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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薄欢凉色-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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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不会丢下你。”
  
  小唐似懂非懂,眉心蹙的紧:“姐姐想保护我们,那谁来保护姐姐?”
  笑容梗在我嘴角,阳光落在他脸上,有着半大孩子般稚嫩的青涩和淳朴,他似乎很想得到答案一般,直直看着我,问:“那等我长大我来保护姐姐吧,好不好?”
  凝在嘴角渐渐冷却的笑容终是维持那样一个薄凉的姿态,成不了一个圆满的微笑,我轻声答他:“好,姐姐等小唐长大。”
  我们走过一条街,并未见到任何风吹草动,买了几个包子,两碗馄饨,我们就坐在路边吃了起来。
  
  “姐姐你看,宛城大街似乎并没有什么动静。”

  我看向街角喧闹如常,也不禁思索:“宫里丢了妃子,是不会大张旗鼓的全城派兵搜查的,一会儿我们去城门口瞧瞧就知道动静了。”

  填饱肚子,我跟小唐慢慢悠悠往城门口走,不敢靠得太近,只好站在远远的树下看那里动向,从前的宛城是从不开城门,自从江欲晚带兵入城之后,方才开城,毕竟后面是北越之地,江欲晚必会埋兵守护,其他几路联军并没有任何机会侵入,可放心开门。

  可今日看来,城门口守卫的人似乎有些慌张,平时留有多少人守卫我自是不知,可前面聚了几十号人严阵以待的架势,怎么看都不寻常。

  逢着有人出入城门,必会被三拨人翻来覆去的查看相貌,我不禁在想,是否这些人的手里,已经捏了我跟小唐的画像?若是如此,恐怕李哲出城之后,我们再出城,还要费一番周折。

  回 到院子,已经近了傍晚,我们包了几个包子回来,厨房里只有烧水的锅子,如此,只好咸菜包子就着开水吃着一餐。吃完后,小唐洗洗就先睡了,这一日惊心动魄已经让他疲惫不堪,毕竟年纪还小,阅历的东西也并不多,还是有些吃力的。
我搬来椅子坐在院子里,这个院子不如舞涓那时候住的院子,没有藤,没有花,只有一颗参天的杨树,显得有些突兀。可今晚的月色却是出奇的好,许是快到中秋的缘故吧。
  
  以前中秋的时候,父亲会让府里的厨子准备几种不同果馅的月饼,每每中秋那一日,我可以吃好多。后来入宫,宫里中秋更是热闹,光是进贡而来的月饼便有十几种,据说天下所有口味的月饼都会有,真可谓一张嘴,尝天下味。
  
  可我却觉得,那时的种种,却都没有如今让我感到轻松自在,现下的我吹着清风,赏着圆月,更是有种置身世外,欲乘风归去的无事一身轻。对于千帆过尽的我来说,身无一物又有何不好?
  第二日我起得很早,小唐还没起床,我已经坐在院子里等待方愈的到来。若是按照李哲的初定,今日便是离开宛城的日子,可庞大的禁军皇族迁移,必是会封路警备,若是如此,没有理由不被我所知。

  没过多久,方愈如期来了,他与我道宫中定下的离宫日子延后一日,可城里却是从今日开始便被戒严。我心里暗赞时机大好,李哲后宫丢了人,他只能哑巴吞黄连,有苦却也不得说,又不愿被留在宫中江欲晚的眼线得知一二,遂不得不硬着头皮按照原定计划,而延后一日,已经足够江欲晚好奇,也是李哲可撑到的最后期限了。

  方愈送来一些食物,又带来温的药汤,他把粥和小菜推到我面前,面色温润道:“先填肚子,这两日你们还得在这里藏着。”

  “宫里可是无事?小桂,佟迩,老李,可是安然无恙?”
  
   方愈点点头:“李哲不敢大张旗鼓的调查,对外还称你病重卧床,每日能入伽蓝殿的人,也只有佟迩和那两个丫鬟,只是这团火,怕是瞒不多久,江欲晚在宫里的眼线也不是白吃饭的,江欲晚一知你失踪,必会下血本到处寻找。只是不知,找到你,他会作何选择?”
  我舀了一口粥,吞下腹中,轻描淡写的道:“找到我自是送回陵安城,如是一个很好借花献佛的机会,有益于他跟李哲交好,经过那一次彼此猜忌之后,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个修补的机会。”
  
  “你,可曾后悔如此?”方愈轻声问,眼睛并不看我,似乎云淡风轻的提起一个无关的话题。

  “方愈,我从不做后悔之事,我只是好奇,你带我跟沉香离开,可否做好了决定,所去何 处?”

  “重沄,你可信我?”方愈不答反问。

  我看着他的眼,见他伸出手,紧紧握住我的手,捏的我生疼,我扯了扯嘴角:“方愈,之前我说过,你是我这世上唯一的一个亲人,我自是信你不疑的。那你呢?可会负了我?”
  
  如春波荡漾,浅水清澈的眼眸里,我看得到一丝阴郁,藏在满眼的和颜悦色之中,那么微不足道,轻微不可查。
  
  “重沄,我不负你。”
  
  我笑,笑看他略有闪躲的挪过眼,敛目以自稳,又夹过一些小菜,轻声道:“多吃些,你身子太弱了。”

  谎言不总是卑劣可耻的,在我对江欲晚否决了那么多真实之时,我想到的只是无路可退的自保,我想我没有错。
  便如现下,方愈与我坐在这里面面相对,目色坦然,真情意切,我们都在极近所能的说着谎话,为的不是伤害彼此,而是试探彼此,安抚彼此,最终为的,也只是自己而已。
  许是这世间没有什么人事比自己更珍贵,这个道理在很多年前我便懂得,相信境遇与我相似的方愈也懂得,于是我们都学会,如何才会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哪怕出卖彼此,留下连自己都会耻恨的卑鄙,并遗憾这一生。
  
  可又有什么比得自己安危还要重要?毕竟再近的血脉相连也抵不过自身安危,人总是自私自利的,这是本性。
  “等吧,日后总会好起来的。”

  我垂眸,淡应,而后敛目认真喝粥,留下一部分给还在沉睡的小唐。
  信任何其艰难,可交托性命的托付又怎是何等的推心置腹的依赖,乱世之中,人人皆谋算,争夺,可依的人除了自己还能有谁?
    可说话来总是好听,方愈心里再看我笑言之时想的是如何交由二公子裁夺,而我再看方愈信誓旦旦那之际却想着如何巧利他,摆脱他。这方才是真相,掩在良心与真诚背后,最伤人,也最真实的一面。
  方愈手中有份简略的地图,出了宛城,在中山之地的山脉河流,峡谷弯道基本都有描绘,他言之凿凿,指着我们可能走的那一条路线。
  
  我反复参看,总觉得似乎有些不妥,曾经在狼牙口和舞涓之地,我曾无数次的看过江欲晚房中的那张战略地图,虽不曾倒背如流,却也记住了大概。
  看着方愈的指点,不禁心里暗忖,许是这地图做了手脚不成,还是我心里早有偏见,总觉得格外不同。我想我们还需跟着方愈走一段路,断然不可马上逃离他控制,一来我们不熟路线,二来,早些被他察觉,便有可能更危险。
  我佯装无所意见,点了点头:“那就等李哲带兵离开宛城,我们跟在他身后,过了抚州再做打算。”
  
  方愈闻言,似乎放下心来,卷起地图,站在窗前,背对我,那清荷一般身形愈发挺拔而结实,似乎与曾经结识的那个卑微胆小的方愈再不相同。
  “方愈,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当年究竟受过赵家什么恩了吧?”
  
  “十五年前,赵大人的一句话,方家诛连九族的罪名之下,我跟妹妹得以逃生,方家只留下我们两个,其余的人,跟萧家一样,都死在了刽子手刀下。”方愈声色清冷,陈述的语调未有任何变化,径自平铺直叙的简而言之。
  灭门之痛,便是在如今的我心里,仍旧是一道在年深日久之后,也会不断溃烂腐败的伤口,对于方愈而言,他越是有心隐瞒那些伤痛,越是容易被人看出破绽。不是他不悲伤,许是同我一般,连悲伤的资格都没有。
   “为何不问我妹妹的下落?”方愈见我沉默,反问我。
   “你不愿说,我便不问。”
  “她死了,没多久便病死了,或者说,死亡才是她的解脱,彻底解脱。”方愈突然转过身,眼色寂然,无辜而绝望:“重沄,你可知道,对于一些人,能安然死去也是种幸福,只可惜,视它为幸福的人大多连死都不能,反成了奢望。”

  那一日,方愈在窗前站了许久,这或许说不上陪伴,如今的他也许不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在那些需要的日子里,两手空空,人会生出一种盲目的薄凉,是与整个世间,自己的命运的对峙和不甘。 
  我不知道方愈到底是什么时候走的,我醒来时候,依旧倚在那里,身上多了条薄被。月已上中天,我望了望,无声合上眼,不愿再动。
  次日醒来时候,方愈还没到,小唐倒是起的很早。我想到街角看看封街的事情到底属实与否,于是跟小唐悄然溜到巷子角。
  原是人来人往的宛城大街已经静无一人,旁侧密密分布许多侍卫把守,谁敢上前,死路一条。很多人在巷子间活动,许多摊子也挪到巷子里,人头攒动,倒也热闹,这反倒方便我跟小唐隐匿其中。
  我需要一探究竟的原因,只是太过了解李哲的多疑,先前在宫里安排刺客试探我,也为了所谓的栽赃江欲晚,可惜,最终还是事与愿违。难保这次他不会再试探我,来一招黄雀在后。不过幸好的是,方愈有人就埋伏在宫里,对李哲也算摸得清楚,见到远远驶来的皇帝御驾车辇,明黄色帐,鎏金的顶,在天光的晃照之下,刺痛人眼。
  “姐姐,皇帝走了,你得救了。”小唐显得兴高采烈。

  “或许吧,他这一走,江欲晚进驻宛城军队很快便会跟着李哲身后护驾,而对于中玉关的战事也变得无关紧要,当务之急,一定是如何把李哲安然送回陵安城,只要握住了他,便是一半天下落入他囊中。”

  “可我们到底要怎么走?”小唐不解。
  我扭头朝他笑笑:“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们就跟着江欲晚北归的军队一起出城。”

  半日之后,方愈得到消息,急急前来通知我们即刻起身,因为江欲晚的军队已经整装待发。方愈费了不少心思,方才安排我们进了其中一队,小唐与我跟在最后面,出城之时轻而易举。
  我可看见坐在高马之上,英姿勃发的曹潜,看见依旧面不改色,冷酷木讷的孔裔,我甚至看见了狡诈而野心勃勃的秦染,而那顶华丽的轿子里坐得应是无双郡主吧。虽是只有远远一望,只见模糊人影,却似看见了他们生动表情一样,笑过,便作罢。
  或许我这辈子都无法对江欲晚释怀,就像我无法喜爱无双那般,人总有跨不过去的坎,并非总想自己认为的那般坚不可摧。
  我扭过头,凝了凝神,心里不住在念,这些曾经熟悉过,出现在我生命之中的人,或许是最后一次,出现在我眼中了,释怀与否,喜爱与否,已经无关重要了。
  
   步行军的跟进速度显然不同于轻骑兵,前面行得快,后面便要一直跟进,不得落下。战旗永远挥在我们面前,铁蹄铮铮,步伐矫健,掀起一阵炮土扬尘,仿若一场浓雾,我们看不清楚方向,只是跟所有身侧的士兵一样,咬牙跑在后面。

  我跟小唐虽然没有拿着兵器,可以一路跑下来,也是吃不消,沉重的盔甲压得我散架了一般,小唐比我好些,勉强扶着我跟在最后。
  
  停下来休息的光景我已然快要虚脱,水袋里只有少许一些水,我跟小唐不敢多喝,每次只能润润喉咙。许是太过疲累,傍晚安营时候,我已经感到自己喉咙处隐隐作疼,似乎病了。
  按照跟方愈约定好的时候,夜深十分,我跟小唐谎称解手,溜出营外,方愈跟沉香已经等在荒郊野外之地,汇合之后,不作他想,只是照着当初的计划,马不停蹄的朝路上奔赴而去。

  四人逃亡,比想象中的还要艰苦,我们不敢多作停留,只能挑选最艰难迂回的路线走,生怕江欲晚或者李哲的军队,就追在身后,一眨眼,再次落入曾经的水深火热之中。便是晚上睡在荒野之中,连篝火都不敢点太久,夜半里冷得要命,只能几人躲在山间树洞里,挨过一日日。

  我们花了几日时间绕过抚州,终于可以南下,入青州境内。病倒是意料之中的事,路上虽有他们细心照顾,可我身子大不如前,连日奔波,风餐露宿,依然透支尽了我刚痊愈不久的健康。咬牙挨过一日又一日,只盼着能走出那片荒野,一旦入了城镇,一切会很快改观 。
  入了青州之后,我们终得住进客栈,虽说一路节约再三,可四人的消耗也不是小数目,尤其我病倒之后,买药的钱花了不少。沉香身上钱财不多,也不敢贸然将首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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