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刀断水作者:琉璃印-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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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风站那儿只是笑。黑发白雪,笑得宫灯下的腊梅黯然失色。司嘉不由有些失神。而后突然一甩袖子,扭头就走。
不知怎么的,一与他在一起,便忍不住回忆起儿时的种种,甚至连相处模式都不由地向彼时靠拢。一面觉得自己十分幼稚,一面又总是丧失理智。
于是司嘉自己别扭起来。他越是如此,在蔚风眼里就越是可爱,也就常常逗他。遂成了一个死循环……
“皇上莫不是被微臣的俊美迷着了?”蔚风快步跟上,凑到少年皇帝耳边轻道。微热的气息撞在冰凉的脸颊上,染出一片红晕。
“胡说!从小看腻的包子脸有何美可言!朕大好河山要怎样的美艳女子没有!”某人在前边气呼呼地走,却没注意到蔚风脸上堪比白雪的落寞。
过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自己说得太离谱,司嘉停下脚步,不声不响地等着身后的人。两人各怀心事,一路再没有说话。
“今日时间仓促,未来得及为你收拾房间,今晚就跟我一起睡罢。”
“……”蔚风也不知是惊的还是喜的,整个人都呆在原地,没有回话。
“别再跟我唠叨什么君臣之道!”司嘉胡乱把外衣脱了,一把将蔚风推到床上,自己则在另一侧躺下。
蔚风半躺在龙船上半晌才回过神来,转头看那人已经睡着了。
大概是醉了吧……
见他没有要醒的意思,蔚风在他脸颊轻轻印下一吻,便整了衣衫,走出门去。
睡梦中的少年皇帝看似不满地翻了个身,嘴角却升起一抹笑。
“?”清晨醒来的司嘉盯着身畔的睡颜,觉得安心又奇怪。依蔚风的性子,不会主动与他同睡才是啊……?
就这么看了半晌,直到蔚风微蹙着眉醒来——“皇上,昨晚睡得可好?”
“好是好,只是……”
“是皇上昨夜邀臣同睡,还将臣推倒在龙床上的。”蔚风好像能看透少年皇帝心里所想,一副又苦恼又无奈的表情。
“怎、怎可能!”司嘉猛地坐起来,叫了宫女进来伺候洗漱。下床还不忘踹蔚风一脚。
蔚风笑得更灿烂了。
窗外阳光正美,银装素裹。
春节可缺不了传统节目焰火爆竹。司嘉一直都不主张过分的君贵民轻,也从未将民间的玩物贬低。皇家的确地位应高些,但是好玩的好吃的,绝对来者不拒。
不过今年,离王一家的假也休得差不多了。在他们回离国之前,好心情的司嘉提议来个“微服私访”——到民间感受一下春节的气氛。
于是大年初一一大早,一群人浩浩荡荡地便往城东去了。城东算是都城内的繁华地段,集市商贩种类也多,适合皇家贵族这类“图新鲜”人士。
地上的积雪还未化尽,集市上却是热闹有加。吆喝的有,酒香不怕巷子深的有,耍个手艺吸引眼球的也有。
糖人儿栩栩如生,金黄半透明的糖浆在阳光下分外诱人。小公主没见过北国这些玩意儿,伸着小手什么都想要。那边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年糕,眼前冒着热气的烧饼摊,统统年味儿十足。
路旁的大宅子前,都挂着红彤彤的灯笼,时不时还能见到穿着新衣裳的小孩在门前玩爆竹。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皇帝见百姓过得如此富足,不用说,心情自然大好。
正当一行人有说有笑,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派了下人去看,回来说是一个乞丐缠着路人不让走,大家围观的围观骂的骂,才喧哗起来。
司嘉立即让人拿了碎银子给那乞丐。待人群散去,才看见所谓的“乞丐”是个相貌清秀的女子,不过二十一二的年纪。那女子抬起泪痕斑驳的脸谢了司嘉,突然表情震惊地盯着蔚风,嘴里断断续续的小声嚅嗫着:“三……三皇……子……”
大家正莫名其妙,蔚风却叹了口气道:“可怜如此清秀的女子竟是神智失常。”
司嘉点点头。“天冷,任她在此地不管,她怕是难以度日。”于是差人将她先带到宫外一处皇家宅院,叫了太医过去替她诊治。
民间究竟有多少这样无法自理生活的百姓?毕竟方才逛的是都城中最最富庶的地段,也许在都城的角落里,有人正在被冻死饿死。
此番出行,更坚定了司嘉为民利民的决心。
自幼,父皇和太子太傅都教导他,民生乃国之根本。做皇帝,也要在其位谋其职,不能贪图享乐,罔顾百姓疾苦。只有百姓都平安喜乐,皇室的生活才有可能稳固。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司嘉一直没有注意到蔚风不自然的表情,就连最后蔚风打听那处宅院的所在地,他也不曾在意。
天色已近正午,下人们怀抱各种小公主要的零食和烟花爆竹,又浩浩荡荡回宫去了。蔚风说城中还有一故人得去相会,便分了道,往城北去了。
离开了闹市,城中依然有些冷清。大部分人家还是惯于在宅中享天伦,庆团圆。且天气寒冷又是午饭时间,鲜少有人出来走动。
蔚风骑着方才与下人借的马疾驰在无人的街道上。马蹄击打地面,甚至从围墙传来回声。“哒哒,哒哒”,像极了十五年前那个雪夜,好似一把尖刀在心上一下一下地划。
“你们都下去罢。”蔚风挥手让下人都出去,便将门关上。
“素娥。”
眼前的女子正要说什么,蔚风在嘴边摆了个噤声的手势,“我是戍边大将军……方……蔚风,可不是你口中喊的那位。切记。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向下人开口,少出去走动便可保你平安。”
“……谢将军。救命之恩,素娥谨记。”
蔚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便回宫去了。
晚膳前,蔚风提议,像民间习俗那样,大家一同包饺子吃。他在边塞时与百姓学过不少花样,此番正好可以教大家,也图个有趣新意。
最开心的要数小公主了,弄得一手面粉,又挠挠脸,顷刻就成了大花猫。可她毫不在意,继续捏着她手里的饺子皮,居然也包得像模像样。专注的神情逗得大家开怀大笑。
长公主虽未曾下厨,但女红一流的巧手包出的饺子也差不到哪里去。离王和司嘉两个当皇帝的杰作却被小公主指着嘲笑。
最后不管好赖,都让御膳房下锅蒸了。团团圆圆,寓意到了便是。
离王一家明日启程,晚膳喝了点小酒,早早散了。
“你何时回边塞去?”春节已过去几日,司嘉批着奏折,突然抬头问。
“也就这几日吧。马儿都养肥了,再不让它跑跑可就要跑不动了。”蔚风笑笑,放下手中作画的笔。那一脸淡然,好似身在何处都与他无关。
司嘉心里没来由的低落涌上来,轻轻“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期望他回来都城,期望他有那么一点点不舍,期望他解释一下为何不愿回来又突然出现……通通都模糊地咽回腹中,有些苦。
“今晚一起喝几杯吧。”
沉默蔓延了好久,蔚风的声音突兀地响在空中,然后又跌下去。
太阳渐渐偏西,用过晚膳,两人就在内厅默默坐着,好像有许多话要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再不是儿时亲密无间的玩伴,计划走上正轨也没了昔日豪情汹涌,浅浅的离愁击碎了谈笑的欲望,好似多说几句,时间都会溜得更快。
好想挽留。
可是不能。
因为身份,因为计划,更因为……找不到理由。
也忘了是谁去拿了酒来,让伺候的都退下了,只点了烛火,就在这摇摇曳曳的光亮里,你一杯我一杯地对饮。许久——
“皇上可有喜欢的人了?”
“那蔚风你呢?”
“有啊……只是……”说到这,蔚风笑了,摇摇头。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纵使喝到酩酊大醉,也是要死死记住的。
“皇上,您该就寝了。”
司嘉没答话,只继续一杯一杯往嘴里倒。
夜风吹熄了烛火,杯盏未停。
“皇上,保重龙……”
“闭嘴!朕爱喝,轮得到你来管?!”
“……。臣知罪。”
一坛酒又见了底。窗外明月挂上树梢,镀得屋内处处银白。
“朕……真的,在你不在的日子里,对你,很是思念。”
“思念”二字如同滚烫的水,浇了蔚风一身。好似千万只蚂蚁在肌肤下蠕动,却又有抗拒不了的暖意。
“改日陪朕骑马打猎可好?骑射许久未练,也不知生疏了没……”
明知他是醉了,只伏在案上信口说话,蔚风还是静静听着……其实他又何尝不想留下?他比谁都希望今夜永恒。但是男子汉大丈夫,大业为先国为重,儿女情长好比身上旧伤,即便痛,即便想起,也只能赞搁。
也是醉了,司嘉才会吐出真心所想。于蔚风,这真的够了。他要的真的很少,少到几句话就可以满足。
明日阳光再度普照大地之时,一切又要恢复原样。他依然是九五之尊,而他,继续当他的大将军。哪日班师回朝,或许早已物是人非。
相处的点滴,如那一方锦盒,字迹会模糊,里面的信会变旧,却随着时间的流逝,历久弥新。
四更已过,蔚风将醉得不省人事的少年皇帝打横抱起往内间走去——这身子骨,好像也没比儿时重上多少。对待贵重物品般将他轻放在龙床上,替他除去外衣,自己也躺到一旁。
“就让臣……行个告别礼罢。”俯身在唇上轻轻一吻,“这样,纵使此生再不能相见,也不那么遗憾了。”
三。变起
于是日子又恢复如常。早起上朝,与新臣磨合,退朝后也常有臣子相邀共饮,一片和乐。开春更是风调雨顺,闻民间播种已有条不紊地开始,街上的乞丐也减了半数,实属令人欣慰之事。
春分已过,整个大燕又将迎来另一件举国出动的大事——选秀。尽管司嘉一再推辞,登基不过两年应安国利民为先等等……臣子们皆是众口一词:国不能一日无母,恳请皇上尽早封后。
不消说,这件事儿弄得司嘉十分焦躁。
先不论什么安邦兴国,民生大计,就论私情,自己天生就对女色……毫无兴致啊。这选妃立后,实在是有些赶鸭子上架的意味。
就是如此烦闷不堪的时候,蔚风还回信道:“皇上也顺便给臣选几个吧!”明知是玩笑,司嘉还是咬牙切齿地把信叠起来,抓在手中几乎扔出去,最后却还是妥妥的放进锦盒。
若是从不临幸选进宫内的女子,似乎容易招人话柄,也对不住这些良家女子。而若是临幸……似乎总有哪里不对。也不是说不能,就是有一根藏在暗处的丝线,扯着别扭。
若是选几个男宠回来总该欢心了罢?可似乎也不是这么回事。
司嘉胡乱把案上的奏折一推——那一摞请奏的全是选秀之事。肖公公被奏折落地的声音惊了进来,哭笑不得——一遇到情爱之事,少年皇帝就彻底只是个少年,再见不到九五之尊的从容气魄。
是否也该就此为皇上寻一位帝师呢?肖公公一边将门掩上一边思索着。此事要与长公主从长计议。
而司嘉还在为选妃之事头疼不已。朝廷内外,自己的兄长在各地安分地当着诸侯王,唯一的皇姐远嫁离国。童年玩伴是戍边将军远离都城还不正经说话。本以为新臣至少会有一个站在自己这边,却没想到连老丞相都笑而不语……
孤立无援的感觉……真是不好受。
胡乱想着,司嘉自己都觉得好笑。多大点事?大臣们再怎么逼迫也管不到皇帝的房中事啊!
皇帝的心情突然就好起来,提了剑往后花园去了。
“皇上有旨,如今国库虚空,不宜铺张,遂选妃之事,暂且按下不表。”众臣都应了,自知这“暂且”是个什么含义。
称病而久未上朝的方大将军出现在朝堂之上,众人表情各异。司嘉依旧是点了头,敛了眉眼一切照旧。
心里却明白,这个老狐狸敢来上朝,定是又有了底气。至于他消失的那段日子做过些什么,可就不得而知。暗探并没有带回什么有用的情报,妄自揣测也是无用。敌不动,我不动,是为上策。
而大将军从头到尾也一言未发,仿佛他从未离开过朝堂,或者,是一种无形的示威。
退朝后,司嘉即刻写了一封信,差下人八百里加急送往边塞。
“……,如此明目张胆,必定是掌中握着能够要挟你我之物。他已失了兵权……那便只剩下私通外敌,意图谋反罢。”
蔚风抚平信纸,笑笑。关于那老狐狸被逼急了慌不择路,与外敌私通之事,他早已收到线报。但是,那老狐狸怕是不会冲着朝中的皇帝去谋反,而是……
那也罢了。反正一开始,不就做了这样的打算么。
“皇上放心,臣定当竭力,护我大燕。”提笔泼墨,丹心可鉴。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