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唐明月(父子)-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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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要让我真正凌驾万人之上,不再是个架空的皇帝。
你说,你爱我。
可是,如今……
这边,小记子和小树子收拾好了一地的散乱,又悄无声息的退到了角落去了。
唐月看唐礼不太耐烦,急道:“我们不说这个了,小礼。我相信你会办好一切。你要不要先坐下来,喝点茶。小树子,小记子!”
两人就在门口的角落里,小记子离门近些,便匆匆起身要去吩咐。
唐礼沉默。唐月见他默许了,心里高兴,对小记子说;“再拿点可口的吃食来。小礼,可好?”
唐礼这次却没理他,只对小记子冷冷道:“小记子,你的手怎么了?”
如今唐礼已经长成了男人,一身稚气荡然无存,长身玉立,面容精致,端的是夺人神目。
星目一沉,厉声一喝,慑人的气势逼得小记子一抖,跪下了。
而小树子匍匐在地,只恨不得钻入地里。
饶是唐月,也不由被唐礼陡然的凌厉震得心惊,有了些慌张。
小记子双手一直缩在袖子里,定声说,“没怎么,殿下。”
唐礼哼了声,“手拿出来。”
小记子却不肯,只还是那副样子,慢慢道:“真没怎么,殿下。”
“拿出来。”
唐月好不容易让唐礼肯多留一会,哪里愿意他被分神,冲小记子吼道:“叫你拿出来就拿出来!”
小记子没法,只得慢慢把两手摊出来。
唐礼眼角微张,怒气陡然翻涌,“这是怎么弄的!”
小记子那双手上,伤痕累累,结疤交错,一些地方还泛着血丝,肉层翻起,光看着就让人不寒而栗。到底是遭受了怎样的残忍对待,才会留下这么可怖的痕迹?
小记子摇头,“殿下,奴才不能说。”
唐月却嗤笑一声,“我道是什么事,有什么不能说,是我做的。”
“唐月,这是小记子!我以为你忘记了那么多,可是你还记得小记子,他对你来说定然有不同寻常的意义,他能帮你,我才放他继续在你身边的!你就这样对他?”
当初唐月什么也不记得,硬说自己才十四,却是一眼就认出了小记子。当初他还为这个发现既高兴又嫉妒,还能被父皇记得,是多么棒的事情……
唐月很不快,也冒火了,“不过一个奴才,你居然为了条狗冲我发脾气?”
哈,奴才,狗?
唐月本来就不是脾气多么好的人,残暴的性子一被点着,也是火气冲冲的道:“就是我伤了他又怎样?他不过是条狗啊,生来就是任我处置的!我高兴,我随便怎么处理他,有什么不对!”
说着,唐月又是重重一脚踩上了小记子搁在地上的双手,狠狠碾上几下,快意的看到小记子痛苦得蜷曲却咬紧了牙关只是沉默的忍受着。
唐礼一把抓了他的手,扯过来。
唐月一疯狂起来就无法控制自己,他犹自恶狠狠的道:“怎么,我就是要踩他,你能怎么样?你居然为了条狗冲我发脾气!你……”
他陡然吸气,为一个可能煞白了脸,“你喜欢他?!你喜欢这个奴才?我说你怎么那么关心他。现在想来从我醒了,你们两个之间就有种我难懂的气氛在!我要杀了这个奴才,小礼是我的!”
深切的痛苦从心里蔓延开来,疲惫袭来。唐礼垂下了眼。
小记子大口喘气,保持着匍匐姿势。就他记得的年轻的陛下,如今正在气头上,是绝对不能有任何可能加深他怒气的举动的,最好的就是一动不动,安静的跪好,作出一个奴才该有的样子来。
“小礼,你就喜欢这种的?恩?”唐月勾起古怪的笑容,眼里的恶意却藏都藏不住,“你知道这个小记子是怎样的人吗?这个奴才,可是爬过主子的床的!”
小记子如遭雷击,浑身颤抖,不会是……那件事吧?陛下竟然还记得?不,不!
“陛下!”小记子尖声道,“陛下,不能说啊!”
“小记子他啊,很早之前就被我上过了。被别人用过的货色你还要吗,小礼?”唐月笑出声,“还不止一两次哦。你们都说我失忆了,但那么久的事情对我来说就像发生在不久前。那时候,小记子也是这样,默默忍着不说话,却一直在哭……”
小记子绝望的闭上了眼。
这个人,真的还是他的父皇吗?
眼前的人,虽然还有着同样的面容,但温柔之色消失殆尽。充斥在这张脸上的,是无尽的讥讽恶毒,嗜血戾气。原本流淌着柔和的眼角,却刻画上了残忍与阴毒。
他真的不认识了,这人。
前所未有的疲惫涌上来,唐礼放开了唐月的手。
唐月满意的看到唐礼脸上的失望。
“唐月。”唐礼唤他。“我……”怎么说得出口,对这个占据了他生命所有意义的人,说自己累了?
他叹气,没再说话,转身便走。
唐月慌神,“小礼?”
他去拉唐礼,唐礼一把甩开,竟连再看他一眼也不愿了。
唐月不敢再动,也不敢追出宫去,巴巴的望着唐礼的背影消失。
小树子慢慢过去,扶起了小记子。
唐月喃喃道:“小礼,你说过,你爱我的。你爱我。”
这宫里,这天下还敢叫我唐月的就只有你了,小礼。
只有被你唤着,我才能觉得,自己是存在着的。
这个陌生的世界,这个陌生的年代,镜子里陌生的自己,仿佛是醒不过来的噩梦。
而从这噩梦开始,你便一直在我身边,不断的说你爱我。
你一定要爱我,小礼。
海月 第52章 转。
唐希直直走进了唐礼的王府,一路畅行无阻。唐礼早就吩咐过,若是长安公主来,只管放她进来,也不必多多招待,随她去便是了。
唐希找到唐礼的时候,唐礼正倚着王府里最大的那棵树,坐在地上独自饮酒。地上是几个空瓶。身边只有英华静静侍立一侧,低眉顺目,恭敬无比。
唐礼见着了唐希,“啊”了一声,“皇姐你又来了啊,坐。”
他拍拍自己身边的草地,不怎么真心的道。
唐希叹气,走到他身侧,也不去理会这等坐姿有违她公主的身份,大喇喇的坐了下来,层层裙裾散开来。
她见唐礼一张脸全是酒后潮红,眼神迷离,似看着远处又像没有。只是她却明了,那迷离的目光下藏着怎样的清醒和痛楚。
这几年,父皇那样子,也确实是……让人难过。
唐月自醒来后,便丧了将近二三十年的记忆,将他们这些儿女的存在忘得是干干净净。自然,和小礼的那些感情也是忘得彻底,全然不知了。他却只记得自己才十四,也是遇袭了受伤才卧床,不料他睁眼醒来,已是几十年岁月了无痕迹。
没有了这些年的记忆不说,父皇整个人也是变得彻底。那样一个温柔得滴出水来的人,却变得狭隘多疑,偏执疯狂,独断残忍,仿佛是在皇室这潭污水里浸泡了多年的腐物,光是靠近便让人不快。
最初的那段日子,对谁来讲都不好过。父皇任性得紧,常常提出些稀奇古怪的要求,对小礼也做了不少伤人的事情。父皇还伤着的时候,有次想要出宫游玩被小礼以伤口未愈不能出去为由拒绝了,那位原本温和的人顿时勃然大怒,抓起了药碗便直直砸向小礼。下手之狠重,当时便见了血,流的小礼一脸都是粘稠的红色,叫在场的她惊到说不出话来。
然而小礼只是慌慌张张的扶住了父皇,根本没管自己伤口如何,连声道父皇别气坏了身子,好说歹说才平息了父皇的怒火。直到父皇不满的睡下了,他才让人给他看了伤口。
那次之后,她才开始慢慢思考父皇和小礼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以前,因为父皇的关系,一直对小礼都是抱着一份怀疑在的。她固然担心小礼这个皇弟,但私心里说,她在乎的其实根本就只有那个温柔的父皇而已。
因为是父皇的选择,她才保持了沉默,不曾反对过两人,也未曾将两人之事透露出半点。只是那次之后,她才意识到,也许小礼这个孩子,是真的爱着父皇。父皇对他来说,远比这世上任何都还要来得重要,甚至超过了他自己的存在本身。
唐希问道:“你今天又去见了父皇?”如今唯一能让小礼这副模样的,除了那个只会伤人的父皇,她不做第二人选。
唐礼没回答,只又灌了口酒。“你没事的话,也去看看父皇吧。他现在这样,觉着身边每个人都很陌生。你多去陪陪他。我毕竟现在身份不太好经常去。”
“父皇又做了什么事?”
唐礼望着远方,迟迟不言。
唐希只得对英华道:“给我也拿些酒来。”英华转身去吩咐,唐希又对唐礼慢慢道:“阿孟现在当了朝阳宫的职位,你也不必太忧心父皇。阿孟对父皇也很关心的。”
邛孟作了禁宫总统领,但主要负责的还是朝阳宫那一带的安全,他时常有空了便会去和唐月说说话,让唐月不至于没人陪,也还算是个能说的上话的人。
唐礼听了,也未置一词,还是那副模样。
唐希得了酒,揭盖一闻,仰头也是一大口。
对于父皇,她如今真是无话可说。那样的太过陌生的人,每每见到那张熟悉的脸,却总觉着是在看着一个截然不同的灵魂,只是顶着她父皇的躯壳罢了。
每次见面,父皇周身的阴郁就让她更加退缩一分。若父皇过去不是那么温柔,不是那么放纵他们,他们如今也该是那般阴郁吧。皇室中人本来就该是那般才对,像是在黑暗潮湿的角落长出来的菌类,连眼角都是戒备和狠毒。
唐礼手边的酒已经喝完,唐希新开了一瓶,递给他。
两人都沉默了,只是拼酒一样把一潭一潭的酒水往肚子里灌。
“皇姐,你知道吗?”唐礼突然开口,声音不急不缓。
“父皇就是我的全部意义。我见到父皇的第一眼就明白,这个人就是我要为之付出全部的人了,这个人就是我的父皇,是我的世界,我的所有。
“最开始,是我引诱他的。父皇其实想要逃开我的,他说我和他是父子,我是他的皇儿,他是我的父皇。可是,我怎么能够接受这种理由?你不知道,被父皇拒绝的那种痛。我甚至想过自杀。所以,父皇终于接受我的那刻,我是真的打从心里觉得,就算是死了也没关系。
“后来,慢慢的,就成了你见到的那个样子了。父皇受伤的时候,我是看着他在我眼前倒下的。我……”
唐礼一时顿住,唐希心下了然,生出些悲悯来。
当时的小礼,定是觉得世界都崩塌了。后来父皇醒来,他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对待,紧张的过分了。
“只是现在,我看着父皇,心里会很痛。
“我很高兴看到父皇终于能够这样全然依赖我,仰视我。所以就算是要娶一个女人,既然这是父皇的要求,那么我就做。他像个孩子一样,牵住我的衣角,跟我絮絮叨叨他的不满和埋怨,甚至有时候冲我发脾气,我都觉得很可爱。这是我的父皇,我终于能够走到父皇的前面,回首去拉他前进了。
“可是,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明明这样被依赖正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可是不对啊……
唐礼伸手遮住自己的脸,“皇姐,我竟然觉得烦了。”
唐希抱过他,将他的头放到自己腿上,一下一下摸着他的头发。这种情况下,唐礼再怎么讨厌他人碰触,也不会拒绝的。
“明明还是父皇这个人,只因为他不记得了这些年的事,我竟然会觉得烦。我见着他那些狠毒的手段,那些嗜血的眼神,打从心里觉得,厌恶。这是凝聚了我的一切的人,我却觉得这个人很讨厌。”
他的声音有了些颤抖。
“皇姐,我竟然不知道,我还爱不爱父皇。”
满树华冠,碎金色的阳光洒了两人一身。
唐希定定望着天际,神色淡漠,眼底却是哀戚和怜惜。她低头,唐礼已经熟睡。
唐希摸着唐礼的头发,叹气。
要是我刚才没在酒里下点药,只怕这些事情你还是一个人闷在心里吧。你从来都不是会对父皇以外的人敞开胸怀的人。罢了,好好休息一下吧,小礼。
清风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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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唐希直剌剌闯了进来。
邛孟惊讶的抬头,“小希?怎么了,这么副表情?”
唐月也抬头,眉头皱得紧紧,满脸的不耐烦,“你好大的胆子,这么着就随便打扰朕的雅兴!别以为你是小礼的姐姐就能这么放肆。”