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马玉堂-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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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妃心思大动,笑着一拍炕沿,“你说得对,让我想想……还是要先跟潇哥儿商量,再跟媳妇和清姐儿说。”
余妈妈自然也明白,纳侧妃可不是小事,那也要披红挂彩,王爷亲自上门去迎娶的,所以必须先征得王爷同意,才能向皇上请旨赐婚,然后由宗人府依例办理,想瞒着他先把人抬进门,那是不能的事。她微笑着赞成老王妃的话,接着便去换热茶,心里美滋滋地想着,清姐儿送她的那只翡翠镯子水头极好,给小女儿做嫁妆,那是极有脸面的。
她们又说了一会儿话,无双便带着一队丫鬟婆子走了进来。
老王妃顿时急了,“你别走那么快,仔细脚下,慢一点,好了,别行礼了,快过来坐。怎么不歇着?可别累着了。”
无双笑眯眯地过去坐下,“母妃,这些是我父汗母妃送给您的礼物,虽然简薄,也算是千里送鹅毛吧。”
老王妃看着那些丫鬟婆子捧着的大大小小的盒子,光看外观就知道里面的东西肯定简薄不了。她高兴地调侃道:“以前我还不是很清楚神鹰汗国盛产什么,前儿潇哥儿告诉我,说你们那儿满山遍野都是宝石和黄金白银。我这才明白,在你们眼里,那些祖母绿啊猫眼石啊鸽血红啊,只怕都是不起眼的破石头,所以这些都算是薄礼,可见我这个老婆子开眼了。”
无双眉开眼笑,“母妃这话说的,儿媳以后可不敢再送那些破石头了,可应该送什么呢?真头疼啊。”
老王妃忍俊不禁,伸手搂着她的肩,快活地笑了半天。
余妈妈叫了几个丫鬟进屋,把那些礼盒接过来,放到里间,又把礼单送到老王妃面前。老王妃翻开看了头一页,便感叹道:“亲家母太客气了,送的礼这般贵重,回头你可得好好回礼,礼单也要拿给我看,可不能太简薄了。咱们勇毅亲王府虽不敢说富甲天下,一份像样的礼还是拿得出的。你这个做王妃的可不能失礼,免得亲家母不待见女婿。”
无双连忙答应,“是,只要母妃不怕我把王府的库房搬空了就好。”
老王妃心情很好,“使劲搬,我不怕。”
正说笑着,清姐儿捧着一个托盘进来,将一碗玫瑰露放到老王妃旁边的炕桌上,温婉地道:“这是清姐儿学着做的,姑祖母尝尝看,却不知王妃来了,只做了一碗。”
“没事,王妃有孕,不爱喝这个。”老王妃伸手将她拉过来,慈爱地看着她,“好了,别忙了,坐这儿陪我和王妃聊聊天。王妃身子重,平日里难得出门,你们年龄相仿,可以多亲近亲近,一起聊天解闷。”
清姐儿俏脸生晕,脆生生地应道:“是,清姐儿听姑祖母的。小女年轻识浅,还请王妃多多指点。”
“这就好,这就好。”老王妃很是欣慰,笑得合不拢嘴。
无双觉得这几句话有些不大对,一时却没回过味来,只笑着点了点头。
第103章 步步接近
神鹰汗国的使团一进城就跟蒙兀使团干了一架,坐实了北方马背民族的剽悍与野蛮,但是等到使节范文同上殿,向皇帝道贺,那场面就与蒙兀使节天差地远。
他念的贺文是由他草拟,安七变润色,骈四骊六,花团锦簇,一句一典故,字字有讲究,别说只认得几个常用字的武将,便是文官清流中那些准备挑刺的才子大儒,也只能在心里默默赞叹。
范文同对这篇文章非常喜欢,一路上看过多次,可谓倒背如流,此时站在金殿上,犹如行云流水,抑扬顿挫,颇有节奏,让人仿佛看到香花满地,月华生光,如饮仙酿,飘飘欲仙。
整篇贺文用了无数典故,字字珠玑,祝大燕国皇帝龙凤呈祥、早生贵子、江山永固、万世流芳,全是善颂善祷,少年皇帝听懂了一大半,心里也是颇为欢喜。前来道贺的周边各国使团有很多,要论文采,比起大燕国的臣子差远了,可这神鹰汗国却是颇有能人,一篇贺文都能写得如此出彩,令人叹为观止。
范文同念完贺词,呈递上长长的礼单,由司礼太监读出来。神鹰汗国送上的都是各类珍贵宝石、黄金雕像以及雪莲、灵芝等名贵药材,还有一些活的珍禽异兽、奇花异草、宝马金鞍、各色香料,林林总总,价值连城。
皇帝龙颜大悦,对范文同大加赞扬,并指示各有司主官,厚厚回礼,以报两国“如兄弟般的情义”。有关使团打架一事,他完全没提,仿佛从没发生过一样。本来准备上奏谴责的御史们对皇帝的态度已经明白,便收起了奏折,没去扫皇上的兴致。
因为皇上大婚之期早就过了,所以使团在这儿没待多久,半个月后便带着大批丝绸纱缎、精细瓷器、稻麦良种、果树幼苗、启蒙书册、文房四宝等等北上回国。蒙兀使团比他们先走,临行前礼貌地进宫告辞,不再有什么嚣张的举动,颇有点灰溜溜的意思。
外来的各国各族使团都离开后,便是重阳佳节。文人相约出外登高望远,吟诗抒怀,武将带着亲随深入大青山里打猎,比试个人武艺和下属战力,一些王侯公卿家的夫人在府里召开赏菊会,广发帖子,邀请闺蜜或夫君同僚亲信的家眷参加。城里到处都是盛开的菊花,酒家推出菊花酒,点心铺子做重阳糕,饭馆的窗台上也摆放着廉价的淡黄野菊,渲染出几分节日气氛。
皇上也要过节,在宫里奉太后登万寿山,游太清池。勇毅亲王妃与老王妃、安王与安王妃、几位国公与夫人、首辅赵昶及其夫人、国子监祭酒与翰林院掌院学士都奉旨进宫,男子陪着皇上焚香祭天、登高望远、吟诗作赋,女子陪着圣母皇太后、皇后与妃嫔们游太清池、赏花听曲。今年风调雨顺,粮食丰收,百姓们高兴,纳税时用不着典当家产或卖儿卖女,歌颂天子英明之声不绝于耳,皇帝志得意满,大臣们也都轻松愉悦,一整日君臣相得,诗词唱和,其乐融融。
无双身为勇毅亲王妃,也是身份最高的外命妇,本来肯定是要进宫的,但是她已怀孕将近六个月,老王妃实在不愿她在宫里出什么意外,皇甫潇也是一样,便提前向皇帝为自己的王妃告了假,让无双在家休养,不必去宫里奔波劳累。
皇帝略微知道一些太后和皇后的小心思,但是并不认同。让勇毅亲王绝嗣,这不太可能,便是折腾得王妃小产,养好了身子难道就不能生了?再说,即便王妃不能生,皇甫潇贵为亲王,身边的女人不少,总有能生的,譬如年初传出喜信的陈孺人,虽说嫡庶有别,但是为了爵位传承,多的是计策可行,譬如使个障眼法,说是王妃怀孕,等到别的女人生下王爷的儿子,便留子去母,再将儿子抱到王妃膝下,当亲生子抚养,只要将知情人全都杀光,只有王爷王妃心里明白,自然这个孩子也就是嫡出正统。皇甫潇正当少壮,又不是除掉这个即将出生的孩子,以后就再也没能力生了。所以,后宫中人的那点小心思都是没意思的事,纯属妇人见识。王妃身怀六甲,若真在宫里有个什么意外,皇甫潇嘴上不说,心里定是怒意滔天,若是弄什么事来,反为不美,还不如给在这种无伤大雅的事情上给个恩典,也可使君臣之间更加和睦。
重阳这天,皇甫潇一早便起身,侍奉着老王妃进宫过节。其余侧妃、夫人、孺人也都分别接到了来自不同府邸的请帖,请示无双同意后,便喜气洋洋地各自装扮好,出门去参加形形色色的赏花会。
每个主子身边都跟着一大群人,护卫、随从、马夫、小厮、丫鬟、婆子,浩浩荡荡地前往目的地,出门时都喧哗不已,一路上引人注目。即便是王府中一个位份不算高的孺人,出门后都是威风八面,身份高贵,人人上赶着奉承。她们也只有在王府之外可以高傲地摆架子,享受别人的尊崇,所以王府里的女人都期待出去赴会,个个喜笑颜开,一早便来无双殿行礼。
无双待她们也很温和,笑着说:“快去吧,都好好玩,晚上也不用来我这儿请安了。”
众人答应着,陆续离开。王府里很快就清静下来。
秋日的阳光懒洋洋地照着无双殿庭院中的那些名品菊花,桃花春水、唐宇傲师、凤凰振羽、鹤舞祥云、润颜含笑、秋艳、帅旗、墨荷、听琴、十丈珠帘、绿衣红裳、宝山远火、枫叶芦花、绿牡丹、一品黄,等等,每一株都极难培育,价值万金,王府的几个老花匠耗费无数心血,才有了一些成果,但是还有很多名种是从外面采购回来,现在大部分都放在无双这边,供她赏玩,连老王妃那里都没几株。老人家心系孙儿,希望儿媳妇天天都过得快活,身边全是美丽的花啊树啊,半点心烦的事物都看不到,生下的孙子也就会健健康康,她这个做祖母的少看几朵花,根本就不算什么。
无双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形态各异的菊花,兴致勃勃地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对每朵花都看了半晌,这才开开心心地去湖边坐着。
湖上今天也很热闹,各式各样的花舫来来去去,不时传来丝竹声和歌声,很是悠扬动听。无双看了一会儿湖中热闹的景象,便有些无聊地倚在榻上,对赵妈妈说:“真是气闷啊。”
赵妈妈仍是习惯性地坐在旁边的绣墩上做针线活,这次缝的是婴儿用的肚兜。听到无双的抱怨,她头也不抬,一边飞针走线一边笑道:“再有四个月,小世子就出来了,那时王妃便可以好好玩玩,现下多养养精神,将来生个漂漂亮亮的小王爷,岂不是好?”
这种安慰的话无双已经听过无数遍,再也没有了刚听到时的兴奋。她懒洋洋地喝了口茶,想着府里还有什么可去的好玩的地方,一时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其实她对巨大的王府还真不是很熟悉,王府官属们处理公务的官署她没去过,那些有位份的女人居住的院子她更是从未踏足过,最熟的地方除了无双殿就只有萱草堂,还有就是府里的几个花园以及湖边小径。
无双想着成亲以后在府里的活动区域,不禁大为不满,“我好像很久没去看我的宝贝赤兔了。”
赵妈妈顿时警惕地抬起头来,“王妃千万去不得,马儿烈性,万一冲撞了,那可怎么办?”
无双叹了口气,“赤兔这么乖,怎么可能冲撞我?”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赵妈妈仍是非常警觉,“赤兔当然与您十分亲近,不可能冲撞,但是就怕有什么心怀叵测之人弄出什么异常的响动来,赤兔受了惊吓,不小心碰到您或者踢到您,那可就麻烦了。”
“这倒也是。”无双叹息,“明明亲王府金尊玉贵,咱们王爷也算得上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可在自家王府中还要小心翼翼,真让人觉得有点憋屈。”
赵妈妈四处看了看,见只有乌兰、宝音两个大丫鬟在附近,这才轻声道:“正因为王爷的地位无比尊贵,才让有些人提心吊胆,他们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王妃乃是金枝玉叶,怎么能跟那些人比?他们可以不要性命,王妃可是一点差错都不能出,便是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他们的命金贵。”
无双笑着点头。她也认为那些亡命之徒的性命没有她的一根头发贵重,所以她虽然抱怨,却也不会随便去冒险玩火,安安生生地把孩子生下来,这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便看到清姐儿沿着花间小径,袅袅婷婷地向这边走过来。
无双随口说道:“清姐儿的相貌品格在燕国算是上乘的了,若不是家世一般,又有丧母之痛,便是嫁个王侯子孙也不算难事。”
赵妈妈对这个清姐儿却是一向不大喜欢,只是碍于她是老王妃的娘家亲戚,平日里很是恭敬,但是说出的话却不大客气,“这位表小姐的心大着呢,只怕王侯子孙都不会放在眼里。王侯的子孙到底不是王侯,以后能不能袭爵还两说,还不如嫁个真正的王侯。”
“嗯?”无双有些诧异,“据我所知,燕国的王侯似乎都有正室,她总不能去给人做妾,丢咱们王府的脸面。”
赵妈妈抬眼看了看徐徐走来的美丽少女,继续低头做针线,声音很轻,带着淡淡的轻蔑,“若是给王爷作妾,就不会丢王府的脸面了。”
这话她提过好几回,无双却不大相信。人伦纲常是燕国人最强调的,五服之内的亲属,差着辈份的话,是决计不可婚配的,若是乱了伦常,那便禽兽不如。皇甫潇身边又不缺女人,何必背这么一个大黑锅,把现成的把柄交到他的敌人手中?
赵妈妈知道王妃怀疑她的判断,自己也确实拿不出什么真凭实据来,只能根据清姐儿平日里的作为以及老王妃那边的态度来推测,不过,有这么一个让她感觉不大妥当的女人在王妃身边,她不可能不提醒,“总之,王妃当心些,她送来的吃食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