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凶猛-第6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以她对骑兵马战的了解,对方除非往地上撒铁蒺藜,不然决计没有甩脱他们或者转败为胜的机会。
但被追赶的人也就那么死了心地狂奔,压根儿没有还手的打算。
追的人和逃的人皆骑着快马,一时之间两下的距离却稳固了下来。官军追不上叛军,叛军也甩不掉官军。秦念甚至有些怀疑,他们压根也不抱着逃命的指望了。
追出去三十多里地之后,她才突然觉得这地方有些眼熟。
这不就是当初她被叛军追得走投无路时经过的地方么?虽然那时她前头,正有一片小树林。
“前头有树林,当心埋伏!”她脱口喊道,却听得白琅同时高呼:“放箭!”
转瞬之间,追在最前排的将士们便纷纷发箭。一时之间锐光闪动,落在后头的叛军登时便有几人栽下马来。
但前头的仍然死逃不停,终于冲进了树林。
白琅在靠近树林的时候,审慎地拉住了战马。
一时之间,连空气也仿佛凝固了起来。这树林茂密,否则秦念也无法借着树木隐蔽叫人突围了,可如今,这救了他们的林子却要救叛军……
“放火。”须臾,白琅决然道。
秦念愕然,看了白琅一眼,又瞥了一眼马鬃——风的方向,分明是朝着上次她跳下去的悬崖。
已然旱了一个多月,这一把火从丢到第一棵树上开始,便不可挽回地熊熊燃起。此刻又正好起了风,推着火势,不过多长时间那树林便烧成了一片。
若树林里有埋伏,那些个逃出来的叛军,只怕也要被熏得流泪眼花,不堪一战——而若是不逃,不过半天,里头便不会有活人,只会剩下熏肉。
然而,那树林子里还偏就没有人逃出来。
他们在外头等着的,初时还刀出鞘弓上弦,时刻准备和逃命出来的叛军决一死战,然而大火烧了三个多时辰,从树林里头逃出来的只有半死不活的兔子雉鸡,连条狼都没有。
于是,天军将士们便开始谈笑。有人下马走动几步活动筋骨,白琅瞥一眼不说话,有人摘了马背上的障泥铺在地上坐了喝水,白琅也不呵斥,甚至有些人连马鞍也摘了,靠着打起盹儿来,白琅也仍旧一言不发。
——火已然快熄了。树林里若真有伏兵,此时大概都被生生呛死了。再全军戒备着,显然有些不值当。
之后,火就那么熄了。
荒原之上一片宁静,秦念看看白琅,白琅的面色很算不上好。
他带着他们追下来,正是看着这些人行迹蹊跷,好赌一把真正的广平王是在此间而不是在众人围殴的那个圈子里头。奈何越追越不像话,到了这地方更是闹出火烧树林一无所获的破事儿,虽然无过,却算不上有功。
白白折腾一遭,谁还能欢喜得起来?三个多时辰,算上来去,几乎是用了一整天的时间,只为了追十几个叛军士兵,这实在也有些滑稽。
终于,白琅沉着脸道:“进去搜。”
秦念也知晓,这算是今日这一场追捕最后的希望了。若是证明这坚决逃命至此还死不投降的“叛军士兵”也不过是个无名小卒,白琅大概真会有些懊丧的。
还好时值盛夏,天色暗得晚——在太阳落山之前,几乎要将树林中每一寸焦土都翻过来了的天军士兵,终于寻到了先前逃进树林中的人那一具尸首。
不管此人生前是什么人物,现下都只是一具死透了的焦尸。秦念厌恶地瞥了一眼,朝白琅后头退了两步,却正在此时,听得搜身的士兵叫道:“将军,这人身上还戴着一块好玉!”
玉石递到白琅面前,他便不说话了,细细看了许久,方叫军士将那块玉拿在秦念眼前,道:“这东西……你可认识?”
玉质剔透,出于蓝田。而上头刻着的,分明是一个篆书“秦”字。
秦念既不哑也不瞎,此刻却瞠目结舌,什么也说不出。
她哪儿能不认识呢?这东西,是她嫁广平王时的嫁妆。
她心下浮起的第一个念头,是“这东西居然还在”,第二个念头,便是“这东西如何在此”了。
难不成这具焦尸当真是广平王?可若真是他,怎么会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把自己烧死在树林里头?
这种蠢事,是个人都做不出。更何况她记忆之中的广平王,乃是一个为了自己的利益连亲骨肉都能弄死的人渣……这不是他做事的习惯啊。
☆、第87章 脱壳
一时之间,秦念不曾说话,白琅也静静站着,但他终究还是要开口的。
只不过,他问出的那一句:“是他?”除了秦念之外,没人听得懂。
秦念抬起头,看看白琅面容,又看看地上的尸首,甚至走过去仔细打量了一番,终于回头:“不是!”
“这样确信?”白琅跟着走过去,道:“只是看看身形,你便能认得出来了么?”
“自然是认不出的。”秦念果决地转过身子,一双眼望着白琅——有俊美的郎君在眼前,便是他面容溅血,也总比烧焦的尸首好看千万倍:“这尸首身材和他有些相似,很有些相似。所以一定不是。”
“哦?”
“那是个……”秦念想了许久,道:“极其无耻的人,他一定不会死得这么有骨气的。”
白琅等着她说话,面色原本是有些紧张的,可听到“极其无耻”四个字,却突然便笑了出来。
秦念不知他为什么要笑,只当他是不信自己——如若这具尸首是广平王的,他们今日便是立下了大功了,可若是不是,便只是一场徒劳的折腾。白琅一定也希望这被烧死的“贼兵”是广平王!
她甚至想,方才她不要大声说出“不是”才好。
但目下,说出去的话,已然是来不及收回了。她只能道:“我直说了吧,他是为了栽赃我,连自己骨肉的性命都能舍去的人。当年死掉的小郎君,是他唯一的庶子,却因为要塞给我一个治家不善又或善妒的名声,孩儿重病不请医士,以致幼子病亡,那孩儿的生母疯了,穿红衣自尽——便是这样,他也毫无愧疚之意。”
白琅的眉头已然蹙了起来,秦念心知,对白琅这样骨血亲情极少的人而言,为了出妻就舍掉亲儿性命的事,实在是天打雷劈的罪孽。
“这样的人,便是到了生死之局,也一定会想尽办法活下去……就像上一回……”当着那样多的军士的面,秦念不能直说自己捅了广平王一刀的事儿,只能道:“连圣人都以为他死了,可……目下来看,他当时是真的活着啊。那样的情形也能活下来,这种人,只怕在身上藏一条绳子偷偷摸摸缒下悬崖逃走还有些缘由呢。”
“那么这人身上,怎么会佩戴那块玉?”
“定是见过了那个人,才会……”秦念道:“大概,这一个是死士吧?寻一个身材相貌与他相似的,或许还有旁的地方也相似,带着这块儿玉,伪装成他的样子,然后死在我们面前。军士会搜出这块玉,而我会认为死的人是他。”
白琅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目光很有些复杂,终于道:“把这尸首……带回去。快。”
秦念知晓他那一个“快”字的含义——天马上便要彻底黑了,他们只有几百人,便是敌方的主力已然被击溃,便是他们再如何骁勇,也不大方便一直在此处留着。
虽然趁着夜色带着一具活生生烧焦的尸体回去实在有些幕拧H欢蝗喝瞬呗砀下罚氐接厥币步咏烀髁恕�
于是,刚一踏入议事的军帐,白琅便挨了秦悌一记眼刀,连着跟在他背后的秦念也颇受了些殃及。
“这一整夜不归,你们是做什么去了?再不回来,咱们今儿也莫要上书请功了,全军出动寻找你们可好?”
“追击残敌,跑得是远了些。请将军降罚。”白琅不紧不慢道。
秦悌大概也不过是抱怨一句罢了,真若是惩罚白琅,还要连带一个秦念,他大抵也不太愿意下手。于是接着杆子便下,道:“追击什么人去了?”
“实在不知道是什么人——最后也没正面交上手,”白琅的回答很是正直,一点儿夸张也没有,听着却更像是故弄玄虚:“跑得慢的,都被射死了,跑得快的,最后逃进了小树林。我们人手不多怕中了埋伏,于是放了一把火,不想此人绝不出来,最后被烧死了。”
秦悌便是再想给得力的副将与堂妹夫妇留些颜面,听了这话也委实挂不住了:“你们追击了多少人?”
“十多个。”
“这……”秦悌终于是没忍住:“追十几个人,去了一整夜,最后一个生俘也没抓到……你们……”
“不过,搜到了这个。”白琅却及时打断了他想发又不敢全发的脾气,向帐外道:“带进来!”
于是,一帐的人皆看着捧了个平盘进门的小校——平盘被一块丝缎盖住,显然里头的东西并不想叫别人看到。
秦悌蹙着眉,满面疑惑地接了平盘,取下了丝缎,面色登时便青了。
“这是什么东西?!”他急道。
秦悌自然是不会认识秦念的嫁妆的,然而但凡是这个家族的人,又有谁能对叛贼身上搜出带着自己姓氏的证物无动于衷。
“是……”秦念抬起头:“我当初嫁入王府时依礼送与夫婿的东西,后来……后来也不知道到哪儿去了。查抄广平王府时也不曾留意过这样的小玩意儿。”
亦不知是不是她的幻觉,当她说出这一句话之时,秦悌的神色微妙地放松了。
显然,这玩意儿只牵扯秦念那一段瞎了眼的婚姻,总胜过将秦氏家族拽进协同谋反的阴云里头去。
然而帐中诸将,听得这一句,却皆是面面相觑。
秦念哪里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一个女儿家,和当下的夫婿死缠烂打追着前夫杀了一路,最后把人家活生生烧死在了树林里……哪个男人会觉得这般女子是忠于家国的好人,只怕人人心下都暗道幸好没讨得这般铁面无情的娘子了。
事已至此,这帐中的人都知晓对面叛军的首脑大概正是广平王,也知晓这几年前的一对怨偶如今必是不死不休的敌人。然而猜测归猜测,见得秦念这般“自如”地说出这样的话,又都是什么样的感受?
男人么,总归是觉得,忠君爱国是他们的事儿,女子便该小心小气,一颗心全系在夫婿身上。便是有一日和离了,也不该绝情至此。
但秦念却并不在意他们怎么看——只要白琅不这么看便是了。或者,即便白琅也这么想,那也无妨,只要他不敢抛弃她便是了。
“这么说,那个被你们烧死的,伪装做小军士逃走的,便是……逆贼?”秦悌面色稍霁,然而提到广平王时,依旧得注意措辞。
他到底并不太清楚秦念那一段糟糕透顶的婚事是怎样的内情,想来想去,用了“叛贼”这般词儿,也不失分寸。
“我看并不是……”秦念道:“他那般不择手段的人,若说冲出来和我们拼命,都算得上是转性了,这般壮烈地默默烧死自己,断断是做不到的。”
军帐内益发寂静——是人都听得出,这位前广平王妃,如今的将军夫人,对她的那位前夫,是恨到了怎样的地步。
如果那个逃命的当真是广平王,即便他冲出来拼命,这秦七娘也一定不会(。电子书)叫他活着冲出去的。
而更有多心的人想了一会儿,益发觉得秦念简直奇怪——她把这些话说出去,岂不是毁了白琅的战功么?她恨前夫也有理,可挖当下的郎君墙角儿,又算得上长哪一出?
“所以……”秦悌的眼眸却突然亮了:“昨日那一场恶战,斩首万余,叛军主力至此殆尽,那逆贼即便活着,也寻不到在突厥安身立命的法子了——若你一切推断无碍,他应该会……来人,传将令,落凤郡之内,所有向关中的道路全部封死,临近郡境之处时刻盘查,一应村落城镇,不得收留陌生男子!”
秦悌出令,自然是转眼便传了下去。他戍守落凤郡已久,此处军丁多半与他熟识,一时换个将军来领兵还未必有他那般威信,是故圣上也只能每一回都选白琅这般出身十二卫的来做个副将——秦悌的命令,在整个落凤郡内,无论军民之间都很是行得通。
这般情状,秦念自然是知晓的。她先前也曾在心下暗叹过,还好秦悌没有反意,否则以他在落凤郡的声势,一旦造起反来,她翼国公府可就跟着遭殃了。
而林氏很愿意将怀郎送去京中,那便再好不过。嫡子在翼国公府上,若是大家都没往坏里想,秦悌是要报恩的,若是他敢往坏里想,也是不敢举动的。
若不是有这一层顾虑,秦念哪儿能那么轻易就答应了林氏?而枕边人作这样的想法,仿佛也佐证了秦悌当真没有作乱的意图。
而秦悌下罢了这一道将令,方看住了白琅,肃声道:“白将军可也是这般想法?”
白琅不急不躁道:“内人唇齿伶俐,她说的便是我要说的。”
秦悌又看了看秦念,点头道:“七娘却也是与那逆贼交过手的,想来也熟悉此人品行。若是你所猜不错,这看出逆贼金蝉脱壳之计的功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