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白豆腐-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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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小楼放下手中撕至一半的布料,接过景天手里的药碗,神情淡淡的。
景天哦了一声,抬头见他面色发白,眼周浮肿得厉害,不禁叹道,“你也该歇歇了。”
金小楼不在意的摇摇头,道,“长卿道长走前嘱咐过,这场疫病来得凶狠,容不得半点疏忽。若是这里的人再被染上,只怕不单单是整个渝州城,不用多久,周边的几个大小村落都该遭殃了。”
景天点点头,不禁有些佩服金小楼,从几月前疫病蔓延起他便开始照顾百姓,就算整个祥云戏班都早已逃离,他却毅然留了下来,如此勇气并非常人可有。
正想着,忽然手边火光一闪,接连发出几声破碎声,只见一人跪地锤拳,涕泪俱下,大喊着,“老天这是要大伙儿的命啊!才仨月,咱们渝州城就成了座死城,亲亲眷眷死的死逃的逃,方圆百里无人敢近!如此下去,谁还能活下去啊!”
此语一出,就好像往原本就岌岌可危的人心上点了把火,一时间众人都似发了狂,冲撞着呼喊着朝外奔去,企图以血肉之躯撞开那扇被紧闭的城门。
景天一不留神被撞翻在地,却只怔怔望着眼前几近崩溃的众人,无从开口阻止。
或许连他自己,都几乎已经有些无力了。
金小楼叹声拉起景天,一字一句道,“你难道忘了自己对长卿大哥承诺过的话了吗?是谁信誓旦旦,一定会在他回来前保住众人,绝不轻言放弃的?”
景天恍惚想起了徐长卿出外求药前的那一幕,但却又隐隐觉得恍如隔世。
度日如年,这三个月早已将众人的求生之心消磨殆尽,而处于如斯境地久了,景天不免有些力不从心。
金小楼摇头蹙眉道,“我不信你是会轻易放弃之人,如今若连你也心如死灰,那外面那些人又该靠谁来撑下去,还不若大伙儿统统往护城河里一跳,倒还来得痛快点!”
“小楼,你说这场疫灾来得是否有些蹊跷?”
景天揉了揉摔得不轻的腰,道出了心底由来已久的疑问。
其实这并他空穴来风,只因疫灾蔓延的速度令人匪夷所思,且只有渝州城遭此一劫,仿佛有谁故意在背后操纵一般。
“虽说的确有些奇怪,但……咳咳咳……”
刚说了几句,金小楼却忽然俯身低咳起来,眨眼间脸上就蒙上了一层死灰色。
这几月来景天早已看过上百人有此咋变,如何能不知这代表着何种结果。
只需十二个时辰,金小楼定会全身枯竭气绝身亡……
“小楼!”
景天忙将他扶到一边坐下,心头又被戳了个大洞,冷风直呼呼得往里灌。
“咳咳,咳咳……”
金小楼疼得蜷成了一团,死扣着衣衫的手指都泛起了青紫,面色愈发没了生气。
景天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却根本无从帮起,虽早有染病的觉悟,但当身边之人真的离黄泉愈来愈近时,却又是另一番感觉了。
“嘻嘻,你救不了他啊!你谁也就不了的!”
“谁!”
景天只觉得一阵浑浑噩噩,像是在问谁,却又像是在问自己。
“你救不了的,一个也救不了……”
幻影在他眼前回闪,一会儿是唐雪见的脸,一会儿却又是自己的脸。
“出来!啊……”
如果这便是千刀万剐的滋味,景天几乎要以为自己正处在那黄泉深处,耳边呼啸着的便是那万千死魂。
“嘘,佛曰,不可说……”
嘻嘻一笑,眼前幻影瞬即化作漫天皓雪,却又渐渐泛起腥红,落在地上便是一滩血色。
景天原想掏出腰间小刀往臂上狠狠划几下,也好过半昏半醒,难以自制。
却不想刀尖刚落下,只觉得眉间一阵酥麻,恍恍惚惚得便昏了过去。
……
“金铃铛,银铃铛,叮当叮当响叮当……横是死,竖是死,将死将死孰将死……”
景天迷迷糊糊得在一片白茫中缓步,几个七八岁大的孩童簇拥在一起,蹦蹦跳跳很是热闹,只是口中所念的童谣着实让人悚然。
再朝前迈了几小步,见到的却是口大锅,比起平日里用的不知大了多少倍。锅里煮着东西,热气不断往上冒着,夹杂着鼓鼓的水声。
“下一个。”
忽然大锅旁多了一口石磨,明明未见推磨的牲口,大盘却研磨得飞快。
景天眯起眼,见石磨边不知何时多了许多人,一个个都低着头发髻散乱,偶尔有抬头的,却挂着阴沉无比的怪笑。
“下一个。”
这声很近,却也很远。
磨边的人依次朝前走着,为首之人停在磨盘边,忽然朝景天转过头来,而后鲜血淋漓的唇勾起一抹笑,身子已躺倒在了石磨上。
只听见咯吱几声,刚刚还完整无缺的人此刻已化作一滩血水,顺着边口流到那口大锅中。
“不要……停下来!”
景天呆滞了很久,终忍不住大喊起来,只觉得浑身每一块骨头都在吱吱作响,疼得出奇。
“景哥哥……”
忽然一只小手拍了拍景天的肩,回头一望是个面黄肌瘦的孩童,瞪得老大的眼睛尽透着死光。
景天还有些恍恍惚惚,隐约记得他是东大街包二婶家的多儿,最喜欢偷摘大枣树上还泛青的圆枣……
只是,多儿不是已经在疫病刚起的时候,就已经殁了吗……
景天拉过多儿冰凉的小手,想对他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景哥哥,瞧,又有人来了……嘿嘿,真好,大家伙都不用再怕了……”
小手指向不远处的灰洞,只见一个眼熟的老人走近了几步,似乎是看见了景天,只咧嘴一笑,便又面无表情的走到人群的末尾,一点点朝那石磨靠近……
“金铃铛,银铃铛,叮当叮当响叮当……”
多儿忽然念着童谣跑开了,只是一双眼睛从诡异的角度盯着景天,似笑非笑。
景天只觉得一阵恶寒,忍不住拢紧了双臂。
“害怕了吗?嘻嘻……”
一股青烟慢慢聚拢,绕着景天嬉笑。
“这儿全是因你而死的渝州百姓们,瞧着心里很不舒坦吧。”
“因我而死?”
景天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众人,喃喃自语道。
“嘻嘻,疫病因你起,灾祸因你生……全因你全因你……”
“胡说!你这妖孽休在此胡言乱语!”
“你不信?嘻嘻,我便是你,你便是我……我要乱世,你亦休想撇清,这生生世世也要同你纠缠不清!”
语调忽而转为刺耳的尖锐,化作一阵狂风刮乱了白茫,亦乱了景天的心。
“毁天灭地,定要你景天成众矢之的!嘻嘻,到时不知你的长卿会如何处置你……杀,便是斩情;放,亦是违世!如何,你可觉得有趣极了?”
“长卿,长卿……啊!”
“你的命早该被那黑白无常收了去,徐长卿好本事,硬是赔上自己的命,替你续命到现在。嘻嘻,若是知道会有今日,你说他可会后悔……”
“自然是不后悔。”
清影如花落,或该说是叶,不缓不急的落在地上,却似隔着层白绒。
来者自是徐长卿,一派清风道骨,恒古不变。
他朝景天伸出手,掌心中赫然闪着金光,只见掌落在景天额间,顿时梵音滔天。
“大日如来咒!好个徐长卿,哼,看你能拦几回!”
青烟骤散,景天一个踉跄跪倒在地,徐长卿欲伸手相扶,却被他冷冷躲开。
“景天,我……”
“长卿,我在想……”
景天支起身子,仰头望着徐长卿,神色不喜不悲,却落寞得叫人心疼。
“或许你真的不该,下蜀山。”
作者有话要说:
☆、祸事
渝州城经此一劫,元气大伤。
但日子总还是要过的,再大的挫伤也会随着延绵岁月,逐渐淡去。
只是有两个人,却再也回不到之前的日子了。
横在他们中间的不是恨,却是倦。
被爱磨出的倦怠,比恨更叫人痛。
景天变了。
但变的并非情,而是比情更刻骨的东西。
徐长卿几次想拦着他,同他好好说说话,却总会被轻描淡写的绕过。
久了,连徐长卿自己也不知该同他说什么。
景天也明白,如此这般定会伤了徐长卿,但却就是拗不过心底的一个结。
什么结?
金小楼曾不解得问过,景天却被问闷了。
或许在听得那人竟是堵上性命,才得以为自己续命时,一切变得不太一样了。
心痛?愤怒?
亦或是——胆怯。
说来有些难以置信,有时候看着徐长卿淡若清风的模样,景天竟有种想毁掉他的冲动。
而这种冲动,自打上次被魔物迷惑后,变得格外悸动起来。
所以景天胆怯了。
他怕自己一时混账,就会伤了那比自个儿命还重要的人。
他怕有一天醒来,手上沾满的是枕边人的鲜血。
他怕有些东西,会因此而无法挽回。
午夜梦回时,景天恍惚间竟真的有些相信了那魔物的话——你便是我,我便是你。
心魔,已扎上了根。
如何才能剔除……
——*♂♀*♂♀*♂♀*——
“长卿道长,你这是怎么了!”
磅礴大雨中,金小楼诧异得望见徐长卿半跪在井边,手指死死揪着胸口衣襟,气息万分急促。
徐长卿勉强抬起头,见金小楼要正要大声呼喊,情急之下伸手施法,闭了他的喉音。
“别……我没……事……”
徐长卿努力扯出一记淡笑,却忽然吐出几大口鲜血来,金小楼面色刷白,越发睁大了眼,惊恐得冲上前来扶起他。
“答应……我,千万别……告诉他。”
口不能言,金小楼只能拼命摇着头,一边用衣袖抹去他嘴角的血迹。
“他真的可能会……疯掉的……”
无力得闭上眼,徐长卿轻叹一声,手指轻点化去了法术。
“不该的,不该的……你们明明好好的,为何会走到如此地步……景大哥他真的很在乎很在乎你,只是只是……”
“我懂。”
徐长卿撑着树身,微颤着肩淡淡苦笑,“比起死,他更恨我替他续命。生离死别,他经历了太多次,我如此做,无疑是在他心口下刀。原以为这笔账总该到地府再算吧,谁想到……罢了,随他吧。”
金小楼张了张口,却吐不出半字。大雨模糊了视线,隐约间他忽然望见廊檐尽头那一抹影。
“景大哥……”
徐长卿随即一颤,缓缓抬头远目,同另一道逼射而来的寒光相交。
“景天……”
身形瞬即移位,待金小楼回过神来,徐长卿已经被带得不见踪影。
只听得雨声淅沥,逐渐模糊天地。
——*♂♀*♂♀*♂♀*——
一阵晕眩过后,徐长卿被扔到了软榻上,顺势扫落了案上的金猊儿,一地灰烬。
屋内烤着火炉,暖得不可思议,墙角的一盆水仙开得正欢,连吸得气都泛着香腻。
雨势依旧没有减弱的迹象,灰蒙蒙得一片,屋子内外都披上了一层纱。
景天靠在案边,似笑非笑的望着眉目半开的徐长卿,眼底却寻不到半丝笑意。
徐长卿心一颤,忽然觉得眼前的人陌生得紧。
景天来回扫了几眼,忽然一个箭步跨至榻前,翻身压上徐长卿,手指死掐着他的脖子。
“呃……”
愈收愈紧的指终于让徐长卿受不住挣脱起来,却无奈浑身无力,怎么也逃不开。
景天俯下身紧贴着他的耳垂,冷冷低喃道,“怎么,你也会怕死?哼,我还以为你真当自己是铜皮铁骨,横竖都死不了。”
“放开我……景天,你别这样……”
徐长卿艰难得吐出几个字来,手拉扯着景天的衣袖。
景天像是压根没听见似得,眸色又是一寒,松开手却又一把扯开了身下人的衣襟。
水汽蒸腾下,身下之人真像块上好的白豆腐,一丝瑕疵也寻觅不到。
四目相对,溢出了许多复杂情愫。
口舌相抵,相濡以沫却倍感无力。
徐长卿一时失神,本能得抵抗起这分外莫名的情事,不禁手脚并用推阻起来。
景天只觉得眉心一涩,原本就被怒火充斥着的思绪,一时间更加混乱起来。
从耳后根蔓延开一条红痕,逐渐向眉心而去。
束上衣带将徐长卿的双手紧绑在了边柱上,原本就挂在腰间的衣衫更是被褪去大半,露出光滑的脊背来。
“放开……啊……”
景天忽然一口咬上了圆润的左肩,不是轻啃,而是用足了十二分的力道,直到咬出血痕来。
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