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只为这一天-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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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位阶在副处以下(含副处),伺候高官不必来这一手,他们什么没见过,什么没吃过。高官饭局主人办事要利索,有眼力,饭局的品格是高档低调。
如果饭局的主题是友谊地久天长,不设功利期待,那当好主人的难度就更大。难处不在花钱,而在特色,这个特色并不是人们形容沈宏非作品时常说的特别色情,而是要让客人吃出特点。最理想的状况是饭桌上要有一两味稀罕物件,主人又能够把稀罕菜品的来历、流变、妙处娓娓道来,体现主持特别的周到和用心,令宾主尽欢。现在要找到有特色的菜品不容易,不过主人起码要准备一些故事,给俗物加持一点仙气,一块豆腐都能说出花来(不是豆腐花)。好在我们终于有了《天下美食画报》,那里有无尽的资讯供我们抄袭发挥。
同样是友情相聚,但桌上多了几瓶美酒,这样的饭局最好应对。酒宴上酒必须好,菜无须精。酒精浸泡后的味蕾没有辨别力。主人只要备好充足的下酒菜和醒酒汤即可。最好的酒席主人有酒力而无酒心,最坏的酒席主人有酒胆而无酒量。最可笑的酒宴结局是几位步履踉跄的醉汉争着付账最后大打出手。我在首都曾亲眼看见一位北方壮汉因为被拦阻无法买单便掀翻酒桌,吓得我等娇客花容失色花枝乱颤花心顿消花头全无。
生于末世,我们现在最大的遗憾是再也见识不到风雅的饭局。遥想当年前贤的文酒之会,选题限韵,焚香悬钟,才子们一挥而就,高声吟哦,各呈华藻,侑酒的诗妓给拔得头筹的公子喂上一口白斩鸡,那是何等的风光和风情。
拿什么拯救你,我的鸡鸡
不要想歪了,这里的鸡鸡就是鸡,不是比喻,无关假借,没有暗示,不必联想,是我的鸡鸡,也是你的鸡鸡,是我们的鸡鸡,餐桌上菜单里的那只鸡。
圣贤们说,19世纪判断一个族群的文明程度,看它如何对待囚犯;20世纪判断一个族群的文明程度,看它如何对待妇女;到了21世纪,判断一个族群的文明程度,全看它如何对待鸡鸡。鸡所不欲,勿施于鸡,这是21世纪的良知。
让我们像科学家那样,用数字来说明鸡的问题有多严重。囚犯最多占人口比例的1/10;妇女是人类的一半;而在今天,鸡口是人口的两倍,世界上现存人口65亿,鸡口是130亿,目前鸡的平均生命周期是4个月,这就是说,全世界每年累计的鸡口总数达到400亿。上帝站在天堂往下看,满世界都是鸡,地球真的可以改名叫做鸡球,当然不是山东人喜欢的双冬辣鸡球。
但是,这种地球上最普遍的生命形态,正在经历有史以来最惨无人道——更确切地说,惨无鸡道——的虐待。那么多的鸡,都是在商品的名目下存在,现代人已经不会说公鸡或者母鸡,他们只说蛋鸡或者肉鸡。全世界工业化养鸡业的销售额每年高达3800亿美金,与此同时,肉鸡的寿命只有2个月,而鸡的自然寿命应该是7年。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英国妇女Hattie Eliss 2007年出了本新书:《关于鸡的耻辱故事》。Eliss曾经是有点名气的美食评论家,原来的著述比较常规。假如她生活在大中华地区,以中文写作,我猜她会爱上蔡澜,并设法把自己嫁到蔡家。可惜她不是中国人,没那份福气。所以现在她只能一面和更年期综合征搏斗,一面把自己变成保护家畜权利积极分子。
她的新书主要针对工业化的肉鸡和蛋鸡养殖。她觉得人鸡关系上,人类正在犯下了巨大的错误。在现代人的眼中,鸡仅仅是最好的动物蛋白和可口美味的结合,是可以利用工业化的生产技术大规模降低成本提高产出的商品,而不再是一种生命。人对鸡的兴趣,只在于让它成长更迅速,价格更便宜,营养更丰富。人类大量养鸡,就是看中鸡是所有家禽里最价廉物美的“贱肉”(cheap meat)。
Eliss特别诟病工业化的养鸡场。成千上万只鸡终日拥挤在昏暗的鸡棚内,鸡均面积的逼仄程度,差不多等于把姚明放进一只可乐罐头。鸡最基本的活动,比如展翅、做巢、啄食等等受到全面抑制,鸡的心理严重变态,互相啄斗甚至残杀。这些变态的鸡在6周内就能达到食用标准,宰杀后制成冰冻食用肉鸡,送往世界各地。美国每天要杀掉2400万只肉鸡。根据王朔先生提倡“众生平等”的菩萨心肠,我们可以谴责人类对鸡的残忍,早就超过了秦始皇对儒生、希特勒对犹太人、“四人帮”对知识分子的迫害。顺便说一句,纳粹的领导人希姆莱从政之前就是养鸡场的场长。
Eliss不是素食主义者,她并不反对吃鸡,她竭力反对鸡的工业化养殖。她希望减少人类对鸡的消费,恢复鸡的散养,让鸡长得慢一点,宰杀之前保障基本的生存福利,有一个幸福完满的一生,恢复“原鸡”(jungle fowl)的尊严和快乐。她的口号是“快乐的鸡”(happy chickens),“慢慢长大的鸡”(slow chickens)。
不过Eliss的“鸡鸡乌托邦”并不被很多人看好。美国的一位书评人写了万字长文,对Eliss琼瑶式的伤感根本不屑一顾。美国人说,现代化的当下,本来就是一个“人神同体的时代”(anthropomorphic age),人等于神,人畜有别,人高于畜。不但人畜有别,而且畜鸡有别。人类的蛋白质供应,只能靠工业化的养鸡业完成。目前地球土地的1/3已经用来种植家畜饲料,养鸡业的饲料利用率最高,2公斤饲料就能产出1公斤鸡肉。一旦大幅度地减少肉鸡的数量,人类将面临严重营养不良的危险,没有任何家畜能够取代肉鸡和蛋鸡。牛不行,羊不行,猪也不行,没有那么多土地供应这些家畜的饲料。唯一的替代,就是人吃人,养一批“肉人”作为人类的牺牲。这行得通吗?
美国人的冰冷理性真让人吃不消。试想有一天母鸡的胸肉从食谱中删掉,而女性美丽的胸脯走出孙甘露的抒情小说,进入沈宏非的赏味系列,这真的比吃鸡还可怕。鸡鸡,好自为之吧,大爷救不了你。
动物凶猛
一篇散文忧伤地写道:“1987年6月6日,最后一只黑海雀死去后,这种南美洲特有的雀科鸣鸟就此灭绝——在地球上永远永远地消失了。”
科学家说,全世界每天有75个物种灭绝,每小时有3个物种灭绝。
你准备赴一次浪漫约会,把各种工具和迷药放妥,默念三遍调情格言,最后你抹了一点男用香水,动物腺香型——有一点骚气可以表达明确的交配企图,你做这些准备差不多花了20分钟,就在这一刻,一只动物死去——它是最后一只,又一物种就此灭绝,这只动物有可能和提供香水原料的香獐或海狸同科。
你是一个居家男人,周末看了一场足球,比分是2∶0,你支持的球队赢了,你这两小时过得非常舒心,这期间,大自然的比分是6∶0,六个物种“在地球上永远永远地消失了”。
物种灭绝是生命进程的一部分,符合大多数科学家认定的自然界进化规律。但现在发生的生物灾难性的物种灭绝,完全是智人(人类的动物学名)活动的结果。自然资源保护学者声称,由于人类活动的强烈干扰,近代物种的丧失速度比自然灭绝速度快1000倍,比物种形成速度快100万倍。有人预言,今后50年里,现有物种会有将近一半消亡,大象、猩猩、大熊猫、犀牛、海豚、金刚鹦鹉、青蛙都会不复存在。
全世界现在也只是悲悯动物的物种生存,而对动物的生命,尤其是驯养动物、食用动物的生和死,根本无人关心。1997年,香港为对付禽流感,宰杀130万只食用鸡,据说这些智商在10以下的食用鸡居然也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四散逃亡。1997是鸡类血光冲天尸横遍野的灾年,那130万具鸡尸埋在香港的地下,那里的戾气该有多重。
复述这些尽人皆知的事实并不想呼唤人类体恤万物的道德心——只要看看人对人的残忍,你就知道那些道德心多么可笑和不可靠;更不想呼吁大家戒杀茹素——我今天的食单上就有牛排和鸡汤。我想说的是:动物会报复,它们的报复会无比凶猛。
动物在智人面前已经输得一败涂地,它们的智力不值一提,人自从有了火器,它们的体力也不堪一击。它们靠什么报复?
1918年2月,第一次世界大战已经到了最后阶段。中立国西班牙的港口城市圣塞巴斯蒂安正值旅游旺季,游人如织,一场瘟疫却突然来临。患者三天高烧,头痛,肌肉酸痛,而且传染的高危人群竟是青壮年,老人和孩子往往幸免。西班牙政府开始想瞒报病况,生怕耽误方兴未艾的旅游生意,但两个月后,全国有800万人染病,连国王都未能幸免,一些政府部门也不得不关闭。疾病在意大利、法国、德国大面积传播。这场世纪劫难被命名为“西班牙流感”。
其实瘟疫并非源于西班牙,只因为它当时没有参战,没有设立战时新闻检查制度,第一个报道大流感得名。有意思的是,有两份研究报告提出西班牙流感的第一个病例发生在中国,一说1917年发生在西藏,一说1918年2月发生在广州!
1918年夏天,疫情似乎突然消失,大家松了一口气。但到了8月下旬,它卷土重来,而且这一次猛烈地吞噬人类,死亡人数急剧上升,全世界均被波及,9月10月,恐怖笼罩全球。一直到11月,疫情才缓慢消退。第三波疫情发生在1919年2、3、4月,最终走出了一条W曲线。全世界病人数超过5亿,死亡人数最低估计为2100万,最高估计达到1亿。而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死亡人数为800万到950万,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死亡人数为5500万到6000万。
美国是当时唯一有较为准确的统计数字的国家,纽约一地就有33000人死亡,全国死亡人数约50万。根据美国年鉴统计,1917年的全国平均寿命是51岁,1919年的平均寿命也是51岁,1918年的平均寿命是39岁。
最可怕的是,直到90年后的今天,没有人知道这场人类历史上最大瘟疫的病因,没有人知道致命的流感病毒从何而来。但几乎所有的科学家都把目光投向动物,尤其把目光集中在家畜身上。
几乎在西班牙流感爆发的同时,西方爆发了猪流感,谁也说不清楚是人的流感传染给猪,还是猪的流感传染到人。更多的科学家相信禽流感是真正的杀手,病毒的传播路线是:禽鸟将流感病毒传给鸭子,鸭子将病毒传给鸡,鸡将病毒传给人。动物找到了最低级的生命形式——病毒,把自己变成了生物炸弹,向人类复仇。1998年,美国《时代》杂志谈及香港的禽流感时危言耸听地说,西班牙流感一类的瘟疫如果再度爆发,人类的死亡数字将是1918年的3倍——6000万。
现在我走过菜场,恍惚间会觉得铁笼子里目光炯炯的公鸡长得特别像拉登。动物恐怖主义大概也不能毁灭人类,但它能杀死无数个人。
多保重吧,我亲爱的兄弟姐妹。
饮食也疯狂
中国老话里的五大恶行:吃、喝、嫖、赌、抽,以邪恶程度论,或以刺激程度论,吃不如喝,喝不如嫖,嫖不如赌,赌不如抽。比较而言,吃似乎最沉闷,缺乏邪性,绝对谈不上疯狂。
不过现在没有什么事可以说的准。华尔街那些规行矩步的白脸金融分析家都能把世界带进万丈深渊,还有多少事靠得住?美国一家专事搜查各行各业丑闻的网站最近向餐饮业发难,发现了多家相当疯狂的餐馆。
其中一家和中国还有些关系。那家餐馆的名字叫“锅里壮”,开业已愈半个世纪。餐馆的老板姓郭,中医世家,1956年在美国亚特兰大的唐人街开设了这家鞭菜馆,专门供应马、牛、狗、猪等各类动物的鞭菜火锅。来到唐人街的锅里壮,顾客可以点用一副或几副鞭菜。一副鞭菜就是一鞭配两丸。生客常常老老实实地以原鞭配原丸,比如以牛鞭配牛丸,狗鞭配狗丸。熟客吃开了就会花样翻新,配出很多新意思。他们会拿羊鞭配上猪丸,狗鞭左边配一只鸡丸,右边配一只马卵。目前最有创意的配法,是以一具长长的马鞭,配两只小小的鸡丸。顾客自配自用,自赏自玩,多少能够体会天神随性造物的乐趣。
锅里壮前两年已经开到了北京。它是中国当下唯一一家限制级餐厅,不准十五岁以下的儿童进入。它在北京推出十全顶级汤锅,另有五大名菜:花鞭宝顶锅,蛇鞭锅里壮,种马逃鹿锅,鹿鞭老龟锅,鞭宝肾回春。金融危机似乎对锅里壮的生意没有任何影响,今冬它力荐9998元一桌的壮席和16800元一桌的鞭宴。
网络上最近流传一则脑筋急转弯,建议郭老板可以买下作为锅里壮的标语:为什么公马跑得比母马快——因为快马要加鞭。
鞭菜以药用价值为号召,尽管可疑,却也不无道理。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