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四)锁尘关-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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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沉欲坠的感觉一直在心中久久不去,琼华年青一代弟子中天赋最高的慕容紫英,破天荒如同那个神经粗大的少年一般,为了一个只见了一面的人而不能静心。
心静,是修道人最基本的要求,心已静,方能领悟到道之根本,道法上乘。
如果心已乱了呢,如果往日根本察觉不到打坐的姿势竟是如此的僵硬,而近日却总觉得膝盖像是要断裂。
剑法犀利,世事懵懂。
或许是因为身上自然的对前辈人物的尊重敬仰,或许是彼此身上有某种似曾相识的气息,或许是那转头的一瞥印象委实深刻,又或许,只是单纯的想去见一面而已。
未曾想,禁地的气氛并不像是与云天河在时那般和缓。
少年的慕容紫英早已不如幼时一般顽皮,虽然少了可爱,却多了内敛与沉稳,渐渐有了男子汉应有的气概与担当。
但是在这个人面前,却好像总是退回到了幼时。倒不是说又变成了调皮吵闹的小孩子,而是一种微妙的不知所措,能使在斩妖除魔时掌控全局的自己感到深深的无力,想要说些什么却无法出声,在那安静的气氛中,一切都是徒劳。
虽然那人只是立于冰中无法动弹,而他的脸隐藏在厚厚的冰层中,全是模糊。
一个人在这般境况下,想必不会无欲无求。宗炼长老既有嘱托,我应当全力从之……
这世间有很多这样的事,看到一个人的第一眼,便不喜欢他,纵然没到厌恶的程度,却也没什么好印象。
而很多时候,在很久很久的以后,自己才会懂得,之所以讨厌那个人,是直觉告诉自己,在己身与他人间,有着某种难以言语的相似。
因为与自己或多或少的相似而下意识的抵触,是自相矛盾,还是其实意味着内心无法承认的挫败?
玄霄不喜欢慕容紫英,也并不想去寻找理由,因为这没有意义,他是宗炼的弟子,天赋很高,同样的,他是无关紧要的外人。
在他看到这个少年的第一眼,就从内心升起一股冷意。
熟悉的感觉带来的是并不愉快的回忆。在伤痛孤寂的摧折与禁锢中玄霄从不后悔,更遑论厌弃自己。但这不代表那段时间的记忆都是值得令人回想,尤其某些寒心彻骨的片段。
他觉得应该是忘了,但那感觉依然还在,停留在不可触碰的深处,连自己都隐瞒。
年少时自己的高傲,固执,单纯,不容动摇的信仰和对一些人的敬重信赖,得到的是欺骗与报应,一瞬间变了模样,全都随着那冷意席卷而来。
那个少年在窒息的气氛中开口,“师叔,弟子冒昧……”
“你来做什么。”
没有起伏的声线打断了慕容紫英恭敬的问候,冰冷中温和不复。
“……擅入禁地,打扰师叔,只是,师叔封于冰中无法行动自如,有何要事可尽管吩咐弟子……”
“你果真尊师得很……我已说过,我不过是个遭弃之人,走火入魔杀伤
同修,如今依然活着已是万幸,宗炼长老若泉下有知,想必不会再有担忧之心,你也不必如此。以后都不需再来。”
些微的讽刺和平淡话语下隐藏的惊心事实犹如细小尖锐的针,令慕容紫英呼吸都不顺畅起来。他费力的开了口,却一反方才,昂起了头,露出少年俊秀坚定的面容,神光犀利的眸子望向高大的玄冰,定格在一处。
“如若一事未办便就此离去,再不踏入禁地一步,不仅有负宗炼长老之托,弟子也便不是慕容紫英了。”
虽然视线所及之处尽皆是半透明的冰层,肃正神色的少年依然感觉到有目光自上方划过,落在他的脸侧,有如实质般灼烧。
“……慕容紫英。”
“你若真有此心,且先回去,自然……便知。”
他出了禁地不多时,云天河便兴冲冲的跑来跟他商量,只要有了三寒器,玄霄就可以破冰而出,重获自由了。
玄霄说,这些年他一直内息流转不断,同于苦修,如果不是顾忌体内的阳炎,区区寒冰早已困不住他了……
慕容紫英隐在宽大袖子后的双手紧紧攥着,指甲陷进了肉里。
他看着少年兴奋而通红的脸,心里有很深的叹息。
一个无望的困在冰中十九年的人,明知不会有谁来助他脱困,却依然毫不放弃,他又怎么会顾及到其他事,惟有恢复自由才是他最大的渴望。
第一次瞒着掌门行事,慕容紫英心中虽觉不妥,但因是那人嘱托,便也作罢,只是这当中的曲折,他们四人却怎么都猜不透了。
即墨是一个小小的镇子,临着东海,虽同寻常村镇一般简单朴实而安详,风景却是极好的。
然则风景虽好,未必便能过的逍遥惬意。当地百姓为求生活安稳,供奉狐仙祈求风调雨顺,却不料被那狐三太爷作弄的苦不堪言。
义愤是理所当然,冲突也就在所难免。
当少年少女们合力将狐三太爷驱逐后,剑仙又为百姓除害的传奇不知将会在当地流传多久。或许久到当事人都已化作尘灰,那传说还在坊间流传不休。
然而因此事却得到三寒器之一的光纪寒图,却是极大的意料之外了。
山神夏元辰是个温和的书生模样,直言道来便是身上并无仙人应有的风骨,反而绝似寻常凡人。在把光纪寒图送给云天河后,男子便携了痴女悄然离去。
情爱纠缠像是让人上瘾的慢性毒药,一旦入了骨,就再也戒不掉。生生死死,死死生生,轮回六道中磨灭了什么,忘记了什么
,丢失了什么,都是为了什么。
我只愿生生世世在你身侧,看你笑你哭你欢喜你悲伤,于是我哭我笑我欢喜我悲伤都只为你。
渐渐远去的两道身影一高一低,影子在月光中重叠,拖出一路的缠绵。
千百年沉重的爱恋,十几岁的他们不会懂得。只有此刻天幕上乍然绽开的烟火花朵般盛放,才最适合这年轻生命的灿烂夺目。
一盏盏的灯由远至近的亮起,蔓延到蜿蜒的水边,桃红的光芒朦胧,随着流水回旋飘远。
天上是四散的夺目烟花,地上是人间世俗的欢喜,和在一起就让人忽然想要留住这一刻。然而永恒还是太虚无,人的双手是那样的小,掌心的清晰曲线拼了命也只能延伸到手腕便再也无法前进,它承载不了什么,只能握起,包裹住当下的幸福。
所以在这一刻,他们欢笑喜悦,他们站在全世界的中心,他们年轻的生命可以做到一切。他们还相信这世间的美好传说。
这样的历程,人人都有,区别无非在,有的人正在失去,有的人已经失去。
玄霄不曾看过烟花,也不知道世间有那样一种转瞬即逝的耀眼,像是用尽生命所有的力气只为那一刻的绚烂,然后烧成青烟散去。
“玄霄,我们找到光纪寒图了!”
他看着云天河,后者正拿着那至阴至寒的寒器,毫无掩饰的大大笑容一直挂在脸上,不禁让人怀疑这样下去他的脸部会否抽筋。
玄霄一向缺乏想象力的脑海中忽然蹦出一个诡异的形象来,那大大的笑容倒是没有改变,只是晃着耳朵摇着尾巴怎么看都像一只冲着自己讨好的幼犬……
一种奇妙的感觉突然撞进了他尘封了十九年的心底,柔软的某个地方被再次触及,温暖的感觉是抱了满怀的充实。决定信赖一个人的一刹那总是那么美好。
“……天河,你很好……”
“我们结为义兄弟吧。”
除了你,这世上再无人竟愿为我如此耗费心力。
“……没有血缘之人彼此认作兄弟……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
我是大哥唯一的亲人,大哥也是我唯一的亲人……
“好啊!”
云天河那条看不见的尾巴简直快翘成了直角。
慕容紫英觉得有些头疼,怎么这个清冷沉稳的师叔竟行事也是如此的……不拘一格。再加上云天河,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师叔,弟子斗胆……你与天河父亲同辈,这……这只怕于礼法不合。”
礼法?哈,真是笑话!
玄霄冷澈的眸子这才轻轻转开,看向站在云天河一旁的恭谨少年,琼华的年轻天才,未来的派中支柱。
“……琼华派便是事事都合礼数,才会教出些迂腐不堪的弟子……”
“弟子不敢!”
慕容紫英白了脸色,心中炸雷般轰响着那四个字,迂腐不堪,迂腐不堪是么?
清淡的语气有刀剑一样的锋利,伤人处绝不见血。
“天河……勿要牵扯儿女私情,否则只会生出无穷烦恼。”
望舒宿主,至阴之体,隐约的妖气……种种思绪飞快的自玄霄脑海中闪过,有浮光掠影般的紊乱繁杂。
而他最终仍是没能说出口。情之一字,本就扰人,何况是惑是祸,又有谁能分清。总归都是要远避,又何须知道的太清。
玄霄目光自下方的年轻脸庞上轻轻掠过,收回在虚空中,轻声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想静心一段时间,若是找到另外两样寒器,再一并拿来。”
“是。”
“大哥你放心,我一定尽快找到另外两样东西。”
沉稳与跳脱的声音一同响起,但都是相同的坚定,虽是少年可也懂得所谓一诺千金,当是如此。
眼见那人是不愿再多说什么,他们也只能向外走去,但云天河脸上的表情和一步三回头的步履维艰委实太过明显的表达出了内心的意愿,纵然慕容紫英再怎么想要将其无视,也是不能。
“你若有话想与师叔说,便说完再走,免得心神不定,徒扰修行。”冷峻少年叹了口气,只是抛下一句话,没等那傻小子回应,便御剑离了禁地。
云天河挠了挠头,他想不到那严肃的小师叔竟未同往常一般严厉斥责,更允许自己去做这不合规矩的事,当真令人有些不解。
不过想不通的事自然便不用去想,这是云天河的生存法则,所有费脑筋的事统统抛诸脑后,便没道理去整日的忧愁烦闷了。
他一个转身,飞快地又跑回了禁地,门都来不及关严,似是生怕夹住欢欣雀跃着翘起来的大尾巴。
作者有话要说:差点就写得崩坏了真纠结。。。。。。。。。
☆、第 13 章
明明只是一种花,却开出了千种样的姿态来。
有山荆子的清新,海棠的娇怯,玉兰的高贵,蔷薇的艳美,仿佛全天下的花都聚集在了这方寸之地,银朱、章丹、粉凰仙、荷花红、十样锦、红灰莲、茉莉红、乌罗松、苏木胭脂、赭石玛瑙、银星海棠……浅浅深深的粉黛紫红重叠成层层花的世界,花的障壁,花的隧道,花的迷宫。
或浓艳或清淡的颜色掠过双目,开的肆意浓烈,似是要将所有看到的人的心魂尽数占领,却又在成功的前一刻褪去所有华丽,只余黑白剪影默守一旁,不言不语,静如顽石。
许多小小的花妖闪动着透明而脆弱的柔嫩双翅,于翠绿玉石般的薄叶间穿梭,间或碰到自花叶缝隙间洒落进来的细碎阳光上,映得水晶般剔透,折射出一闪即逝的亮光。它们也会倏地隐藏在某朵开的极盛的凤凰花后,眨着清澈如水的大眼睛,好奇的盯着难得一见的闯入者。
云天河站在繁盛如斯的花树下,瞧着眼前一簇极为动人的花团。他是赤子之心,心里是全然感受到了这无双的丽色,纯属于天然的美,能说出来的也不过是“好看”两字,不过这已足够。
“少年人,你是来赏花的吗?”
刚刚碰到娇艳花朵的手像触了电一样猛地缩回,少年有些吃惊的看着悄无声息浮现于空中的女子,短暂的呆愣过后,便笨拙的想要解释,“我……我是来替人摘花的,你是谁?这些花是你的,要钱买?”
这话问的当真煞风景之至,若是韩菱纱在场,只怕又是可笑可气,一个爆栗早已敲上他头。
但那轻盈女子却没有半分不悦之色,柔和缓慢的语调间,不经意便漏下些被年月磨成尘沙的悲伤。
“我是这棵凤凰树的花仙……已经许多年没有人来赏花了,更不会有人称赞这些花好看……”
似曾相识的感觉令少年心又软了起来,他不禁问道:“这么说起来,你也和我大哥一样,很久没和人讲过话了?”
“……少年人,除了你之外,我还从来没有在凡人面前现身过。”花仙如同重回到了极久远的时光中,那是最悲伤的幻梦,也是最甜美的记忆。
“……即使……是在许多年前,我也没有勇气和他说上一句话……”
“‘他’……又是谁啊?”
“我不知道……我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清楚……那个时候,他和他的师妹常常来这儿赏花,我总是远远地、静静地看着……
他虽是凡人,修为却意外地和我这个地仙相差无几,我不敢……不敢让他察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