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子-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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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王爷给花伶布置的房间并不是特别华丽的那种，很清新，新木质家具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散开来，淡淡的，很好闻。在下人的带领下，花伶参观了屋子一圈，各类装饰几乎都是按照他的爱好来的。在梳妆台前，各种唱戏需要的化妆品静静地放著，还有一顶水钻头面，上面镶嵌著一颗颗与以往看到的假宝石颜色有些微不同的宝石。这个……不是他以前唱戏时戴的那个，应该是黎王爷买给他的，那些宝石，看色泽，也应是一等一的真货色。
而这些都不是吸引他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挂在衣架上的那套师父亲手交给他的戏服！
那套戏服被仔细的整理过，规规矩矩的挂在衣架上。这件戏服，他的师父也只穿过一两次，完全看不出陈旧的样子，很新，却让花伶再次想到了师父的容貌，各种不舍统统涌上心头。
“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下人躬身退出。
花伶坐上梳妆台前的椅子，侧身望著戏服。他是个不孝的徒儿，跟著师父学了这麽多年的唱戏，却不能报答师父的养育之恩，更是沦落为他人的娈宠，而且他知道，娈宠的地位几乎是和戏子一样的低下。
可是，师父，他不後悔。黎王爷是个好人，一定会对他好的。有黎王爷的支持，他的唱戏生涯一定会节节高攀的，到时候，就让徒儿来报答师父吧！
暗暗下定决心，花伶已经在心里计划好自己和师父的未来了，心里的伤心也去了一半。
年少无知的他，又怎会知道现实的残酷？
又静坐了一会儿，抬头望向窗外时，才惊觉天已经黑了下来，而烛台也不知道什麽时候被谁点燃。
看看天色，差不多是戌时。平时的他，这个时候肯定是在练戏，所以现在他一点也不觉得困，反倒是很想出去练练，毕竟唱戏这东西，还是经常练著的好。
从放在床上的包袱里拿出一套戏服穿上，把披散著的青丝简单挽上，又对著铜镜自己上了点妆，花伶提著裙摆走到屋子中央。
摆好姿势後，花伶清了清嗓子。接著，婉转的曲调唱了出来，而他的身躯也随之做出各种好看的动作，看似柔弱无骨的手臂与身体，却恰恰摆出了最好看的动作，那种神韵，怕是也没几个戏子能够达到。
清脆好听的嗓音在寂静的黑夜中更显得空灵，不经意就飘到了离花伶住处不远的王爷的书房。朦朦胧胧的唱腔让黎陌尘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今天新引进门的男宠是个戏子。虽然这唱戏声有点影响他的工作，不过，唱得也确实不错，就当是适度的放松下了。
戏子 5
一曲终後，花伶停了下来，揉揉脚裸，那里有点微痛，刚才跳著的时候，好像扭到了。褪下戏服，只著一件里衣，挽起裤腿，花伶仔细一看，脚裸处果然红肿一片。可能是当时唱戏太投入了，所以扭到了也没在意， 又继续跳著，然後就导致红肿加重。
不过这种程度的扭伤对花伶来说确实是可以忽略的。以前跟著师父练戏的时候，就时常扭到脚，次数多了，也就觉得没什麽了，反正过段时间自己就会好。
既然脚疼的话，就早点睡觉吧。他可不是那种即使受伤，还坚持练戏的人，脚恢复不好的话，反倒会影响以後的唱戏。
拿起放在角落里的水桶，花伶独自到屋子前面的一口井那里打水。冰凉的水打起来，虽然是春季，天气开始暖和，但水的温度还是冷得让人受不了。
刚唱完戏，身体还有点微微发热，不过这种天气洗冷水的话，还是有些不妥。思来想去，花伶决定还是把水拿去小厨房热一热再用。
装满水的水桶挺重的，花伶虽是男人，但从小就是唱戏的，力气并不大，这麽一大桶，他拎了半天才勉强拎起来。一瘸一拐地把水桶拎到厨房，然後又把水倒了一大半进锅里後，才放松下来。
等水烧开後，再次把热水倒进还剩一小半冷水的水桶里，弄成了温水。拎起来後，又艰难的往房间提。
天太黑了，所以花伶走的时候，一直专注於脚下的路。忽然，一只大手伸了过来，提走了水桶。
“啊。”猛的抬头，却发现前面的路已经被一个英挺的身躯挡住了。“黎……王爷。”
“怎麽不叫下人来打水？”黎陌尘微皱著眉头，手中的那桶水还是有些分量的，不难想象花伶那样的小身板拎起来有多困难。
“下人？”花伶歪著脑袋，疑惑道。
“今天带你去房间的人就是我给你的下人，有什麽事找他做就行。”黎王爷对花伶不知道有下人这回事非常的不满。下人的那点心思，他或多或少也知道一点，无非花伶是个地位低下的戏子，不值得他来伺候。但不管怎麽说，花伶也是他的新男宠，即使他以後不宠了，一个小小的下人也没资格摆谱。黎王爷暗暗在心里决定明天教训一下那个下人。
“哦。”
花伶嘴上答应著，伸手去拿黎王爷提著的水桶，毕竟让王爷帮忙拿东西，怎麽也不太好。谁知伸过去的手却被黎王爷另一只空著的手一把抓住。
不容花伶抽手，黎王爷拽著他就大步走向房间。
“王，王爷？”花伶整个人都呆了，以为是自己什麽话惹黎王爷不高兴，心里忐忑，小心翼翼的跟在後面，不住偷瞄著黎王爷的脸色。
进了房间後，黎王爷把水桶放下，又把一般的水倒进脸盆里。转头准备叫花伶过来洗脸，却发现花伶站在他身後，低头不安的玩弄著手指。
“怎麽了？过来洗脸。”
“啊！”花伶抬起头来，发现黎王爷已经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堂堂一个王爷，竟然亲自帮他做这些事情……浓浓的愧疚和感动顿时涌上心头。
在戏院里，除了师父，花伶就再没有一个亲近的人了。而现在又出现另一个人对他同样的好，他真的不知道该用什麽表情来面对。
戏子 6
黎王爷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一把将他拉到面前，摸摸他的头，柔声道：“快来洗吧，水凉了就不好了。”
“恩！”花伶用劲点了点头。
他快步坐到床边，洗了脸，然後挽起裤脚，把形状好看的白皙脚丫泡进了温水中。花伶露出满足的微笑，那样纯洁的笑容，倒是让坐在他旁边的黎陌尘微怔了一下。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黎陌尘急忙将视线移开，不想竟撇到花伶右脚脚关节处红肿一片的地方。
“你的脚怎麽了？”
顺著黎王爷的目光往下看，花伶才恍然道：“练戏的时候扭到了。”
黎陌尘微皱眉，也没有再说什麽，等花伶洗完脚，刚把脚擦干，准备去倒水的时候，他却忽然捉住他的右脚，抬起，放在自己的腿上。
“王爷？”花伶惊讶道。
黎陌尘紧抿著嘴唇，神情是花伶第一次见到的严肃表情。他从怀中掏出一小瓶药膏，倒出一点在手心，然後抹匀称，轻轻覆盖到花伶红肿的地方，温柔地揉起来。
冰凉的药膏敷在红肿的脚裸处，凉丝丝的，却很舒服，钝痛的感觉顿时消失了很多。
花伶低声道：“谢谢。”
黎陌尘轻笑道：“这有什麽可谢的，都是一家人。”
这个“一家人”直接让花伶的脸“哄”的红了起来。王爷说他和他是一家人……
这麽多年来，除了师父，就再没有可称之为“家人”的人了，而现在，黎王爷愿意和他成为一家人。花伶伸手轻抚心脏的位置，那里，暖暖的。
替花伶揉完脚，又帮他把水倒掉，之後亲眼看著花伶躺倒床上，闭上眼睛，才吹熄蜡烛，轻声走出花伶的房间。
次日，花伶刚睁开眼睛，就见床边立著一人，见他醒来，立即道：“公子，您醒了？”
“唔……你是？”
“小人是王爷分配给您的奴仆，叫黎胥。”
“哦。”
花伶不知道黎王爷为什麽药分配给他奴仆，在他看来，日常生活这些，都是可以自己亲自做完的，根本就不需要奴仆。但是这是黎王爷给他的人，他自然也不会说“我这里没有什麽需要伺候的”这类话。
花伶坐起来，伸手拿过放在一旁的衣物，正准备穿上，却被黎胥捉住了。
“公子，让小人来吧。”
“这不好吧，衣服我自己也可以穿的。”花伶为难道。
黎胥眼中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轻蔑，很快又恭声道：“这万万不可，王爷吩咐了小人要好生照顾公子的，还是让小人来吧。”
听是黎王爷的吩咐，花伶才悠悠道：“好吧。”
他起身，抬起双臂背对著黎胥，方便让他给自己穿衣。
毕竟是在黎王府干了好几年的奴仆，不消片刻，衣服就端端正正地穿在了花伶身上。
又就著黎胥端来的温水洗了脸，花伶才在黎胥的劝说下，坐在桌子旁，等著他把早点端上来。
等了一会儿，进来的却不止黎胥，还有黎陌尘黎王爷。
“王爷，你怎麽来了？”花伶先是微愕，然後赶紧起身，让黎王爷坐上首。
“怎麽，我不能来？”
花伶一听，急忙摆手：“没有没有！”他的脸涨得通红，生怕黎王爷就这样误会了。
“没有就好。”黎陌尘的语气略带笑意。这个小戏子倒是可爱的紧，被这样三言两语的逗一下，就脸红得像红番茄了，倒不失为一个好乐子。
戏子 7
简单的吃了些早点，花伶就表示吃不下了。但是在黎陌尘的哄骗下，就又吃了点东西，最後花伶摸著微鼓的肚皮，摆手说真的吃不下了，才放过他，让黎胥把早点撤下。
“你就吃这点东西，怪不得这麽瘦。”黎陌尘搂过花伶，只觉得那骨头搁人的很。
花伶满脸通红，又不敢推开黎王爷，只好任由他抱著，道：“我是戏子，自然不能吃太多东西，否则就胖得唱不了戏了。”
“今後你就跟著我了，也不需要在那麽多人面前唱戏，我会是你唯一的观众，又怎麽会怕你胖得唱不了呢？”
“恩。”花伶低著头。黎王爷这句亲密的话，让他害羞死了。
“对了，你今天算是正式住在王府的第一天，我陪你到处去转转吧。”
“诶，可是王爷你的事务……”
“放心吧，那些都不是什麽重要的事，陪了你之後再去处理也行。”
“恩。”
待黎胥把吃剩的早点收拾下去後，黎陌尘拉起花伶的手，让他随著他出门，向王府的深处走去。
时节正是春季，除了开始冒出嫩芽的绿树，各色鲜花也争相绽放，光是桃花，就有三四种颜色，风一吹，各种颜色的花瓣就在花园中飘散起来，然後慢慢飘然落地，这景色，煞是好看。
花伶的眼睛已经完全被眼前的美景吸引了，他还从来没看到过这麽好看的景象。他第一次发现，除了唱戏外，还有其它能够吸引住他眼球的事物。
伸出手，接住一片正往下飘的落花，花伶的脸上满是喜色。桃红色的落花静静地躺在手心，他甚至不敢去动一下，这种融入春色的感觉，他是第一次体会到。
“好漂亮。”
“喜欢就让黎胥给你折几支回房插著吧。”
花伶摇摇头：“不用了，这麽美的花，折了可惜了。”
“想不到你也是个懂得怜惜花卉的人呢。”说著，黎陌尘揉了揉花伶的头发。
“……”花伶面上一红，不知该如何接口，只得闭口不言。
一边欣赏著风景，一边往更深处走。
忽然，前面被花草树木遮挡住的地方豁然开朗，一大片清清池塘映入眼帘，池塘中央与四周还伫立著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假山。
而在池塘的边上，还侧坐著一位青衣男子，他手中的帕子里包裹著一些米饭，而这位男子正把这些米饭一点一点撒入池塘中，喂池中的鱼儿吃。
男子似是感觉到有人靠近，侧头一看，竟是黎王爷。
“王爷安好。”男子站起身体，微微鞠躬。
花伶愣愣地看著眼前的男子。他从不知道，还有人竟比师父更好看！男子宽大的青衣穿在身上，却不掩他的儒雅气息，而面容更是难得的清秀耐看。这人，是黎王爷的客人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