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子-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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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处皇宫内院,外面还有熬夜用功的皇帝守门,居然也能被人绑架?这是什么人如此大胆?
“秀棋公子醒了就睁开眼吧,你的主人马上就来赎你了。”一道略显生硬的声音传入耳中。
程秀棋浑身一凛,倒不是因为这声音耳熟;他已然顾不得那些了。刚才他唤自己什么?秀棋公子?有多久没人这样称呼他了?!
程秀棋猛地睁开双眼,一张五官深遂的脸孔印入眼帘。
这张脸并不陌生,他们有过一面之缘。在李良轩家的床底下。
“你怎么知道我是程秀棋?”程秀棋警觉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六王子摸了摸粗硬的头发,转向自己的侍卫道:“我刚才又说错什么词了?”
侍卫凤铁笑道:“王子说得很好,用词贴切,表意十分生动。”
六王子点了点头,指着程秀棋道:“那为什么本王又听不懂他的话了?其中有玄机?”
凤铁摇头道:“并无玄机。可能是秀棋公子睡糊涂了。”
程秀棋见他二人一唱一和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忍不住焦躁起来:“你们到底是谁?你们怎么知道我是程秀棋?”
“秀棋公子不要装模作样了。”六王子难得使用了一个非常贴切的成语,抬手比划了一下,“你浑身上下都是程秀棋,还想说我们抓错人了吗?你放心吧,你那个秦王殿下,马上就会来赎买你了。”
程秀棋闻言心里一惊,难道是——?
他抬起被绑着的双手摸着自己的脸庞,又抓起自己的领口埋头往自己胸前看。一点朱砂痣正在左胸口,红得鲜艳欲滴,是他熟悉了二十几年的标记。
“换回来了……?为什么?”程秀棋喃喃自语,扯着领口一时间竟有些失神。
六王子也好奇地探头往人家胸前看,程秀棋猛地回过神来,将衣衫一掩,瞪着他道:“臭流氓。”
六王子看不到,讪讪地缩了回去。至于被骂了一句,他根本听不懂,也就无所谓了。
程秀棋蠕动着坐了起来,靠在墙根上,脑子里有些混乱地思考着眼下的情形。
他和年修齐莫名其妙地换了回来,那么年修齐现在,应该在皇宫里吧。程秀棋一只手握着自己比以前圆润些许的手腕。依年修齐对他的身体的爱惜程度,他一定会来救人的。
程秀棋想着,面上忍不住露出一抹微笑。
过不多时,破庙外突然传来些微的异响。
“里面的朋友,本王在此,出来见个面吧。”一道声音从外面传来。
六王子和凤铁相视一眼,凤铁将程秀棋从地上抓了起来,六王子走在前面,三人一齐走出了破庙。
刚一出门,程秀棋就忍不住抬起被绑的双手遮了遮眼睛。此时破庙外的空地上竟不知围了多少人,每个人手里都举着一支火把,硬是把这一片地方照得亮如白昼。也难为他们这么多人列队的时候竟然悄无声息。
六王子瞪着面前的这许多人,最后看向为首的面沉如水负手而立的那个男人。
“秦王殿下,未免太作了。”
秦王正打量着程秀棋周身的模样,关心他是否受伤,闻言皱眉看向那六王子。
抓着程秀棋的那个人忙纠正道:“小题大作,我们六王子想说的是这个。”这里两方对阵呢,哪有说人家主帅作的?
秦王不耐道:“废话少说。程秀棋是我萧国贵客,六王子若不想与我大萧结仇,就立刻将他放了。本王或可不究。”
六王子道:“结仇?殿下说得可笑。我鬼方与大萧,什么时候不仇过了?我要的东西呢?一手交人,一手交货,其他免谈。”
“于公之仇尚不为仇。”秦王昂首道,“鬼方族地贫瘠,牧民逐水草而居,一旦牧草凋零之季就来犯我大萧边境,越货而不杀人,是为生计所逼,至今尚未越过此界。本王可以体谅。六王子若要执迷不悟,今日之仇便是你我二人的私仇,对鬼方族也必不能善了。六王子可要想清楚了。”
六王子定定地看着秦王,一双浓眉紧皱起来。秦王掷地有声地说完这一番话,也从容回望。
“……”
“……”
六王子回头看向自己的侍卫:“他刚才说了些啥?!”
秦王脸色瞬间黑如锅底。
凤铁无奈道:“他就是拿鬼方族的安全威胁我们放人。”
六王子哦了一声,摸着下巴自语道:“中原人说话果然不一般。这么长一段咒语,就讲这么一点意思。”
“够了!”秦王怒道,“快将程秀棋还给本王!”
凤铁也有些焦急起来。他们原先是打算拿秦王在乎的人换一点东西,只要暗中进行,谁也不要声张,两全其美。却没想到秦王对这个程秀棋在乎的程度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为了他竟然不惜大张旗鼓地来抢人。他对萧国皇位之争有些了解,这种事情传出去,对秦王的夺位必然不利。中原人不同于他们鬼方族,上位全凭实力,他们还有诸多王公勋贵的掣肘,还有礼仪之邦的限制,秦王如此不顾后果肆意行事,却是大出他的所料。
今日被人围困于此,他和六王子纵使武功再高,也根本无法逃出生天。这事却要如何收场?
事处风暴中心的程秀棋却是百无聊赖,若不是怕露馅,怕秦王看出来他并不是他那小宝贝书生,他真想催着秦王快点动手,还在那里磨叽什么?
凤铁凑向六王子,用族语低声问道:“王子,怎么办?”
六王子也用族语回道:“安心。”换了一种语言,没了那语调生硬的萧国官话,这六王子竟也显得十分深遂起来,还带着草原蛮族粗犷的匪气。程秀棋在心里赞叹了一番。若以后有机会,定要去鬼方族游历一番。
“本王不想与你当结私仇的敌人。”六王子向秦王道,“只要殿下把我要的东西拿来,秀棋公子自然安然无恙回到殿下的身边。如果你非要硬抢,就算你仗着人多势从,只怕秀棋公子这一身田皮嫩肉,也少不了要受苦的。”
“……”秦王一时没接上话,众人也沉默着,场上鸦雀无声。
程秀棋简直不忍心听。这一开口又破功了,从前没觉得萧国官话这么毁人啊?
难得秦王殿下还能正色回道:“你要的东西?六王子莫不是说笑?你要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何曾告诉本王?”
六王子道:“殿下还想耍赖不成。你既然来了就说明收到了我的信,我要的东西在信里都写着了,你装什么模样?!”
秦王将信甩了过去,黑着脸道:“自己看!”
凤铁眼明手快地一手将信接住,狐疑地看了看六王子,自己拿起看了起来。
程秀棋也趁着位置之便瞅了几眼。一目十行地看完信。
凤铁无奈地向六王子道:“六王子,您的确没写清楚。”
六王子瞪了他一眼,强辞夺理道:“这东西也不好写清楚。如果昭告天下谁都知道了,本王还找它干什么?”他又看向秦王道:“不过就是让你去李良轩那里找几封信而已,秦王殿下连这个都做不到,还拿鬼方族来威胁本王,真是可笑。”
“本王不与你作口舌之争。”秦王沉声道,拔出侍卫的剑指向六王子,“马上放人!”
“这种事怎能劳驾秦王殿下亲自动手,却是本将军的失职了。”一道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一骑黑如墨色的马缓缓从夜色中走到了火光之下,吕东洪端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在场众人。
秦王皱起眉头,心中疑窦丛生。
六王子抓人威胁他必然不会大张旗鼓,这吕东洪是从何得知的?
他身上总揽着卫戍京畿的职能,因他总是出征在外这反倒成了虚职,但这种事也的确归他管。
吕东洪跨下马来,径直走到场地中央,昂首看向六王子:“六王子,别来无恙,我们又见面了。”
他说的竟然是鬼方族的语言,一身气势比之平常又有不同,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却显然更加迷人了。程秀棋早在吕东洪一出现时,一双眼就粘在了他的身上,小心肝扑通通地蹦成一团。这时更是心折不已,出声叫道:“吕将军。”
这一声端的是千回百转,柔情万种,任谁也不会忽略其中的款款情意。
吕东洪诧异地望向程秀棋,就对上一双含情脉脉的秋水剪眸,一时之间把他唬得不轻。
这家伙平常老向着元颢,今天这是转性了?脑袋终于清楚了?
不管怎样,吕将军感到分外受用,也放柔了声音道:“秀棋莫怕。”
程秀棋红着脸道:“将军在此,我便不害怕了。”
秦王的脸色已经比烧透的锅底更黑了。
☆、第 89 章
吕东洪这些日子以来在程秀棋那里何曾受过这般待遇;一时之间心情甚是愉悦。
他将视线转向六王子;两道瞬间凌厉起来的目光让六王子记起了昔日战场上兵戎相见的时刻。
“吕东洪;没想到你也难过这美人关。”六王子道,“你们中原人常说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若是个美女也就罢了,这还是个不能下蛋的男人,长得再美又有什么用?你也老糊涂了么。”
吕东洪笑道:“你不过本将军手下败将;本将军爱谁,与你何干?反正不是你就是了。“
“你——”六王子顿时受辱一般涨红了脸。他与其他人对峙时都可游刃有余,即便身陷重围也可谈笑风生。可是吕东洪不同。这是他命中的宿敌;他这辈子所有的败仗都是拜这个男人所赐。无论他如何骁勇善战;费尽心思行军布局;在吕东洪的手下他从来也赢不了,无论如何都赢不了,以至于他一面对吕东洪,先从气势上矮了一截。
鬼方族人生性彪悍,英勇无畏,他身为王子自然也不会怕死。可是这个吕东洪带给他的心理阴影不是一般的大,以致于惟有面对吕东洪的时候他没有办法泰然处之。这大概便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程秀棋敏感地嗅到一丝异样,警觉地撇了六王子一眼。这什么情况?!有敌情——
“屡战屡败的六王子啊,听说你那位身为鬼方首领的父亲一怒之下要剥夺你王位继续人的身份,即刻传位于你的大哥。”吕东洪继续道,“所以你才像丧家之犬一样逃到萧国来了?”
“住嘴!没有的事!”六王子恼羞成怒道。
吕东洪还欲开口,袖子突然被人轻轻拉了一下。他低头一看,就看见那禾公公一脸埋怨地看着他。
“不是来救人的吗?吕将军就准备靠一张嘴把对方说死吗?”年修齐怨念道。
吕东洪低声道:“此乃攻心之术。禾公公不要小看了这位六王子,他十二三岁就在战场上拼杀,武力不容小觑。若是硬抢,就算以我的武功,也难保秀棋公子安然无恙。惟有说服他自己放人,才是万全之策。”
说服?你那分明是在气他吧,万一气得他不择手段,对程秀棋下手可怎么办?
年修齐虽然有些担忧,却只能相信吕东洪,点点头退到了一边。
不待吕东洪开口,秦王突然道:“六王子,你要的信,只怕也与鬼方的王位之争有关系吧?”这是他的老本行,秦王对这种事的敏锐非同一般。
六王子沉默不言,几乎等同于默认了。
“信?什么信?”吕东洪转头看向秦王。年修齐忙向火光之外的阴影里退了退,垂下脑袋,生怕秦王认出他来。
秦王没搭理吕东洪,继续道:“我们可以合作。”
“我凭什么相信你?”六王子道。
秦王笑了笑:“本王一直在争取吕将军,自然更不希望他被有些人别有用心的战争绊住手脚。六王子不想开战,本王亦不想,我们的目的相同,自然应该合作。”
程秀棋的视线又蓦地盯上了秦王。这什么意思?!秦王也对吕东洪有意思?秦王对吕东洪也有意思?
这个禽兽!
年修齐也转过头去,不能直视这两个男人了。
明明一见面就跟斗红了眼的公鸡似的,您哪里有要争取的意思?吕东洪原本两边不靠,后来倒是渐渐偏向秦王的。仔细想来,这算暗通款曲了么?不得不说,京城的风气真的很乱——
六王子沉吟了片刻,凤铁低唤道:“六王子?”
“放人。”六王子一抬手,让凤铁将程秀棋放了。
“真的相信他们吗?”凤铁看着眼下强敌环伺的处境,有些担心地问道。
“我相信堂堂秦王,不会在下属面前做出不守信的事。”六王子笑道,看向吕东洪,“我更相信吕将军不是趁人之威的小人。放人。”
凤铁拿出一支蛇柄匕首,将绑着程秀棋的绳子挑断,向前推了他一把。
程秀棋踉跄了一下,向前跌去。
吕东洪和秦王几乎同时施展轻功,向着程秀棋掠去。吕东洪本就站在前面,自然快了一步,何况程秀棋有意地往他怀里倒,于是秦王只能站在一边看着吕东洪将美人抱了个满怀。
“修齐,跟本王回去。”秦王阴沉沉地开口道。
傻蛋,年修齐在此啊,你果然是认不出来。年修齐藏在黑暗里摇头叹息。不过他极力低调,生怕引起秦王注意,程秀棋也没说几句话,这就指望秦王和不明真相的吕东洪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