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高手]九万里风-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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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也不说话,只将手里兔子又向前递了递。
北桥法师微笑道:“所谓百年修得同船渡,这位朋友愿意与我们分享一餐,也是难得的缘分。张兄便不要拒绝了吧?”
“那您……”张佳乐挺不好意思,北桥法师摆摆手道:“我正发愿持斋,就不沾这光了。”
若要是一般寻常人,可能还怕这兔子上有毒之类的;但张佳乐自小在唐门长大,对毒物最是精通,稍一闻便知道这兔子绝无毒素,便也就谢了一番接了过来。兔肉烤得正是当时,甚至还加了调料——张佳乐吃了一口,却想起很久以前和孙哲平闯荡江湖的时候,也常常捉了兔子烤来吃。但他们俩人谁也没有细致劲儿去带调料,往往就是一只兔子烤得半生不熟,就着饿劲儿狼吞虎咽下去……他这边胡思乱想,抬头却看见那人正借着火光看他。张佳乐连忙道:“这兔子烤得真好。”说着,为了佐证,连忙啃了一口。
那人微微一笑,重新低下头去。
三人吃完了东西,待到月亮爬上林梢,便将篝火转小进了身后山神庙中。这也不知是什么人修建的,里面泥胎神像全挂着厚厚蛛网,连本来彩塑色彩都掉没了;地上堆着些干稻草,显然是之前也有人在此住宿。张佳乐稍微整了整草堆,便和北桥法师和衣倒在上面——他并不敢睡觉,不过合眼假寐;于是便听到那人先是在他们身边卧下,过了一会儿却又起身,独自坐到门槛上去了。张佳乐不动声色翻个身,偷看了一眼那人背影,在那点黯淡火光里,竟熟悉得让人心惊。
他转回身去,想自己真是疯了。
那一夜张佳乐最终还是在早晨迷迷瞪瞪睡着了一会儿。打个激灵醒转过来的时候,之前那人已是走了,只剩下昨夜篝火燃作一堆灰烬。张佳乐看了一会儿,硬生生把心里那点念想按回去,才反身去叫北桥法师。
前面路还长着,他跟自己说。
九
于是一路上饥餐渴饮晓行暮宿不提,将到岳州地界,张佳乐终于又找到了百花谷留下暗记,却是于锋已经率着人马退到江边,按他们行程,只要再行半日、渡过河去便可与百花谷会合。张佳乐大大松了口气,和北桥法师说了,两人便加快了脚程,直朝着河边而去。
暗记里所指这个地方,却是一处小渡口,附近只有一处无人茶摊,一条小船上坐着个身披蓑衣的船夫,像是正在打盹。张佳乐走上去招呼一声:“船家,可开船吗?”
那船夫慢吞吞站起来,也不摘他的大斗笠,只点了点头。张佳乐松了口气,从怀里掏出半贯钱:“我二人有急事,还烦劳船家将我们尽快渡到对岸去。”
船夫随手将钱揣在怀里,看张佳乐和北桥法师上了船,才手中长篙一点,小船悠悠朝着河心去了。张佳乐坐在船尾,望着对岸一片葱葱芦苇,心里忽然就起了一阵不祥预感。他不自觉起了身,叫道:“船家,还能回去吗?”
此时小船却是已经行到了河心湍急之处,然而那船夫长篙向下一支,竟生生让他们定在了河心:“怎地?”
这两字一出口,张佳乐浑身一震,什么再也顾不上,只死盯着对方看——那人却又拿手一拉斗笠,正露出左腕密密缠着一圈布带。张佳乐一时间觉得所有话都瞬间涌到喉咙口,却是连半个音也发不出来。
正在此时,就听得对面苇丛中一阵鼓响,竟是无数霸图会众身着赭色衫子、各摇小船行了出来,做了个三面包围的阵势。正当间一条小船上,正是拳皇“大漠孤烟”韩文清与霸图军师“石不转”张新杰。韩文清照例一脸煞气,眼神刀锋一样在张佳乐脸上扫了一眼,道:“张佳乐,你既离了百花谷,为何还掺入这摊浑水之中?将北桥法师留下来,霸图亦不会为难于你。”
张佳乐一笑,手腕一翻,指间已夹住数般暗器:“这事与百花谷何关?只是我下决心要做了而已。今天这个人,我无论如何也得保他出去。”
张新杰上前半步,道:“双拳难敌四手。百花谷人马既然被我们诳开,你一个人,如何对付我霸图会众?”
而那船夫却仰天大笑三声,道:“如何只是他一个人?”说着,也不再遮掩,将斗篷蓑衣都丢进河里,露出背后明晃晃一柄大剑。
张新杰微微挑眉:“却看来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说着,手一挥,霸图会众早已张弓搭箭良久,此时得了信号纷纷松弦——密密箭枝便如雨一般倾了下来。
“进船舱。”船夫丢下三个字,双手掣出背后长剑,贯足十分内力向水中一插,瞬间激起丈高水幕,竟是将飞来箭枝尽数吞没了。
张佳乐却似早知道他这一招,根本站在船尾动也没动,只道:“——你那手还能用?”
“半个时辰,总还动得了。”那人道。
“不是说了不必等你吗?这一走,也真够远的。”
“不必等我,就是说……”那人收了剑,回过头望着张佳乐,眼睛是熟悉的深暗,“我总会来找你。”
张佳乐与他对视片刻,骂了一声:“混账。”
孙哲平倒是笑了一下,转过身去看着摇船驶过来一众霸图会众:“——那么,就将他们收拾了罢?”
“你还是那么狂。”张佳乐说着,已是纵身跃上了船篷顶部。
孙哲平大剑一翻,道:“需要疯一把的,是你。”
张佳乐嘴角掠过一抹笑,手中八支飞刀已经激射而出。而孙哲平仿佛知道他飞刀出手一般,毫不回头,便已经纵身跃起,如一团剑风般卷入霸图阵中;霸图会众欲要支援,却又被接连不断各色暗器打断。一时之间,暗器之盛、剑锋之利肆意在霸图阵中涂抹出一番血色图景——却正是绝迹江湖已久的繁花血景。韩文清自然不会坐视,正要上前拦下孙哲平,却又听见身后一阵响铃,又一拨暗器箭雨从后袭来——却是百花谷众人已在于锋带领下杀到了。两方人马数量相当,眼见一场大战已经在所难免,却听见从那小船之中响起一声悠长佛号: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这声音丝毫不含内力,却如同狮子吼一般,在水面上清越悠扬地传了过来。两方人马,竟都不约而同停下兵刃,看着船舱里走出僧人——却是北桥法师自去了变装,徐徐走上了船头。一时间,所有人都盯着他看,却是无人再起相杀之心。北桥法师缓声道:“某身无长物,唯一所愿,不过弘扬佛法耳。但若某这一行引得诸位相杀不休,所造罪孽将千百胜彼福德。佛教众人开悟,不过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由是,某若执着,不过落了我相而已。”说着,他竟趺坐原地,双手合十,道,“请众位自便。”
霸图阵中,韩张二人对视一眼,张新杰扬声问于锋:“于谷主,你却请这位法师做什么?”
“大理国主尊奉佛教,”于锋答道,“知达摩宗二派相争,特命我前来请北桥大师回去供奉,为之讲解佛法。”
“达摩宗二派相争……”张新杰沉吟片刻,却被韩文清一语定论:“我霸图没理由涉入他人宗门内部事务。此事是我等误会了——不过,想来百花也得了补偿。”说着,他扫了跃回船上的孙哲平一眼,“今日之事,暂且记下。我们走!”
一声令下,霸图门众搀扶伤者,各自摇船,转瞬便遁入苇丛中去了,只剩下百花一众仍在岸上等着。张佳乐此时也从船篷上跳下来,看孙哲平一路撑篙,将船摇向对岸。他遥遥望着百花众人,心里极是忐忑,又将自己往船舱阴影里躲了躲——却是想也知道绝躲不过去的。
他对面北桥法师微微一笑:“施主,还记得曾问某如何得解心魔?”
张佳乐一怔:“师傅不是道我舍之不去——”
北桥法师宣声佛号,道:“虽则抱残守缺,亦不妨一意直行。若于诽谤冷眼中去得、刀山火海中去得,总有心魔,又何碍之?”
张佳乐被他说得一时发愣,许多昔年彼时故事都从记忆深处泛起来,浑然无着力处。这片刻间,小船已是到了岸边,孙哲平先跳下船去将缆绳系住,才回身先扶了北桥法师下船,又进舱里看着张佳乐:“——到啦。”
张佳乐抬起眼睛看着他,忽然道:“为什么来?”
“不过是我在追你,”孙哲平缓缓道,“而这一次终于能追上罢了。”说着,已是朝着张佳乐伸出手来。
张佳乐看着那只仍缠了重重布带的手,忽然一笑:“——太久了。我要走得更远叫你去来追。”虽这么说,手上却紧紧地握住了孙哲平的手。
孙哲平用力拉他起来——一瞬间两人靠得极近,而他在张佳乐耳边轻声道:“我早告诉你,不必等我。”说着,已拉住他的手转身走出船舱。
张佳乐嘴角笑意又深几分,手指却扣住了他昔年好友的手。
就和他持着暗器,他拿着剑,一起闯出繁花血景之时,一般无二。
十
那年秋日,霸图忽以重金礼聘百花前谷主张佳乐。而张佳乐不顾他人劝说、一意行之,竟入霸图为客卿。一时江湖传言纷纷,言其辜负百花长老培养之恩。唯识者言百花缭乱锋芒不减当年,有登顶华山之气象耳。
而天下动乱之终,不过于斯将始。
'终'
第33章 '孙肖'相逢意气
一
孙翔从小,就一股死倔的争强好胜劲头。
若是拿来两个梨,他必得抢那个大的。若是学堂里老师教背书,他定是第一个窜起来的。跟人习武时候若教人打翻在地,他便一定日日苦练,直至追回场子为止。不是没人笑话过他倔,可惜这些人最后都在他好强面前败下阵来,只能在他身后偷偷说一句:看那个孙家拗相公。
学堂里夫子不喜欢他,总教他圣人中庸之道;他不耐听,跑到练武师傅那里。师傅倒爱他顽强,道,当今世道天地动荡异兽群起,正是我辈立功创业之时。你若肯吃苦,我便给你指条明路。
孙翔自是满口应承。
于是他那师傅从中牵线,竟真给他绍介了一位江南数一数二的退隐高人。孙翔在那里日日刻苦,竟超越了一众师兄,不及弱冠便已出关去闯荡江湖,白马金鞍、称意为乐,直是不知天高地厚,恨不得秉剑求败。偏他运气又好,技艺又高,江湖中少有人能敌,才被陶轩一眼看中,请他去嘉世做了客卿,正是春风得意、锦上添花之相。
他一直如此这般过到二十岁头上,才有人与他说:
你性子锋芒太过,恐有折损,最终落得天不假年。此时败了,若能煞一煞你的气焰,予你三分谨慎,也是好的。
他手指紧紧拢在却邪柄上,直握得矛柄上花纹都印进掌中,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看那人行一礼,长长袖子抖出一道弧线,然后转身,从嘉世山庄门口那道长长阶梯上飘然而去。
他知道那阶梯下机关师少女正在等着自己的师父。他听见身后有人在笑,笑到一半却像是在哭——而孙翔只是回过头,看见正门上嘉世山庄四个银钩铁画大字,竟是恍然之间,又回到初来之时踌躇满志,恍若登临绝顶览众山小、伸手便可触及天上繁星。
他只想不到最终竟落得这般下场。
二
孙翔第一次遇见肖时钦是在他来了嘉世三月之后。当时陶轩将他叫到前厅,还特地嘱咐,对方之前是雷霆院主,江湖上成名的机关师四兵家之一,只叫他谨言慎行,莫冒犯了人。孙翔听了心中不服,心想你既找我还不够,又找雷霆院主——还当我没听过生灵灭肖时钦大名啊?于是心里便憋着一股气,走进前厅的时候有点挑鼻子挑眼的。可偏偏肖时钦站在那里,宽袍长袖浑然没有一点武人气质,行礼时候便似个书生一般,开口道:孙少侠,久仰久仰。
于是乎,孙翔那点儿气就这么莫名其妙散了。
其实肖时钦盛名在外。自打天下动乱异兽层出,单打独斗已经对付不了那些极强悍异兽时候,如何指挥门人弟子一众围攻又能忙中不乱,已是江湖各门派考虑的要点。若配合得好,便有事半功倍之效。在这一层上,江湖之人却是公推有四大兵家:嘉世叶秋其疾如风,雷霆肖时钦其徐如林,霸图张新杰侵掠如火,蓝雨喻文州不动如山。若要不是惯来强势惯了的嘉世,只怕光肖时钦一个四大兵家的名头就足以吓倒门中诸人了,再不用提什么“第一机关师”、“生灭道君”之美名。
但是与盛名相异,肖时钦却是让人很觉和蔼的一个人——倒不是说他总陪着笑脸,只是说起话来很是平心静气,又一句一句地说得极在理又极服帖。虽然他原来是一院之主,和叶修韩文清一般平起平坐的;到了嘉世却是丝毫架子不摆,不要说孙翔,就连刘皓贺铭张家兴这种老人也连一句不是都说不出来。
孙翔从来没碰见过这样的人。
之前他眼里只有两种人,需要超越的对手和手下败将,剩下一干人等便自动被他忽略在外了。但到了嘉世做了首席客卿,他才发现原来麻烦事如此之多——打异兽时候他只以为一马当先在前冲杀就好,却没想到身后一帮普通会众可不像他能躲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