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事(完结)-第1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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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的几个人见了她这架势,吓到脸色都变了,慌手慌脚地上去扶她,七嘴八舌地劝。席夫人则厉声斥责贾氏:“你刚才都跟姗姐胡说些甚么 了?是不是嫌自己太闲了?我告诉你,咱们家的人虽然不多,但会当家的还是找得出几个的”
贾氏见席夫人连当家权的事都提上了,慌忙辩解:“我这也是担心七弟妹,怕她不了解情况,反而更急。”
“就你能耐”席夫人一转头,见苏静姗仍趴在刘士衡身上不肯起来,急得不行,劈头盖脸地把贾氏又是一顿骂。
席夫人平日里对贾氏的斥责虽然也不算少,但却是从来不会当着人面说她的,甚至在她同苏静姗闹矛盾的时候,席夫人都是当和事佬的时候多 。因此像今儿这样不给她脸面,还真是头一遭。
再看一向与她不合的甄氏,气愤之余,眼里还多了一种叫作幸灾乐祸的情绪。贾氏心下一气,竟道:“既然咱们家会当家的人不少,那就请老 太太另聘高人罢这个家,我不当了”说完,甩着帕子就走了。
这话虽是臊急了才说的,但她却没有后悔,因为细数刘府后宅的这几个人,老太太自己,年纪大了,精神不济;大太太乐氏,现在应该正在苏 州为刘士雁大肚子的事忙得焦头烂额;二太太甄氏,是因为先前做错了事才被罢职的,再启用肯定无法服众;再看孙媳辈里,就只有两个人, 除了她,就是苏静姗了,可苏静姗已掌管了生意权,而且还怀着身孕,没有精力身兼二职。所以,别看老太太说得威风,其实刘府根本就无人 可用了,她老人家把话说得这么满,等她撂了挑子,看她怎么收场最后肯定还得来求她继续管家。
贾氏走后不久,刘士诚就把钟太医请了来,一同陪着进来的,还有满脸焦急的刘显仁。他一面走,一面对钟太医道:“其实也没打几板子,他 就晕过去了。也不知是不是那小厮打得太重,我已经让人罚他的跪去了……”
钟太医常来安福胡同的,对刘家的事多少知道一点,因此觉着奇怪,道:“七少爷不是练过功夫的,身体应该很好才是,怎会连几板子都挨不 住?”
“可不是。”刘显仁也觉得很奇怪。
刘士诚在旁给出了自己的解释,道:“钟太医你有所不知,我这七弟本来身子是好得很,可自从今年上半年得了一场大病,就动不动地会晕了 。虽说后来冲喜得效,身子骨日渐硬实,但以我看,这病根还是没全消,所以才挨不住这几板子。”
钟太医点头道:“言之有理,看来就是因为这个了。”
刘显仁则后悔不已,自己怎么就忘了刘士衡今年刚大病过一场,这回他要是闹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才好。别说老太太那里饶不了他,就是他 自己心里也过不去呀。再说刘士衡可是他孙子辈里最有出息的一个了,若是因此伤了身子,刘家岂非是损失重大?
他越想心里越难过,待到走进书房时,竟已是不知不觉地淌下了泪来。
而此时的书房里,正热闹得很,苏静姗扑在刘士衡的身上不起来,时不时地还哭上两嗓子。一大群人围在她的左右,个个伸着手,却又不大敢 用力拽她,场面看起来十分地可笑。
刘显仁一见这仗势,还以为刘士衡怎么地了,心头顿时一闷,几欲和刘士衡一样晕过去,还好刘士诚看着他脸色不对劲,赶上前来将他扶住, 这才站稳了身子,颤声问道:“士,士衡这是怎么了?”
苏静姗见他来了,不好意思再哭,毕竟此事因她而起,若是由此把老人家急出个甚么好歹来,可就是她的不是了。于是直起了身子,拿帕子捂 着脸道:“太爷,太医来了么,快请他来给士衡看看。”
看来刘士衡还有气。刘显仁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连忙侧身让路,请钟太医过去,并斥责其他人道:“一个二个都愣着,还是士衡媳妇镇定,晓 得请太医过去。”
只有苏静姗知道刘士衡是装的,自然镇定了。她生怕自己会忍不住笑起来,连忙把头一垂,捂着脸挪到旁边去了,正好给钟太医腾地方。
这钟太医,可不是苏州的丁太医,他同刘士衡并不熟,而且并未一起对过台词,因而细细地诊过脉后,就直接提出了质疑:“我看七少爷脉细 平和有力,十分正常呀?莫非,是吓晕的?”
吓晕的?刘士衡会被吓晕?只有他吓晕别人的份罢在场的众人都不相信,个个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钟太医。
钟太医顿觉受辱,呼地站起身来,道:“既然诸位都不信,那就脱了裤子验伤罢”
第一百七十八章 陪演
脱了裤子验伤?然后让全家人围着他光溜溜的后腚看?苏静姗又是觉着好笑,又是替刘士衡着急,连忙朝他望去。
此时的刘士衡,却仍是双目紧闭,牙关紧咬,一点儿也看不出有焦急的模样。苏静姗见了,反而生气,心想,这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既然他 不介意被人看光,她又怕甚么。
正想着,却见刘士衡悄声无息地睁开了眼睛,但双目无神,茫然地望向前方某处,似找不着焦距一般。
由于他装得太过逼真,即便苏静姗知道他没事,但还是愣住了,心里敲起了鼓。
计氏担心闺女,一直在留意苏静姗的动向,这会儿见她紧张地朝着刘士衡看,便顺着她的目光也看了过去,马上发现刘士衡已经醒了,她顿时 欢喜莫名,开口就要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但突然却觉得刘士衡的眼神很不对劲,怎么看都觉得很呆滞,仿佛整个人都傻掉了一般。
“这,这……”计氏指着刘士衡,不知该报喜,还是该报忧了。
众人顺着她所指一看,反应同她刚才一样,先是一喜,后是一忧,最后不但没放下心来,反倒更加紧张了。席夫人颤巍巍地上前,摸着刘士衡 的脸,唤道:“七哥儿,你这是怎么了?你看看我,看看我”
刘士衡就跟没听见似的,仍旧痴痴呆呆地望向前方,目光涣散。
甄氏见此情景,嚎啕大哭。
刘显仁平生最得意的就是刘士衡有出息,刘家至少还能再兴旺四十年,但一见这副痴傻模样,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暗自琢磨,该不会是自己把 他给打傻了罢?都怪那没头脑的小厮,随便打几板子也就是了,为何非要下狠手;说来也怪他自己,怎么就没事先嘱咐一声呢?
刘显仁越想越后悔,终于忍不住老泪纵横,连忙拿袖子拭了去。
苏静姗见刘显仁都哭了,实在过意不去,连忙扑到刘士衡身上,拿痛哭当掩饰,狠狠地掐了他一把。
刘士衡吃痛,但却不敢叫出声来,于是只得死死忍着。而苏静姗见他没反应,便又掐了两把,而且一下比一下重。刘士衡又要装痴呆,又要忍 痛,直憋得一张脸通红通红。
计氏见着他这副模样,叫道:“哎呀,七少爷莫不是被痰迷了心窍,所以说不出话来?”
甄氏听了这话,就好像迷路的人抓住了一根绳索,齐齐叫道:“计大娘说得有道理,看这情形,还真是被痰迷住了,赶紧想法子让他把痰咳出 来就好了”
席夫人马上问计氏,有没有甚么快速有效的方法,能让刘士衡这口痰咳出来的。
计氏想了想,道:“便溲最佳,如果没有,鸡屎也使得。”
席夫人马上转头吩咐百灵:“快去,照计大娘说的话办。”
便溲?鸡屎?百灵还没应答,苏静姗已是惊呆了,随即又是一阵幸灾乐祸,赶忙去看刘士衡,心道,都要拿便溲鸡屎来给你灌了,看你还怎么 装
她正偷偷笑着准备看戏,却听得钟太医出声道:“有我在这里,灌便溲鸡屎作甚么?”说着,就提起书桌上的笔,刷刷写了一张方子,递给百 灵,叫她去抓药。
百灵接了方子,请示席夫人,席夫人见那上头写的都是常见药,家里全都,于是便点了头,叫百灵速速下去煎药,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里端上 来。
一时催吐药煎好,席夫人不等全凉,就亲自断碗,给刘士衡灌了下去。由于太过心急,灌得过猛,那药汁顺着刘士衡的嘴角直朝下淌,一直滴 到了他的衣裳上,弄得浑身脏兮兮。大半碗灌下去,刘士衡终于被呛着了,咳个不停,众人便都惊喜叫道:“起效了,起效了,赶紧拍他的背 ,让他把痰咳出来”
甄氏赶忙上前,一手扶刘士衡的肩,一手用力去拍他的背。刘士衡被拍得上气不接下气,呛了半天,才吐出一口混着药汁的口水来。众人见状 ,皆松了一口气,抚胸称庆:“好了好了”
刘士衡的一双眼睛终于逐渐恢复了清明,只是人还是有些愣愣的,也不晓得叫人。席夫人一把将他拥进怀里,心肝肉儿的乱叫:“乖孙孙,你 受苦了”
这话听在刘显仁耳里,就好像在责怪他不该打刘士衡一般。尽管刘显仁自己心里也后悔,当着众人的面,还是有些下不来台,于是道:“他做 错了事,就该打,不然还反了天了”
刘士衡究竟是为了甚么才挨的打,大家心知肚明,都怕刺激了苏静姗,所以全默不作声。
虽然之前甄氏编了个写不好文章而被打的理由出来,但计氏和苏静姗一样,根本就没信,不过她左右看了看,见大家都不做声,就猜想大概不 是甚么好事,因此也就没敢问。
苏静姗暗自琢磨,不晓得太爷到底打了刘士衡几板子,有没有让他吃点教训,从此以后再也不敢携伎同游。
大家心思各异,书房内忽地安静下来。
刘士诚心下奇怪,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决定学大家的样子,甚么也不问,甚么也不说,转而去同钟太医搭讪:“您看我七弟这样子,大概得 休养多久才能复原?”
钟太医目光闪烁,捻了捻胡子,道:“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罢,而且就算康复,以后也切莫不能再这样了,不然还得犯病。”
“哎,哎。”刘士诚连声应答。
苏静姗不满地朝钟太医看了一眼,心道,这是甚么庸医,先前才说刘士衡脉象平和,甚么事都没有,这会儿却又突然转了风向,把他的病情朝 严重里说。若刘显仁真信了他的话,从此以后不敢再罚刘士衡,那他还不得无法无天了?
这时的刘士衡,还无精打采地靠着席夫人坐着,好像浑身都没了力气似的。他以这副模样示人,就让苏静姗质疑钟太医的话说不出来,只得眼 睁睁地看着刘显仁对着钟太医连连点头,然后恭恭敬敬地请他开了好几张方子,方才同刘士诚一起送他出去了。
席夫人命人抬来一张软塌,让刘士衡躺在上面,然后叫几个婆子把他抬去了她房里。
甄氏同计氏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扶着苏静姗跟在软榻后面走,一面走,一面劝她些一定要放宽心,刘士衡保准没事之类的话。
因软榻有些大,婆子们将它抬进席夫人的卧房需要转方向,因此苏静姗三人在外等了一会儿,待得刘士衡被安置好了,方才进去。她们刚踏进 房门,就听见席夫人在跟刘士衡说话:“七哥儿,以后文章可得用心的写,别又惹得你祖父生气,打你的板子。”
席夫人大概是怕刘士衡说漏了嘴,所以才跟他对词儿的罢,苏静姗听见,忍不住感慨,她为了自己的胎像稳当,还真是用心良苦。
这时,刘士衡嘶哑着喉咙道:“老太太,我再也不敢了,以后一定用心写文章,让祖父满意。”
席夫人扯谎还算是善意,可刘士衡跟着附和,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苏静姗气得直扯袖子。敢情他还以为她甚么都不晓得是不是,要知道,陈家 家伎的事,还是她告诉刘显仁的呢,他居然敢当着她的面就撒谎
苏静姗此时最想做的,就是赶紧回家,然后罚刘士衡跪搓衣板,于是便对席夫人道:“既然士衡没事了,我们就还是回去罢,不然占着老太太 的床,都害得老太太没法休息了。”
席夫人舍不得刘士衡走,便道:“十五姑娘那房空着呢,我叫她们收拾收拾,你们今晚就在这里歇罢。”
苏静姗哪肯留下,这里院子小,而且大家都挤在一处,教训相公是很不方便的,所以还是回香椿胡同去的好。于是便道:“还是不麻烦了,香 椿胡同离这里也不远。”
刘士衡见苏静姗执意要回去,奇怪之余,突然悟出了点甚么,忙把头一按,叫道:“哎呀,我头晕。”
席夫人和甄氏立时慌了,一同扑上前去,关切询问。
苏静姗气得牙根痒,暗道,既然你要演,那就陪你演个够罢,于是装出一副焦急的模样,道:“药,药呢,钟太医开的药呢,煎好了没有,赶 紧叫她们端进来给士衡服下。”说着快步走上前去,使劲儿把刘士衡的人中一掐,留下两道指甲印,然后叫起来:“哎呀,哎呀,士衡都不晓 得疼了呢,那药只怕要服双份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