戏码感动了一番。
  “奴婢自知伤透了您的心,不求原谅。至少请您相信,小雪绝不是故意骗您的。”她冷冷凝视着满面泪痕的人,“欺骗哪分有意无意?况且何止西祁这一次!你欺骗我的,不是还要更早吗?”沉雪一听,目瞪口呆的愣在那里,僵硬的动了动嘴唇,“您,都知道?!”
  “自你在殿上指证起,我便猜到了……你根本不是沉雪,可对?”
  “……”
  “我调查过赫连翌。虞国遗孤也曾流落街头。幸好被夏州李家收养,直到几年前才被弥太师举荐,入朝为官。期间风声不少,据说李家小姐已许他为妻,我亦是听到一些。现在想来,你便是那李家小姐吧。扮做沉雪混入府中,颇得了不少同情。这戏,做的不错。”
  她半天说不出话,只有湿润的眼睛是乌亮的。抿了抿嘴,又拉了拉衣袖,自知已不能辩驳其它。只低下头去,“娘娘果然心细如尘,察觉的透彻。奴婢还能说什么呢?一边是未嫁夫君,一边是爱戴主子,奴婢怎么做都是错的。”她吸了吸气,“娘娘您既能为洛大人出生入死,想来是明白小雪的心情。爱上的人终是身不由己,无可奈何。”
  书音无言以对,正是如此,她才怪不了任何人,“本宫不想听,你走吧。”
  “……是。从今往后,多半不会再见了。至少,让奴婢给您磕个头。”边说,边郑重的行了大礼,“奴婢欠您的,下辈子必当还您。”书音阖着眼,不去看,话确是听得清清楚楚。不免心觉酸楚。下辈子?!呵,那是多么飘渺的东西。一句‘下辈子偿还’,却毁尽了她这辈子的全部。这究竟是命里定数,还是变数?这么一晃神,又是半晌。等再看冷宫,已经不见了沉雪的影子。叹了口气,这样也好。起码心痛得能够畅快一些。
  正想着,一阵风来,又吹落几片黄叶。掉在地上,零星几点。显得冷宫愈发清冷难熬。早知如此,她便不该换上素衣。还好,头上的牡丹金簪多少博得了一丝美意。从国宴波澜,到牢狱重逢,似乎每每都是他的影子。回想起来,眼神不禁就温柔了许多。记得她去西祁时,这金簪是收在府里的。一别就是一年。四季交替,不知景鸢可有在这段日子里以此念她?直到后来入宫,两人见了面,他又托人将这次金簪送了进来。天晓得她有多么感动,可惜碍于‘冽书音’这个名字,实在戴不得。现在可好了,虽是惨败不已,倒也了了顾忌。光明正大的带上,好让人看清,她究竟是谁的人!
  好不容易找到一丝慰藉,就听院门传来了呼声,焦急痛心,“丫头!”她本能回眸,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便被拉进一片清泉的香气中。愣了半晌,才知是琉璃正抱着自己,手臂越环越紧,几乎透不过气。但她也无心去抵抗,任由自己茫然失神。竟不知琉璃来这一途,是经历了如何恐惧煎熬。先是费劲心思甩开苍玄,一进宫就听见尚书令被判了死罪。这可把他给吓坏了。直直就冲去祥伶殿,却发现佳人闺房已成空屋,连沉雪都没了影子。急忙找人一打听才知冽修容已被打入冷宫,他霎时就觉心慌了,如此真切还是第一次。只顾紧紧抱着人儿,昔日那什么怜香惜玉的温柔全都跑诸脑后了。直到他冷静下来,才察觉怀中之人没有半点动静。心头一紧,慌忙放开她。这一放才看清她得面容,惨白了脸色,双眸丝毫无神,像是失明了一般,“丫头……”她不答话。
  “丫头!”她依旧沉默着。琉璃心疼,实在受不了她这幅样子,重声唤了一句,“黎沙薇!”书音惊了惊,缓缓看向他,这才感受到,那无神的视线竟能透到骨子里去。她如同听见了可怕的事实,怔怔摇着头,“不要叫我这个名字,我不要听到它!”说着连退离了几步,“‘黎’亦为‘离’,哪怕好景予我,终是昙花一现。曼珠沙华,更为可悲。情长缘短,有花无叶,有叶无花。是否注定了我今生只得相思,不得相守?”
  听她一句句慢悠悠的说完,琉璃几乎晃了神。他不可置信的张望,惊疑之余也觉心猛痛。才离开多久?不过个把时辰就已判若两人。原本隐忍坚强的人儿如今竟变得失魂落魄,字字绝望,“丫头在说什么胡话!要相思,要相守,我都陪你。只要出了这皇城,我们俩乐得逍遥自在,再不管宫城之事,可好?”说罢,哄着拖着就要带人走。可是还未逃出院子,书音便坚决把手给抽了回来。他回望,满是受伤的眼眸,泪眼盈眶,“丫头不愿与我走?”
  “……不愿。”
  “为了洛景鸢?”
  她抬眼望天,恰好见了一群鸟儿飞过,“我不像它们,能够如此自在。倒不是深宫幽幽,易进难出。只因心系于此,不愿离去。”对着琉璃,她说的坚定,“为我诸多,自是感恩于心。可惜大人在此,我逃不了多远的。”
  “即便他将你害的如此之惨,你也一点不恨?”
  “我从未觉得他害惨了我。为君而苦,甘之如饴。”
  “就算他明日便死了,你亦是不愿走?”
  “君若去,人间便无相思地。如此凄苦,不如一同归去。”
  每个字都真当分量,一向洒脱的琉璃竟快承受不住。他看着她,失魂落魄,神色涣散,却在那毫无焦距的眼眸中找到了洛景鸢的影子!果然,除了这个人,她是什么都看不见了吧。这个宫城也好,他琉璃也好,全都消失的干干净净,“丫头,你难道真这般爱他?”
  “自他救下我的那一刻起,身心便都是他的。我说过,这辈子,注定为他而活。”
  “笨丫头!你怎么能这么笨!的确,他是顺手救了你一回,你却用了一辈子时间来救他……那我呢?”三个字说的痛苦,好像要把心都掏出来。想想又觉没意思,丫头此时哪还有心思还哄他。她与洛景鸢如此深情相恋,还下辈子呢,怕是下下辈子亦是不离不弃。就算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忘了前尘往事。但如此深的情依旧会埋藏下来,直到再见面,又会爱上对方。而他,注定是永无止境的孤独,“罢了,丫头也不必回答。你有你的无可奈何,我又何尝不是?非人非妖,无生无死,破镜子哪怕能说会道,依旧是死物!既不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更没有‘生生世世’之说。就算真的找到‘下辈子的你’,记得前尘的,也只有我一人而已。倒是我痴心妄想,烦了丫头的心。真当可悲。”
  虽然书音已无心再顾其他,但琉璃的事还是记在心上的。这么哀愁卑微的声色,还是初次听见。早知琉璃并非常人,却从未想过他会因此觉得痛苦。轻轻覆上他的手,具是空气的冰凉,“我自知亏欠你太多,来生之约,定然不负君意。可是,可悲的究竟是谁?”她的泪水愈发没了规矩,“你的‘永无止境’,还是我的‘终有尽头’?……这几日是愈发的害怕心慌。只要一想到大限将至,便是终日愁苦,不知道还能为他做什么,更不知道做的够不够。”
  ‘永无止境’也好,‘终有尽头’也罢。丫头不明白的,他是懂了。哪有什么可悲不可悲,还不都是念着一个‘情’字。倘若无牵无挂,谁能束缚的了?一旦入了情劫,终是满心疮痍,无可避免。二者区别,不过一个永生伤痛,一个含怨而终罢了。
  琉璃叹息。以前还笑话苍玄太过俗人,如今可好,为了这丫头,他倒反过来被笑话了。但既已入了情劫,还能如何?全是命中注定,“好了,丫头别哭。这不事情还未结束,你怎就先泄了气。”书音狐疑,她不明白还有什么机会,“丫头想想,洛景鸢的结局,你何止经历了一遍。他可不是斩首而死!若是把握的好,或许……”
  “或许还有机会?!”她连忙解下话,“可要怎么做才好?”
  琉璃苦笑,硬忍着自己的委屈来哄她,“傻瓜,真是关心则乱。平日那么厉害,如今怎笨了?”说着,指尖掠过她的鼻子,笑脸盈盈,“反正都是死罪了,再耍手段也不管用。不如干脆拼一把,来明的就好。”
  “明的?你有法子?”
  “劫法场。”
  “劫法场?!”书音愣愣的复诉,“这,行得通吗?”
  “丫头害怕?”琉璃牵她到石桌坐下,自己蹲在身边,拉着她的手,“刚才不是还说着呢。‘如此凄苦,不如一同归去。’丫头连死都不怕了,害怕这个?算到最坏的去,也就是一同葬身法场。还用不着你自我了结,直接当作去殉情就是。可不是两全其美?”这话虽是半分玩笑,却也说得实在。是呀,她还顾及什么,左右是个死,不如赌一把。也成全了她自己。只是……
  “那你呢?”她不可能忘记琉璃。只见他莞尔一笑,“自然是陪着丫头。如同你离不开洛景鸢一般。你在这,我能逃多远?况且,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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