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斜阳-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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竖耳细听了片刻,李建成放下心来,“估计只是来示威的,没事了。”
话音刚落,忽听旁边的草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颇像有人进了草丛。
两人对望一眼,又警戒起来。
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大,离二人也越来越近,李建成估摸着形势,如果真有人要来暗杀,周围必定不止一个人,欧阳明日腿脚不便,更不能逃走,看来只有拼死一搏了。
想到这里,不禁转头向欧阳明日看去,只见他凝着眉头,指中扣着金线,明明全身都在戒备状态,脸上却是从容一片,丝毫没有惊慌失措的神色,李建成嘴角微笑,心中不禁又对他更加欣赏。
拉过他的手心,悄悄在掌心中写下一字,欧阳明日转头看着他,半晌,终是点了点头。
李建成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纠结,心中轻叹一声:像他这样连杀人都不愿意的人,真将他拉入这权利争夺的阴谋之中,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欧阳明日将手缩进衣袖之中,紧紧地攥紧了拳头,李建成刚刚在手心写的那个字如同烙铁一般,烧的他手心一阵生疼,仿佛要沁进骨子里的疼痛让他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一丝动摇:这双救人的双手真的要开始杀人了么?以后这双沾着鲜血的手还有资格被人叫上一声“赛华佗”么?今天杀了一个,以后恐怕还要杀死更多,真的要踏进这杀人不见鲜血的宫廷争斗么?
李建成见他眉宇之间渐渐染上一层抑郁,终是不忍,轻叹一声,靠在他耳边轻声道:“不愿就……”算了吧!
后面的字还来不及说出,赛华佗的金线已然出手,只听那边轰然一声,须臾,一缕鲜红顺着金线慢慢地蜿蜒下来。
欧阳明日盯着那丝血线竟出了神,待那血水顺着金线快流到他手上时,才仿佛被猛然惊醒,连忙抽回金线。急速后退的金线却将沾染在上面的血水抛洒的四处都是,连欧阳明日的脸上也溅上了一滴。
那一小滴血液早已失了温度,但溅在欧阳明日的脸上却仿佛烙进了心里。
以前并不是没有看见过血液、死人,只是那都与他无关,即使是弄月,那也只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愧疚,从未想过自己会亲手杀人、亲手夺人性命。
李建成看着黯然瞬间袭上他的脸,心中竟有些微的不忍,抬手擦去他脸上的那滴血迹,另一只手不禁去握他的手,这才发现,那只被他写上“杀”字的手掌紧握成拳,仿佛在微微地颤抖。
周围一阵死寂,只有刚才金线袭击的那边草丛传来“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只是声音越来越小,这种人之将死的喘息像是控诉,更加煎熬着欧阳明日,。
李建成侧耳听了一阵,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跳了起来,几步走到刚才有东西倒下的地方,扒开草丛一看,心中竟是如释重负一般叹了口气。
转头见欧阳明日还是一脸木然,眼神中却充满了自暴自弃的黯淡,李建成带着一丝笑意道:“本来还说带着你这么一通疯跑,今天要空手而归了,不想先生倒是为我解了围。”说罢,便将身边的草丛分的更开,好让欧阳明日看清里面的东西。
原来竟是一只熊!
欧阳明日一怔,这才想起刚才马儿似乎正是受了惊吓才让二人躲过一劫,而这熊就是让马受惊的元凶。
心中骤然轻松了许多,欧阳明日暗暗呼了一口气,神色也放松许多。
李建成仔细检查了四周,确定没有人之后,才将欧阳明日抱出草丛,自己也随地坐在他的身边。
“我就猜现在还没人敢在这狩猎会上要我的性命,看来果然只是想向我示威罢了。”李建成体贴的拿出细绢,示意欧阳明日让他擦干金线上的血迹。
欧阳明日接过绢子,十分仔细地擦拭着手中的金线,半晌,淡淡的道:“你知道么?这金线乃是赛华佗的标志。”
李建成一怔,转眼凝视着他。
欧阳明日一边擦着金线一边道:“我因自幼不良于行,被父母抛弃,幸得师傅垂恋,教我自立自强,将他一身的武艺和医术倾囊相授,为了方便我医人和自保,特意去巧手毕如是那为我量身定做了这根金线,这金线如同轮椅一样,都是跟随了我十几年的东西,从不离身。而我也因金线悬脉闻名天下,得名‘赛华佗’,如今,我却要用这专门用来救人的东西来杀人,实在是有辱与它……呵呵!”
李建成听那一声笑,心中一紧,明知怎样安慰也无济于事,只低声道:“不是你的错。”
欧阳明日抬头,微微一笑,“不是我的错,但却错了。”
李建成怔怔地望着他,却无言语。
欧阳明日转头看向天边已然西沉的落日,淡淡一笑道:“罢了,我既已来到大唐,又怎么可能脱身于你们之间的权利争斗?既然已经身陷,又何必妄想清高?今天错杀了一只熊,明日便可能错杀一个人,迟早都是要入阿鼻祖地狱受惩罚的,又在乎什么明日今朝迟一天早一天。”
李建成看着那个笑容,只觉苦涩无限,心中说不清一阵惆怅一阵怜惜一阵恍然。
伸手抓住他的肩,让欧阳明日的视线回到自己身上,李建成坚定地道:“今晚,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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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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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二人回到营地,发现众人都早已归来,只等他们二人。
皇帝看见他们马后拖得巨熊,哈哈一笑道:“朕就说你们久不归来,必然收获颇丰,如今一看,果然不假。建成,你马上还带着欧阳先生,居然能猎得如此庞大之物,可见技艺又有长进啊!”
李建成托着欧阳明日一起下马,将明日安置好后才向皇帝道:“启禀父王,这熊不是建成猎的,乃是先生所得。”
皇帝心中原本不信,但看太子神色,不似托词,惊道:“原来先生也是狩猎好手!”说着瞧了瞧他的双腿,又叹息:“只可惜先生你这双腿……”
明日先前脸色抑郁,此刻已收敛神情,只略略低头,道:“在下早已习惯了,也请陛下不必再挂怀。”
皇帝点点头,道:“不知先生的双腿可有法子医治,如有需要,宫中奇珍异宝、灵丹妙药,先生只管开口,就算宫中没有,朕也可以广昭天下,一定为先生寻来的。”
“多谢陛下关心,在下的双腿是自幼从母体带下来的毛病,幸有挚友舍身助我,才得了几日脚踏实地的日子,只是这腿终是从别人身上换下来,与我的身体还不甚契合,需得药物调理才能阻止它坏死,重获新生。”
皇帝凝眉,“换腿?先生医术果然高明,竟还有这等匪夷所思的法子!好在确实能帮助先生重新站立,只是先生所谓的药物调理,不知需要什么药物?”
欧阳明日微微一笑,“说来亦是缘分,这药物我初来长安便已寻到,如今只待时机成熟便可服用。”
“哦?!”皇帝一脸惊喜,“竟有如此好事!看来我请先生来大唐是来对了,不知此药还需多长时间可用?”
欧阳明日用眼角余光看见李建成也是一脸惊喜的样子,唇角不禁浮起一丝笑意:“长则十年,短则五年,只看明日造化罢了。”
“竟要那么久?!”
“我既然已在这椅上坐了二十几年,又何妨再坐五年?”
皇帝捻须点头道:“也是,那朕就先预祝先生早日康复,健步如飞。”
欧阳明日颔首一笑,“多谢陛下。”
此时天色已然不早,皇帝即刻下旨回宫,一群人便又浩浩荡荡的回了长安城。
李建成策马跟在欧阳明日的马车旁,轻叩了叩窗扉。
欧阳明日单手挑开帘子,含笑望着他,仿佛早知他会敲似的。
李建成看见他笑容的瞬间,竟有一种惊艳的感觉,直把自己的来意差点也忘记了。
欧阳眼中笑意更甚,“太子难道是来发呆的么?”
“你说的可治你腿的药物,可是醉牡丹?”
“不是。”
“啊?”李建成一副不解的样子:难道自己猜错了?
“是醉牡丹的果实。”欧阳明日忍住笑意,道。
“果实?”
“不错,醉牡丹自开花之日算起,到能结出我需要的果实还需五到十年,故而我才要等。”
“难道没有现成的果子?”
“不是没有,只是没有我需要的。”
“原来如此。”李建成点头,又问,“今晚去我府上如何?学生还没有宴请过先生呢。”
“恭敬不如从命。”
……
二人隔着马车言笑晏晏,竟没有注意到紧随在李建成身后几步远的一个青年,看似无心却一直留意着二人的言语。
那青年面目圆润,嘴角略弯,似挂有笑意,眼神却是犀利无比。
眼见着二人亲密交谈,青年的眉毛渐渐拧了起来。
至晚的时候,二人用餐完毕,李建成独自推着欧阳明日,来到皇宫的一角。
夜凉如水,月色朦胧,如纱的月光照亮了眼前的牌匾。
“百姓楼?”欧阳明日疑惑道,怎么从未听说过皇宫内竟有这么一个阁楼?
李建成望着眼前的高楼,道,“这是前朝一位贤明的君主所建。百姓楼,是皇城之中最高的楼宇,站在上面可俯瞰整个城池。”
“百姓楼……”欧阳明日正在沉吟之际,忽听李建成道一声“得罪了”,就已被建成揽在怀中。
李建成施展开轻功,足下轻点楼角,片刻便已到阁楼顶层的小望台。
“此楼甚高,先生行动不便,建成逾越了。”口中说着,李建成便将欧阳明日放到早已准备好的轮椅之中,推着他来到小望台的边缘,俯瞰着眼前的一片景色。
此刻月正中天,皇城内外渐已灯火阑珊,收敛了白日的喧嚣浮躁,沐浴在月光下的长安城如静伏的猛兽,只偶尔有闪烁的灯火,如同闪着星光的眸子,微微一开,便又阖了起来。
“这里能看见城中所有的景色,白日里还能依稀看见百姓们来来往往如同蚂蚁,忙碌着自己的生活。当初建造这阁楼,就是为了让掌权者能时常上此楼登高望远,见百姓之辛苦而知己之重任,莫辜负了这大好江山、百姓万民,故而命名为‘百姓楼’。只可惜前朝多是暴虐无能之徒,难以理解建楼者的苦心,竟让这里渐渐荒废了,也辜负了前人之期望。”
欧阳明日静静地看着身下的皇城,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看这楼下渺渺万民,日益忙碌,只为能养家糊口,得尽天命。每一个人都希望能够幸福美满,却所有的人都不得圆满,世间本无完美之事。”
看了一眼他如玉的侧脸,李建成继续道:“身为帝王,所思所虑所行所为都牵扯着这天下众生,贤者损小利得大利,佞者损大利得小利,必有所得,必有所失,我今如有幸掌控这天下,必做贤者。”
欧阳明日一震,转眼看向李建成,但见他广额俊眉,神色坚毅,一双星眸之中仿佛敛尽了天地之间的所有光华,熠熠生彩,让人心折。
此刻,他的眼前仿佛已经看到这人身穿龙袍、头戴珠冠、俾睨天下、傲视万物的样子。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仿佛天成,仿佛亲见,如此清晰的呈现在他的脑海中。
这一刻,欧阳明日心中清如明镜:这人,便是被自己承认的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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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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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明日凝视他良久,终于轻叹一声,“太子,你想我为你做什么?”
建成听他言语,心中一阵狂喜,竟不顾礼仪的拉住他的手道,“先生心中愿意帮建成,建成已经感激不尽,至于现在,我知先生为难,不如先生先从小事开始,以后,先生就唤我建成吧,如何?”
欧阳明日皱眉,先不说这样的称呼于礼不合,二人相识短短几天,这未必太过亲近了些。
李建成见他神色,连忙又道,“先生不必担心礼数不周,有人在侧,先生便唤我太子,只我二人时,先生就以建成相称,如何?”
欧阳明日见他眼中神色恳切,心中一软,不觉点头。
李建成闻言十分开心,只端了酒来,二人把盏言欢,品酒赏月,倒也十分尽兴。
至夜深人静,欧阳明日业已半酣,李建成看时间不早,便又抱了明日飞身下楼。
大概是心情爽朗的缘故,李建成的脸上浮着一层浅红,眼神晶亮,再加上那明朗的笑意,颇似一个大男孩,比刚才那一身帝王的气势倒让人更愿意亲近。
欧阳明日盯着他的侧脸,心中忍不住叹息一声:若是寻常将相之家,他只怕会比现在快乐吧!
李建成不知欧阳明日心中所想,心中正为今晚两人之间那如诺言一般的交谈感到开怀,手上推着明日的小车,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