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照青苔上(bl)-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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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云本想打趣他几句,看他那样子,又把话收回肚子里。
申奈大步走进,衣袂带风,手却一刻也不离挂在腰间的长剑剑柄,寂青苔侧过脸,看到他的袖口湿了一块,因身着黑衣,看不出是水还是血。
亭锦忆低声问道:“如何?”
“丢了。”申奈沉吟片刻,继续道:“那人并未使全力,招招留情,不像是杀手。”
“那个乞丐?”寂青苔隐隐猜到他们说什么,微垂了眼睑,长睫轻颤,“他并无恶意,为何要打草惊蛇?”
其实那人从他们离开元城便开始跟随,或扮作商贩,或扮作酒徒,却从未出手,也许是时机不到,也许他的目的也不在此。
他在巷子里和亭锦忆说的,那乞丐是到了青州以后才开始跟随的话。除了不想解释太多以外,也存了私心。
那人的行为让他觉得不像杀手,倒像是隐卫。一个杀手,是不可能长途跋涉跟随一群人,错失无数良机而没有动作的。
他觉得,那人是友非敌。
亭锦忆挑眉,“我并未想伤他性命,只是想擒了来问个清楚。”
“亭公子真会给自己找麻烦。”寂青苔淡嘲一句,起身出门。
只要守株待兔,那人迟早有一日会现身,何必急于一时。
有时候,亭锦忆的自信,让寂青苔心下不安。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清华县?”少云对着手指,感觉到空气沉闷,直到寂青苔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才弱弱开口问道。
这两人的只要一对话,就是一场战争,寂青苔的冷嘲,看似漫不经心,却可以轻易激怒亭锦忆,后者隐而不发,更让人觉得恐怖。
“明日。”
亭锦忆吐出两字,拂袖上楼。
申奈紧跟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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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华县灾荒害民,而青州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两地相距不过百里,光景大大不同。
沿大路向西北而行,日上花梢,莺穿柳带,四周叫卖声不绝于耳,寂青苔无目的闲逛,偷得浮生半日闲。
这一路行来,他多数时间是在马车上度过的,而沿途风景,也只是从窗中窥得一二,辜负春光。
“这位爷,小店今日开张,不如进来坐坐吧。”偶听有人唤道,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前边便是一家酒楼,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了三个字——不辞楼。
翘角飞檐,琉璃碎光,富贵雅致。既是消磨时光,有什么比得上小酌更有趣味,当下举步而入。
找了张桌子坐下,又要了一壶酒,寂青苔斟了满杯,放于唇边斯磨。
☆、第三十五章
想起近日之事,又不觉烦心,干脆仰头,把一杯酒全数倒进肚子里。
亭锦忆的变化,让他突然觉得无所适从,偶尔的柔情,让他生出一种恍惚的感觉,仿佛就是九年前的他,从未变过。可是,那个把他送给他人,那个让他以色侍人的亭锦忆,分明就是眼前这人,强占他的身体,话语里的百般侮辱,却又清晰映在脑中。
昨夜亭锦忆离开,他突然发现自己很失败,尽管再装作不在乎,但是心里却想着念着,猜测着他会怎么想,猜测他,是不是对自己动了情,那怕只是一点。
呵,终究逃不出这魔障。原本不再抱有的希望,在他的柔情里复活,渴念丛生。
冰凉的酒液*唇角,寂青苔再次斟满,送到口中。
天知道在他走之后,他便无了兴趣,让如花离开,独坐到明。现在的他,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如此狼狈,真真不是疏狂一醉楼主应有的做派。
再次举壶,细长的壶口里酒液醇香,注入杯中。
“借酒消愁?”
带着笑意的话语响起,桌子被长剑重重一搁,有快要散架的趋势。
“你就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花逸包袱搁在剑旁,坐于寂青苔对面。
“算是。”
从茶盘里拿出一个杯子,盛了酒,寂青苔推到花逸面前。
“算我回请你。”
“在愁什么?”
花逸也不客气,一口喝完,又叫了几个下酒的小菜。
“闲愁而已,不值一提。”
“我看未必。”花逸自斟自酌,倒不拘谨,“你叫我一声大哥,有什么心事,大哥自然替你分担。”
“多谢好意,确实无事。”
“你若不愿说便罢了。”花逸有些郁闷,转而问道:“对了,我还没问过你,接下来要去哪?”
“清华县。”寂青苔如实相告。
“清华县?那个地方正闹饥荒,既无好酒,又无好菜,去了作甚,不是找罪受吗?真真搞不懂你。”菜上的的很快,花逸捡了一只鸡腿送入口中,油香四溢。
“逸大哥去过?”
“也只是略有耳闻,前不久收到一旧友帖子,相邀在清华县一聚,就先打听了。”
“我回清华县探亲,只是不知亲友现在是否安好。”
“青苔祖籍在青州?”
“算是,不过幼时离家,多年不曾回来了。”既然要撒谎,不如就撒个彻底。
花逸道:“勿太过担忧,青苔家人定会安然无恙。”
“承君吉言。”寂青苔淡淡道。
九年前南宫家遭遇横祸,现在怕是只剩下他一人,哪有亲可探。
举酒对饮,花逸兴致很高,喝了几杯觉得不过瘾,又叫小二换了大碗来。
酒量之大,寂青苔平生罕见。
“对了,我听说清华县有一种酒,名唤清霜,需在十五月圆之夜下饮方才颇具滋味,到时候,我们便坐于屋顶或树梢,饮酒歌月,好不自在。”
清霜……梧桐半死清霜后,白头鸳鸯失伴飞。不是什么好名字。
寂青苔敛眉,道:“纵然是好,可清华县饥荒害民,这酒,怕是难得。”
“无妨,我知道有一地方,定还留着几坛。”花逸偷酒的本事极大,几里外的酒香都能嗅到。
拭去唇边酒渍,一边道:“等我寻了酒,定来找你,到时可不要推辞。”
“自然。”
寂青苔用酒润了唇,经他这么一插,倒是把愁闷抛诸脑后,心情也好了许多。
“时候不早,也该回去了。”揽了长袖起身,寂青苔略施一礼,“多谢逸大哥排忧,帐已结过,先告辞了。”
“好,那清华县再聚。”
沿路返回,从莳花馆后门而入,直通小院。四面都是一排排矮房,住着的除了杂役之外,就剩一些人老珠黄,尚未寻得归宿的妓女。
正午日光暖和,皆搬了长凳到院中,或嗑着瓜子儿逗笑,或划拳猜谜,或寻了一个人少的树底,闭眼小憩。满口浑话,嬉笑怒骂,好不热闹。
寂青苔不想太早回房,于是倚了一棵树,借着微许醉意,看那群人玩乐。
在疏狂一醉是不可能见到这种景象的,他在楼里待了九年,从一个六岁小儿到红极一时的头牌公子,每天早上除了必做的功课之外,就是料理大小事务,黑道白道,谈着条件,斗着心眼,做着生意,敛财甚多。
最快乐的……应该是去林子里看少云练剑,年纪相仿的两人,一人端坐抚琴,一人舞做凌波,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言一此生只收过两个徒弟,寂青苔何和少云,一人专于谋略,熟读典籍,十岁便接管疏狂一醉;一人专攻武艺,杀人无数,为疏狂一醉最厉害的杀手。
寂青苔不知不觉带了笑意,面若桃花,灼灼其华。那群人的俚语他听不懂,却觉得此刻美好,比起锦衣华服,金樽清酒,玉盘珍羞,能与人逗乐,无拘无束,更是难得。
“你喝了酒?”
气息喷洒在头顶,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来了。不回房间就是因为怕撞上他,没想到还是遇到了,避都避不开。
笑意全无,寂青苔淡淡道:“是喝了一点。”
☆、第三十六章
亭锦忆弯下腰在他脸旁轻嗅,故意做出一副暧昧的动作,“怕是不止一点。”
寂青苔不由脸红,侧了脸道:“找我有事?”
他出门时亭锦忆还在冒火,现在怎么像没事一样。寂青苔觉得亭锦忆越来越奇怪。
“没事儿就不能找你?”
寂青苔出门才一会儿,亭锦忆就熄了火,连他自己也搞不明白,这火会去的这么平静,不过此次出门,他的脾气好了很多,这倒是个事实。
寂青苔没回话,直接往正厅走,然后上楼回房。
伸手关门,亭锦忆横了身子挡在门外,两人对视,亭锦忆半勾唇角,寂青苔面无表情。
最后,是寂青苔侧了身让亭锦忆进屋。
床铺已经收拾整齐,但一想到昨夜寂青苔就是在这张床上*上身挑眼看他,亭锦忆就有点不舒服。
倒了杯茶放在亭锦忆面前,寂青苔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把目光投向窗外,心下揣摩着他来此的目的。
是为公事,还是私事。
“寂公子想不想下棋?”亭锦忆端着茶杯,眼光扫到一旁的棋桌,突然来了兴趣。
寂青苔一愣,脑中浮现的是第一次见面时他两人对弈,他故意认输被亭锦忆识破时,那人脸上恼羞成怒的表情。回想起来,还真觉得有趣。
“我可不会再让你了。”寂青苔瞥了一眼棋桌,慢悠悠来了一句。
“谁让你让我。”亭锦忆脸顿时黑了下来。
“那你肯定赢不了我。”这天底下能在棋艺上胜过他的人,除了言一之外,怕还没有第二人。
“赢不赢的了,比过才知道。”亭锦忆说着,已经走到棋桌旁坐好。
初见时,他的棋艺确实是在寂青苔之下,但那之后他也没闲着,一有空便钻研棋术,如今已是有了大大的长进。就差与寂青苔一比,搏回当日丢掉的面子。
寂青苔柔柔一笑,也坐于棋桌另一旁,“亭公子还是要黑子?”
“自然。”
话音刚落,亭锦忆已落下一子。
寂青苔不紧不慢,抬手落子。
比起上一次,寂青苔认真了许多,不仅是因为心中想取胜,也因为亭锦忆的棋术确实精进不少。
亭锦忆落子速度变缓,而看寂青苔的路数,不由暗暗称奇。要说第一次两人对弈时寂青苔是大巧若拙深藏不露的话,那么这次,寂青苔的路数就明白许多。
这盘棋,一下就下到了次日清晨。
最后,寂青苔落下一子,微微笑道,“我赢了。”
亭锦忆添了茶水,看向棋盘,喃喃笑道:“照临说的果然不错。”
就看着盘棋,也可知寂青苔并非等闲之人。昔日楼照临与他所说的话,他现在算是看到了。
寂青苔垂眼,抓起一颗白子放进亭锦忆手中,轻声说道:“其实并不需要赢过一颗棋子,只须用好这颗棋子,就足矣掌控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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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华县离此仅有三百里,马车驶进县里的时候正是晌午,按理说此时街道上应是人最多的时候,可是马车行了半条街,见到的却不超过十人。
那几个人,也都是面黄肌瘦,满目枯槁,看样子命不久矣。
听说年初的时候洪灾临袭,良田被淹众多,过后便开始闹饥荒,知县将此事上报朝廷,朝廷下拨了三百万两白银用于赈灾,情况却没一丁点好转。料想这些银子怕是被人给掳了。
而能有胆子私吞如此多钱财的人,怕也不是一般人。
“公子,我们在何处落脚?”四处门窗紧闭,灰尘满布,看来要寻到一家客栈几率甚小。
“找一百姓家,给他点银子,借住几晚。”亭锦忆吩咐。
申奈应了一声,跳下马车前去敲门,一连敲了四五家,也不见有人应答。倒是门口的破席被风一吹,露出了满爬满蛆虫的尸体,已经辨认不出样貌。
照这样下去,这些尸体必将引起疫病。
申奈沿路敲门,敲到第八家的时候已经没抱多少希望了。正打算移往下一间屋子,却听屋内有人弱弱地回了一句,“就来。”
门开的,是个满头银丝,佝偻身躯的老妪,见到外乡人倒是惊奇,凹陷的脸颊也扯出几丝笑来。
“在下申奈,同几个朋友一道出游,途经此地想借宿几宿,打扰老人家了。”
申奈眉间冷凝,低声对老妪说明来意。
老妪点头,颤颤巍巍把人让进了屋,亭锦忆等人进屋,让这间小屋子显得异常拥挤,老妪打了水烧开,从筐里翻出几个缺口的碗给每人倒了半碗。
少云从袖子里拿出两个在青州时买的馒头塞到老妪手中,心里五味陈杂,“老人家,你先吃点。”
那老妪颤着手把馒头收到怀里,两行清泪就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流了下来。
只听那老妪道,她原本姓赵,十二岁时被孙家买回做童养媳,熬到了六十岁,哪知河水泥沙堆积决口泛滥,冲毁农田房屋,而河水退后,地里已经现在颗粒无收,唯有等死。
赵老太本有两个儿子,一个在河水决口时不知所踪,生死未卜,一个正同他的父亲一道躺在门口的板车上,已死去三日。
☆、第三十七章
“老人家可曾收到朝廷赈灾的粮食?”亭锦忆问。
“没有,什么也没有……”赵老太说着,忍不住咒骂起来,“那个挨千刀的贼人,说什么朝廷财政吃紧管不了这事儿,让我们自生自灭,我呸!他身为父母官,出了这么大的事难道就不管了?依我看,那些赈灾的粮食钱财八成都进了他的窝了。”
“老人家说的是清华县县令?”寂青苔抬眼问。
“除了他还能有谁能狠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